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洁
(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贵州 铜仁 554300)
汉语形态研究综述
○ 龙洁
(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贵州 铜仁 554300)
上个世纪形态这个西方语言学术语传入中国后,学界展开了汉语有无形态的讨论,文章从收集到的资料来综述各家之论点,希望为今后的形态研究提供一些思路。
汉语; 形态; 综述
汉藏语有没有形态?有形态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与印欧语言的形态是不是同一种形式?这些问题是学术界长期争议的问题,早在上个世纪初,中国刚开始接触到外国的语言理论时,就展开了汉语有无形态的讨论,至今仍然没有一致的看法,其研究成果可以概述为以下三种观点:
由于屈折形态一直是西方形态学研究的核心内容,因此“无形态”观代表了早期语言学界的普遍看法而且一直影响到今天。解放前,中国学者一般都接受西方某些语法学者的观点,认为汉语是无形态的词根语,如马建忠《马氏文通》认为汉语是一种缺乏形态变化的语言。[1]黎锦熙《新著国语文法》认为汉语没有与印欧语类似的形态,无法就孤立的语言要素分析,只有在句子中才能辨别词类、分析语法。[2]解放后,一些学者的用词是汉语“缺乏形态”或者“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等。吕叔湘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1984)、《现代汉语八百词》中都认为汉语语法的特点是没有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3],吕叔湘不绝对地说“有”或者“无”,用的是“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来作为结论。由此看来,也还是可能存在的有完全虚化了的普遍性作用的成分,只不过还没有发现规律而已。朱德熙在《语法讲义》中在谈到划分词类时,指出汉语缺乏像印欧语那样的形态。[4]邢福义主编的《现代汉语》认为汉语“缺乏形态”,[5]陆俭明《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教程(第三版)》则认为汉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标记和形态变化”。[6]上述这几位学者所用的词语都是用的“缺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这类中庸的不是非常肯定的词语,认为汉语无法运用形态手段来表达语法意义。
一部分学者则从广义的视角分析形态,认为汉语是有“广义的形态”。方光焘《语法论稿》最早提出“广义形态”说,[7]随后胡附、文炼《胡附文炼语言论文集》都认为词与词的互相关系,词与词的结合,包括词序都是一种广义的形态。[8]这些论断把把词之外的词与词的结合还有次序等也归入形态里,明显是把形态的外延扩大。不过总体看来,学者们尝试从形态的本质出发,探讨不同类型语言中的形态表现,就这点而言是一个进步。
解放后,自从苏联汉学家康拉德提出汉语有形态的说法后,中国大多数学者又认为汉语是有形态的。[9]经过50年代的词类问题大讨论后,随着对自身语言的不断深入了解,之后的学者更加注重从各个方面来论证汉语的形态特征,而不拘泥于西方的理论,也不像一些学者随意把形态的外延扩大,挖掘出不少被人忽视了的汉语的形态。学者们根据汉语本身的规律分别从古汉语、方言、汉藏语系方面入手,深入讨论分析汉语的形态,对汉语自身的形态手段有了新的认识。主要成果如下:
(一)宏观上认为汉语有形态
岑麒祥《关于汉语构词法的几个问题》提出汉语里既有构词法,也有构形法,只是汉语中的词形变化跟西洋许多屈折语的词形变化不同。[10]陆宗达、俞敏《现代汉语语法》(上册)认为汉语有丰富的形态,且把形态学和构词法区分开来。[11]邢公畹《现代汉语的构词法和构形法》肯定了汉语中存在构词法和构形法,并指出了它们之间的区别与联系。[12]龚千炎《中国语法学史稿》认为汉语的重叠形式是汉语所特有的形态变化。[13]宋玉柱《应该把构词法与构形法区别开来》指出汉语存在形态,但是要把构词和构形区分开来。[14]温锁林《汉语的内部屈折及相关的语言理论问题》汉语主要利用声调的变换这种内部屈折表示某些特定的语法意义。[15]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承认汉语有形态变化和形态标记。[16]冯胜利《韵律语法理论与汉语研究》提出汉语可以通过韵律这种超音段的手段,发挥其类似于音段形态手段的作用。[17]沈家煊《沈家煊语法六讲》(2011)指出研究汉语的语法应该要摆脱印欧语的眼光,且认为重叠是汉语最重要的形态,是不同于印欧语的形态手段,双音化也是一种形态。
(二)认为古汉语有特殊形态变化形式
