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永 强
(西南民族大学 彝学院,成都 610041)
语境之中的孔子鬼神观
崔 永 强
(西南民族大学 彝学院,成都 610041)
孔子在所有讲鬼神的言论中,几乎没有清晰明白表达真实的看法,留有很大的可解释的余地。后世对此的认知也就更加多样化。当然这也与以往研究方法和视角有关,忽略了文化语境和情景语境,在理解时就容易被字面意义所局限。如果以语境方法重新审视,将其言行置于合适的历史场景和情景语境里分析,充分考虑职业身份、性格、知识构成等因素对语言的影响,以传统视野来理解传统,就会发现孔子仍未能超越其儒家身份和同时代文化,依旧保持着浓重的鬼神信仰。
语境;孔子;鬼神观;儒家
关于孔子的鬼神观念认识,我国学界争议较大。有的认为孔子采取存而不论的模糊态度,有的坚持孔子已经完全舍去。之所以会对此有多样化认识,因为在所有讲鬼神的言论中,大多言词简疏,相当模糊,所以就有很大可解释的余地。大体有两种态度,一种认为孔子在鬼神问题上采取了存而不论甚至趋向于否定的唯物者的态度。鲁迅曾说过:“孔丘先生确是伟大,生在巫鬼势力如此旺盛的时代,偏不肯随俗谈鬼神。”[1]8范文澜在《孔子及其所创儒家学说》里也谈到孔子“对鬼神所采取的不可知论,实质上掩藏着唯物论的因素。”“在和有鬼论作斗争的时候,儒家常常是无鬼论者。”[2]72著名儒学家蔡仁厚在《宗教、义务与自我问题》一文中说:“在原始宗教的阶段,鬼神被视为决定吉凶祸福的权威,而在孔子的教言里,我们可以看出“敬鬼神”这件事已经完全净化”。[3]134这一说法有着广泛的认可度,代表着大多数人的认识。
另一种观点却认为孔子对于鬼神的认识和殷周时期并无二致,也就是说他基本遵循了自己“亲周”的原则。孔子仍未超出那个时代的认知范围,所以对鬼神的观念也是如此。从文化背景分析,三代以来,人们的鬼神观念依然浓重,周在文化上又大部分承袭了商代,鬼神信仰在春秋时期是相当普遍的,当然孔子身处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也不可能完全超然,更不能否认他们没有鬼神观念。最近刘茜的《论孔子的鬼神观》就是持这种观点。
总体来说,前期的研究成果大多认为孔子是接近理性状态的,如范文澜、鲁迅、蔡仁厚等一些老前辈。近期的研究则更多从人文角度、文化背景等方面开始承认孔子的鬼神信仰,也有很大部分将是否具有鬼神的信仰淡化,直接讨论所具有的文化和哲学寓意,《化宗教文化为人文文化——孔子的鬼神观探微》一文就是如此。在研究方法上,大多仍沿承传统治学,以训诂考据为主。此外,还有以伦理学、哲学、宗教学的视角来研究的,跨学科倾向也更加突出,在分析时仍着重于历史和时代背景以及人物生活环境等。知人论世很必要,但用背景、时代这种分析过于笼统,未免有简单化和经验化的嫌疑。在注重科学性的当下,不妨也以科学理论来审视这一问题。众所周知语境学已被广泛认可,在社会语言学、语用学、语言哲学中都占有一席之地,因此在解读文献时,除了字句分析外,还要考虑到语境对语言解读的重要意义,不仅要探寻合适的历史、时代、生活环境等文化语境影响,更不能忽略对话主体身份、知识构成、个性等具体的情景语境。只有如此才能较全面去理解隐藏在语句之下的真实含义。有鉴于此,笔者将从情景语境、文化语境来分析孔子的鬼神观到底如何。
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语言并非只受到语法规则的约束,还与社会因素相关。尤其是离开合适的场景,单纯从字面解读将会忽略很多内容,甚至造成歧义。中国古代学者也曾注意到使用状态中的具体语词的意义,提出所谓“随文释义”就是根据具体的上下文乃至背景知识所提供的语境来解释词句的含义,只是模糊带有语境的意识或思想,并未对语境问题进行专门的研究。语境就是语言环境,指语言发生或存在作用的环境,是影响言语交际的环境因素,对言语交际的进行发挥着制约与引导的作用,直接影响着话语意义的表达和理解。“在言语交际过程中,理解话语不仅指理解所说词语的意思和它们的组合方式,而且还应结合语境明确所指,确立假设,说话人才能够从中推理而达到成功交际。”[4]“语境”一词最早由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提出,他将语境分为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或区分成语言性语境和社会性语境。情景语境指诸如时间、地点、对象、背景等因素。文化语境指与言语交际相关的社会文化背景,包括文化习俗和社会规范,即是一个社会对言语交际活动做出的各种规定和限制。
