众包物流：在试错中成长

本刊记者 段雅丽

在“颠覆传统，重构业务”的互联网思维影响下，一种区别于传统快递业务的同城快递形态进入人们的视野。其以众包+O2O 的方式，利用闲散劳动力（运力）完成快递服务。所谓众包，就是把过去由专职员工执行的工作任务，以自由自愿的形式外包给非特定的大众。而当众包切入快递领域，就表现出了与传统快递模式的巨大差别和突出优势：一是轻装上阵，无需自建快递员队伍和中转站等；二是对于用户而言，省去了传统快递的诸多中转环节，实现了高效率的直提直送；三是由于其具备同城效应和强烈的个人特色，使得那些具有碎片化时间和过剩精力的人们，能够以低廉的生产成本体现自身价值，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因而具有强大的吸引力。特别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不断成熟安全，众包物流的任务越来越丰富，人们承担、完成任务的便利性也大大提高，这也为这一模式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

由此，一些物流众包平台迅速扩张，令业界侧目。这些平台的运营模式大多是让普通人根据自身的行程安排，通过相关APP 抢单携带“顺路”的快件，赚取快递费，而寄件人则用普通快递的价格实现了货物的快速送达。以人人快递为例，只要下载人人快递手机应用，发布寄件需求，就会有“自由快递人”在线接单，在指定时间上门取件，并以3 公里30 分钟必达的承诺刷新快递体验。而且这个模式具有很强的拓展性，比如“让朋友圈的好友帮我接孩子放学”，“请正在肯德基的朋友也帮我带一份”等等要求未来都能利用这一平台实现。同时，只要符合资质要求，任何人都可以在完成注册手续并接受线下培训后成为“顺路捎带，随手赚钱”的“自由快递人”，人人快递则作为中介平台从中收取提成。

自2013 年人人快递应用上线至今，其已覆盖十多个城市，拥有数百万“自由快递人”。这些“自由快递人”只要通过手机上的APP 更新行程，系统即会自动将附近的需求快速精准地推送给他们，供其自行选择抢单，及时为用户提供直送或帮买等服务。同时，通过众包+O2O 的结合，人人快递有效地帮助中小型店铺和企业扩大了营业范围，突破了其受到的地理位置、店面规模等诸多客观因素的限制，使产品直销全城。

而作为自营物流体系的标杆，京东由于一直坚持仓配一体和自营终端配送，在业务不断扩张、特别是O2O 项目深入开展的情况下，其物流体系持续膨胀的趋势难以扭转，最终无论从属性还是运力上都将无法与其业务需求完全对接，这就意味着必须有新的配送系统进来。而在众多模式中，京东选择了与自建物流理念完全背离的无仓配环节的“轻物流”模式- 众包物流，意图通过社会运力来降低运营成本，京东创始人兼CEO 刘强东将其描述为“发动广场舞大妈做配送员”。

京东众包物流是作为其O2O 产品“京东到家”的延伸而出现的，该产品的定位是向用户提供3 公里范围内的生鲜、超市产品、外卖等生活服务项目。事实上，与B2C 业务需要的有计划的物流不同，O2O 这种高频商业模式的物流需求都带有急发性，如果全部依靠自营配送，会面临很高的物流成本。用众包的方式进行配送，既能满足消费者的生活规律和需求，又能为京东日渐庞大的物流体系减负，也将为其O2O 战略落地提供更多的配送支持。目前，该项目主要在北京、上海两地展开，并已初见规模，其麾下聚集了1000 多名员工，每名员工的覆盖面积约为3 公里到5 公里，每单交易提成6 元。与人人快递相比，京东的众包物流在一定程度上仍然结合了传统配送方式，其扮演的角色也不仅仅是信息平台，这使得京东对于整个众包物流体系有了更多的掌控。当然，对于众包配送，京东的野心并不止于满足自身的业务需求，而是意图搭建一个众包物流的开放平台，服务更多的用户。从这个角度来看，未来社会运力可能会在京东物流体系中占有相当高的比例。