李方桂ArchaicChinese、[18]谢·叶·雅洪托夫《汉语史论集》都讨论过上古汉语的前缀s-[19],认为这应该属于汉语的形态。严学窘《论汉语同族词内部屈折的变换模式》分析了汉语同族词语音的6种内部屈折演变模式。[20]梅祖麟《四声别义中的时间层次》通过对汉语四声别义材料的分析以及汉藏同源比较研究,证明上古汉语有后缀-s,其主要有三种功能:名词化功能,名谓化功能和把内向动词变为外向动词的功能。[21]王力《汉语史稿》认为上古汉语主要是靠声母和韵母的变化来表达语法意义;[22]中古汉语的形态表现在声调的变化上;近代汉语的形态主要表现在词尾。郑张尚芳《上古韵母系统和四等、介音、声调的发源问题》中指出古汉语的长短元音变化可能用来表示形态变化。[23]潘悟云《谐声现象的重新解释》指出谐声是形态的表现方式,[24]他在《上古汉语使动词的屈折形式》中指出汉藏缅语表使动范畴的手段,有分析形式,也有内部屈折形式,这篇文章分析的是加前缀 s-表使动的屈折形式。[25]冯英《论原始汉语有形态变化说》(1992)、《汉语声调与形态》(1995)印证了“原始汉语有形态变化”的理论。吴安其《与亲属语相近的上古汉语的使动形态》指出上古汉语的使动形态主要通过附加s-前缀、k-前缀、 g-前缀、 -s后缀和声母的清浊对立来表现。[26]金理新《上古汉语的形态研究》,系统阐述了上古汉语的构词形态、构形形态。[27]鹿钦佞《上古汉语形态的研究》认为上古汉语存在由词根内部语音交替、附加词缀和重叠的形态变化手段。[28]洪波《上古汉语*-s 后缀的指派旁格功能》指出上古汉语*-s 后缀除了名词化功能和完成体功能之外,还有一种指派新论元的功能。[29]沙加尔、白一平《上古汉语的N-和m-前缀》指出N-前缀可以使及物动词变为不及物动词;m-前缀加在动词前,可表示自主动作,也可以把相应的动作变为工具名词。[30]
(三)从汉语方言研究的角度论述汉语有形态变化
刘丹青《苏州方言重叠式研究》指出苏州方言的重叠现象与形态现象有关。[31]徐波《宁波方言形容词摹状形式——兼议汉语的形态变化问题》通过分析宁波方言里的形容词摹状形式,得出形容词摹状形式是内部又自成一个有序的、分层的系统,具有重要的修辞和语法功能,是汉语构词形态。[32]方梅《北京话儿化的形态句法功能》(2007)指出自指儿化的出现,儿化开始作为一种句法形态手段。刘若云、赵新《汉语方言声调屈折的功能》指出汉语方言的形态变化中相当一部分是声调屈折或含有声调屈折的成分。[33]李如龙《闵方言与苗、状、泰、藏诸语言的动词特式重叠》提出闵方言与苗、状、泰、藏诸语言的单音动词中存在“双声定韵”的重叠式,这是一种形态的变化。[34]这种变化增加了动作的随意性、短暂性或反复性的语法意义。
(四)从整个汉藏语系的高度研究汉语形态
金鹏《汉语和藏语的词汇结构以及形态的比较》指出在汉语的词和语法上都有了黏着性形态成分。[35]汉语在语法上产生的黏着形态成分最突出的是“了”和“着”。瞿霭堂《论汉藏语言的形态》指出汉藏语言(包括汉语)有丰富的形态,并指出汉语诸方言、苗瑶、壮侗语的形态主要是在构形形态,使用的手段是重叠、附加等,较少使用声、韵母和声调的屈折手段。[36]徐世璇《汉藏语言的语音屈折构词现象》、[37]《汉藏语言的派生构词方式分析》明确指出汉藏语言的派生构词是一种形态的手段。[38]金理新《汉藏语的名词后缀*-n》、[27]《论形态在确定汉藏同源词中的重要意义》(2000)在肯定汉藏语包括汉语有形态的情况下,论述了形态在确定汉藏语同源词中的重要意义。冯英《关于形态和声调的再认识》认为汉藏语有音变构词和形变构词两种形态变化。[38]黄树先《汉语缅语的形态比较》在承认汉语有形态变化的基础上,从元音的交替、辅音的变化、清鼻音和前缀的变化对汉缅语的形态变化作了比较。[39]
上个世纪,学者们尝试从形态的本质出发,探讨汉语的形态表现,随后的三十多年中,汉语语言学界对汉语形态问题的专门讨论较少。八十年代以来,随着国外语言学理论的不断引进、普通语言学理论的发展以及汉语研究的深入,形态研究又活跃起来。我国学者认识到汉语应该从自身实际出发,选择适合自己的术语以及判断标准,不应困在西方语言学理论的框架中无法自拔,不能用印欧语系的形态特点生搬硬套在汉语身上,那样就不会得出科学的结论,应该承认各种语言构成形态的手段并不相同,而不是在某一种和某一体系语言中找到形态手段去约束别的语言。同时也不能随意扩大形态的外延,把全部的构词法、脱离词干本身外部的,如虚词造成的语法意义和词与词的结合等关系等也归入到形态范畴。学者们从历史语言学、普通语言学的视角出发,立足古代汉语、现代汉语方言,从语音屈折、加缀、重叠等多个方面探寻汉语的形态。
[1]马建忠.马氏文通[M].上海教育出版社,1986.
[2]黎锦熙.新著国语文法[M].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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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邢福义.现代汉语[M].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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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李如龙.闽南方言语法研究[M].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
龙洁,女,湖南凤凰人,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师,研究方向:汉苗语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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