那么在考察孔子的鬼神观时,不仅要注意到人物背景和时代背景的文化语境,也要顾及具体场景之中的情景语境,这将有利于更恰当理解其内涵。因为年代久远,留存的直接相关资料并不多,而且可信度也难以保证,这里主要选择《论语》作为研究基本材料。其因有二,首先这部书是由孔子弟子及其再传弟子为记录孔子言论所作,“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5]1717大体是可信的,较真实记载当时对话。再者,该书大约是曾参的一班学生于春秋末期开始编订,最后于战国初期成书,所以从成书年代来看,大概是接近于历史事实的。[6]30文献特性也需要关注,保存下来的有关孔子鬼神观材料多是语录体,对话形式居多。这种文献形式与纯粹的叙事性记录有很大的差异。叙事记叙有相对明白的表述,界定上也较为确切,在理解上也不会有太大出入,而对话语录则不太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失去了对话情景的发生环境,没有具体对话双方的了解和发生场景,再去理解对话的内容就困难许多,更容易被表面所误导,或者断章取义做出自己解释。因此更应注意到具体情景语境对于语录体文献解读的重要意义。文献的特殊性和时代话语都要求用语境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孔子鬼神观,所以语境方法的使用有着特别的意义。
鬼神在人类文化中普遍存在。因主体的不同,人们对于他们的认识也多样化。现代日常生活之中,提及鬼神的仍有不少,但现代的鬼神概念与周秦时期却有较大差异。现代的“鬼”,又称鬼魂、幽灵,“迷信者以为人死后离开形体而存在的精灵”。[7]4427中文的“幽灵”一词来源于日语的“幽霊”。神的概念则更加广泛,宗教上指超自然体中的最高者,一般被认为不具物质躯体,但有其躯体形象,不受自然规律限制,反之却高于自然规律,主宰物质世界,能对物质世界加以直接或间接影响;或是指主宰天地宇宙的神;至高无上的力量的存在,再或者是相信的独一的真神。
在先秦时,鬼神另是一番面貌。《礼记》解释到:“大凡生于天地之间者皆曰命,其万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此五代之所不变也。疏曰:鬼之言归也。五代谓黄帝、尧、舜、禹、汤,周之礼乐所行法也。”[8]1299说文也说道“鬼,人所归为鬼”。这也就是说在相当长时间内认为鬼是人死后的代称,即人死为鬼,这种认识到了周代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么神是什么呢?“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8]1296“鬼之灵者曰神也。鬼神谓山川之神也,能兴云致雨,润养万物也。”[9]12大意是泛指超自然力的精灵或灵魂。殷商时将神与祖先连用,如盘庚曾说:“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怀尔然。”[10]92后就是王,这里用神来尊称先王。在先秦时鬼神多是连用,其概念含义互为借用涵化,人们常将鬼神泛指包括祖先神在内的所有神灵,例如周供奉始祖后稷为谷神。那么,我们可以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鬼神”指祖先神,或者说是以祖先神灵为主的,而且这种观念在很长时期内都是较稳定的存在,至春秋战国时的鬼神观也是大致如此。
首先,有材料证明孔子曾大量谈论鬼神,并且是公开的并未遮瞒,所谓“存而不论”的评价是不恰当的。《论语》中直接提及鬼神的大概有五次,分别在为政篇、八佾篇、雍也篇、述而篇和先进篇。那么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定论”也就不攻自破了。如果将他们放到合适的语境之中分析细心解读的话,所谓孔子将近唯物的态度是不大准确的。