人人快递和京东众包在运营模式上虽然有所不同，但都共同体现出当今众包物流的一个突出特点，即与O2O 对于配送的要求有着天然的契合性，毕竟，3 公里的范围对于许多老人而言就等于在自己居住的小区附近散个步而已。伴随未来O2O 业务的爆发性增长，众包物流这种新兴的模式无疑还将给快递行业带来更加深远的影响。

然而在这一崭新业态迅速成长之时，舆论争议和传统行业的集体责难也纷至杳来。总的来说，质疑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碰触监管壁垒。按照我国《邮政法》的规定，企业要从事快递业务的必备条件是取得快递业务经营许可证。同时，个人要从事快递员职业，需要参加邮政部门组织的培训，并考取《快递员从业资格证书》，且快递企业中持证员工的比例要达到30%以上。显然，我国众包物流模式触碰了政策的壁垒，许多企业在不具备从业资质的情况下就开始运营，而加入其阵营的“自由快递人”绝大部分也未取得上岗资格，许多传统快递公司认为这种模式搅乱了正常的市场格局。新业态与传统监管之间的矛盾成为悬在众包物流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人人快递在河南、湖北等地扩张时遭遇叫停风波就是明证。而从众包物流的特点来看，“自由快递人”数量多且分散，入行门槛低，流动性大，不利于统一管理。同时众包物流公司定位于整合社会闲散资源的服务平台，其优势就在于省时省力，合规化管理不仅与其理念相悖，而且会直接影响“自由快递人”的数量与平台的成交量。新业态在迅速攻城略地，而管理模式和行业秩序却未能跟上市场发展的步伐，这是矛盾的根源所在，也是是我国进入互联网时代后面临的一大问题。面对不熟悉的新领域、新产业、新模式，主管部门该如何协调好“市场之手”和“政府之手”？怎样在密切防范风险与鼓励企业创新之间寻求平衡？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

第二，安全性遭质疑。由陌生人来寄送包裹这种私密性的物品本身就存在风险。传统快递企业以企业信用为担保，有法律和行业规范作为保障，快递员拥有从业资格并接受公司的规范化管理，同时还通过安检、监控等措施来防范危险品、跑单、货物损毁等问题，保护客户的信息安全与资金安全，从而大大降低了风险。相对而言，“自由快递人”的入职门槛非常低，从京东、人人快递等企业的规定来看，年满18 周岁、身体健康、拥有一部带GPS 的智能手机即可成为兼职配送员。他们与雇佣公司关系松散，而相关服务标准、诚信体系等都不完善。虽然许多企业通过信用卡担保、线下登记授信、拍照存档、从业培训、服务评分、违约赔偿等多种方式来防范风险，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由快递人”的信用和监管问题仍然没有有效的解决途径。保证供需双方信息的真实性，提供快速响应且标准化的线下服务，保护交易三方的正当利益，是众包物流模式获得可持续性发展的前提。

第三，模式容易复制。表面上看，众包物流拥有许多传统快递无法比拟的优势，但其本质上只是一种商业模式上的创新，是顺应时代的产物，与成熟的商业模式相比，这种模式缺少稳定性、持续性和扩张性，且其以轻资产切入，导致进入的门槛和成本都比较低，比较容易被模仿复制。在同质化的市场中，众包物流企业一旦丧失核心竞争力，模式上的优势将很快被蚕食。无论市场环境如何变化，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建立始终离不开独特的产品设计、先进的技术、良好的管理、优秀的品牌、稀缺的资源、客户忠诚度等因素，它们共同形成一个优异的价值保护系统和较高的竞争壁垒，保护自己的利润流，并使竞争者难以模仿。这就对众包物流企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企业管理者应具备更强的领导能力，搭建严格科学的组织框架，设置清晰的经营模式，设计丰富且有强大黏性的任务，对平台数据库进行深入挖掘，有效拓宽和管理渠道，依托庞大的用户群，逐渐建立品牌价值和市场美誉度。

无论如何，众包物流的特点决定了其不适应需要大量资本和强调团队协作的传统领域，因此只会在小众的或特定领域发展，作为补充手段丰富市场，而不可能取代专业物流。这种商业模式能否在不断试错中突围而出尚属未知，但对试错的鼓励宽容和承受度，将成为衡量一个企业甚至一个国家创新能力的重要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