鬼神观就是对鬼神的看法和观点,这种观念在先秦时是普遍存在的。从当时文化语境来看,三代时期,信奉鬼神是毫无疑问的,尤其是殷商,每事必卜,大量甲骨出土就是明证。周朝建立以后,“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10]195意思是用殷礼接见诸侯,在新都祭祀文王,这些礼节非常有秩序而不紊乱,表明周继承了大部分殷商文化,并且经周公整理形成了完善的礼乐制度。到了春秋之时,“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11]76可见时人对于鬼神十分敬重的,并且盛赞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事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8]1434周是礼乐制度集大成时期,礼乐又是以祭祀为基础的,所以强调鬼神也就自然而然。相反,如果没有鬼神观念的话,这些也就没有了意义。孔子曾说:“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孔子一心想恢复周礼,他不大可能会否定周朝的鬼神祭祀,也就不会舍弃这种基础观念,更不会超出其时代太多。在周时期的文化来看,主张不祭祀鬼是不现实的,他所反对的是那些不合适的,就是与身份不符的“淫祀”,即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儒家是重视尊卑的,所以对于祭祀更是严格,“有天下者祭百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之,亡其地则不祭。疏:有天下,谓天子也。诸侯不得祭天地,若山林、川泽在其封内而益民者则得祭之。”[8]1296在为政篇第二十四则中提到的“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就是如此。孔子并非认为祭鬼是谄媚之举,而应注意“非”这个字,祭祀时无论是规格还是对象,要合乎礼法,上面提到的是反面教材。
在当时祭鬼和祷告都是为了祈福。“小信未孚,神弗福也。”[11]125“吾享祀丰洁,神必据我。”[11]215就是说用虔诚信念和丰厚的祭品来换取神的欢愉,以此求得鬼神庇佑,这也是十分常见的情况。述而篇:“子疾病*疾病,是连言,表示病重。,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大意是孔子病重,子路请求祈祷。孔子回答说:“我早就祈祷过了。”这是直接从孔子口中说出,他早就向鬼神祈祷过了,而且在人生最为绝望时往往能流露出内心最真实想法和观念,所以也能说明孔子是相信鬼神,而且并没有隐瞒。
以上是从文化语境角度来看孔子的鬼神观,综合考虑了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文化习俗以及社会文化规范等因素。我们发现孔子深受周文化的浸染,而且抱有强烈的“亲周”感情,所以孔子仍有着浓重的鬼神信仰,而且他自己也都公开承认,且相当坚定。除此之外,我们还应注意到情景语境的作用,因为孔子的很多思想散见于他和弟子的对话讨论之中。一旦这些对话离开了临场发生的环境,后人再想理解当时的含义是比较困难的,所以我们更应关注具体时间、地点、对象和背景对理解孔子鬼神观的作用。
在雍也篇中有樊迟问知一条。“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这句也被视为孔子理性超越观念有力的证据之一。其实不然。要重点来看“务民”这两个字,即教化人民,这里为什么提到要远鬼神呢?其实是和谈话对象有关,谈论对象是“民”。在颛顼时就“绝地天通”“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9]3285民神不杂糅,礼不下庶人,祭祀之事不需要“民”去干预,也就不用他们去接近了。他们只要敬畏祖先,相信国家祭祀就可以了,也就相当于保持信仰,而不是一般理解的躲避远离之意。况且,这是儒家创始人孔子对其弟子樊迟的教导,是儒家对于治理国家的一番见解。《艺文志》中说:“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5]1728大司徒是地官之长,地官是掌教之官,不单是教育,更重要的是教化,其功能也是多样化的,其中一类是服务于祭祀的官,有封人、鼓人、舞师、牧人、牛人、充人等,凡六职。[12]128儒家最重礼乐,当然会严守礼法,出于其职业属性而言,他们更加注意鬼神的作用。
最需要注意的当属“季路问事神”一条。“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意思是子路问服事鬼神的方法。孔子道:“活人还不能服事,怎么能去服事死人?”这一则也是被较多引用的,似乎更直接地表达出孔子重人事,反感鬼神,其实这也是误解最深的一则。这是孔子对季路的训斥,让他远离鬼神,而专心从事人事。此解如果不结合当时具体情景语境来看就会和孔子原意有较大偏差。这是孔子对弟子季路的一番教训,那么就要探究孔子为什么要这样训斥季路?
首先要先了解季路这个人。季路就是子路,都是仲由的名字。子路小孔子九岁,是春秋时鲁国卞邑野人,七十二贤人之一,也是孔子喜爱的弟子之一,长于政事,曾在卫国为官。卫国发生叛乱,孔悝弑卫出公,子路闻讯后回城,途中被石乞挥戈击落冠缨,子路说道:“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结缨而卒,后人称颂其义。他为人刚直,有勇力多才艺,而且事亲至孝,有百里负米之说。《仲尼弟子列传》载:“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豭豚。”集解:“冠以雄鸡,佩以豭豚。二物皆勇,子路好勇,故冠之。”[9]2192孔子也曾评价他:“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6]44这些都可以看出子路是一个性格直爽,好勇力,甚至有点莽撞的人,他也曾多次当面批评孔子,在见南子时最为明显,逼得孔老夫子连连发誓辩解:“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6]64
初步了解子路这个人后就能明白孔子为什么批评他了。孔子善于因材施教,因子路比较莽撞,不如颜回那样深沉善思考,所以孔子当是教育子路为学之道。朱熹曾对此谈到:“问事鬼神,盖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然非诚敬足以事人,则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终而知所以死,盖幽明始终初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知如此。”[13]106朱熹认为事人事鬼都是十分必要的,但是事鬼神更难,在没有达到一定修养之时是不太可能很好侍奉鬼神的,所以一般人要先了解生和事人之法,然后才能把握事鬼之理。即要学之有序,不能超越。这也就是说要先有足够的修养才能去事鬼神,如周公所讲:“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10]131在此则中要考虑到对话双方的情景以及个人背景和性格因素,就容易理解这番话了。这里是在教育子路学习的门路,先后顺序,不能妄自推断为孔子要远离鬼神,这样是不恰当的。
解读应从当时的文化语境出发,如果脱离了历史的时代,过多的以现代眼光去理解古人,这是很危险的。再者就是要考虑到对话的情景语境,如果忽略这个也容易误解句子本意,甚至会断章取义。当然也不能忽略他们的儒家身份,这样的角色定位对理解他们的思想很有帮助,其身份背景决定着他们的思想属性,一定会限定在合适范围。
我们知道鬼神信仰在春秋时期是相当普遍的观念,当然孔子身处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也不可能完全超然,更不能否认他没有鬼神观念。后世许多在孔子有神论与无神论的争议中,忽略了恰当的解读场景,或者断章取义做出自己解释,而且近代以来“迷信”和“反迷信”社会的激进思潮主导着进步的节奏,使得人们对于鬼神的理解存在很大的误差甚至扭曲。
此外还要注意到当时解读文本时代的语境问题,即是在怎样的话语下解读的。范文澜等老一辈学人之所以倾向孔子趋于理性的鬼神观,这和他们所处时代密不可分。近代的中国一直被现代化、科学化、理性化的话语所主导,特别是新文化运动以来对儒学过激反应,大多认为应用国外先进经验来改造传统,所以就开始用西方理论来重新认识中国文化,以期望达到和西方适应融合。在革命和改良的主流话语之下,忽略了中国文化特色的认识,自然带着时代色彩去理解孔子鬼神观,但认识古人应站在古人立场上,不应用现代人的价值观要求去苛责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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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王世舜.尚书译注[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
[11] 王先谦.左传全译[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
[12] 杨天宇.周礼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13]朱熹.论语集注[M].济南:齐鲁书社,1992.
【责任编辑 马重阳】
2014-08-27
崔永强(1990-),男,河南汝南人,西南民族大学彝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历史文化资源与现代管理。
B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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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8008(2015)01-002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