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报记》中涉梦小说的叙事逻辑

2015-02-14 06:06蒲华军
宜宾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梦境逻辑现实

蒲华军

(四川民族学院,四川 康定 626001)

《冥报记》中涉梦小说的叙事逻辑

蒲华军

(四川民族学院,四川 康定 626001)

《冥报记》是初唐写佛教灵验异事宣扬佛法的一部著名小说。作品中的梦境叙述较多,奇幻色彩明显,且大多具有隐性特征,蕴含着深刻的叙事主题。小说巧妙地运用了圆转型叙事结构、叙事空间虚实转换、以小说异延结尾深化主题的形式构建情节上的合理叙事逻辑,在梦境构造方面为后世小说提供了重要的叙事范例。

涉梦小说;叙事逻辑;圆转型结构;异延

《冥报记》是初唐永徽年间吏部尚书唐临所撰,以写佛教灵验异事、宣扬佛法为主的一部著名小说集,《旧唐书》唐临本传称:“所撰《冥报记》二卷,大行于世。”其大部分作品都辑录于《太平广记》,许多篇目也见于《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法苑珠林》《崇文总目》《通志略》《直斋书录解题》《宋史·艺文志》。作品流传甚广,影响甚大,此后中山郎余令《冥报拾遗》即为袭仿其体例而成的续作。顾况在《戴氏广异记序》中曾将其与《梁四公传》《古镜记》《神怪志》《定命录》相提并举,可见《冥报记》在中唐时就已被视为小说。《冥报记》对梦境的描述较多,奇幻色彩明显,且大多具有隐性特征,蕴含着极深刻的叙事主题,在梦境构造方面为后世小说提供了重要的叙事范例。

一 《冥报记》涉梦小说概述

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对“梦”有两处解释:一是“梦,不明也。”二是“梦,寐而有觉也。”做梦时大脑不清醒,故曰“不明”,但醒后梦中所见所闻所感又历历在目,故曰“寐而有觉”。“梦为魂游”是古人的基本梦幻观念。梦与灵魂之间有着紧密联系:灵魂的行动导致梦的产生,梦是灵魂的表现。列维·布留尔曾说:“当原始人梦见自己在行动着、旅行着、与处在远方或者已故的人们交谈着,他是相信做梦时灵魂真的离开身体,去到他在梦中看见自己所在的那个地方。”[1]根据中华书局刊行的《古小说丛刊》,由方诗铭辑校的《冥报记》,分为上、中、下三卷53篇,补遗15篇,共收录作品68篇。其中有一类作品较为特殊,如《孙宝》《大业客僧》《郑师辨》《李山龙》《周武帝》《仕人梁》《张公瑾》《孔恪》《王璹》《张法义》《柳智感》《赵文信》《兖州人》《杨师操》《赵文若》《顿丘李氏》《谢弘敞妻》17篇。以《孙宝》为例,该故事讲述孙宝年少时曾死去四十余日,身体尚温,醒后讲述他在地府的经历。从故事叙述来看,孙宝处于一种深度睡眠的假死状态,醒后讲述的是其在深度睡眠下所作的梦,且属于通冥之梦,地府游历也只是其梦境的展现。严格来说,孙宝讲述的梦境并未脱离其认识世界,是有意识引导梦中的各种信息重组,但这种意识又是不可控制的,在梦境中,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混淆无法分辨,有时虚拟世界还受到现实世界的影响、基于现实世界产生,此时幻觉也随之进入梦境。此类涉梦小说都关注一个共同的叙事主题:死后复生。即主人公到冥界地府一游,因各种机缘而后返回现实人间,并叙述自己在地府的所见所闻,勾勒出光怪陆离的冥府世界。但“心口尚温”“温而不冷”等外在的身体特征已昭然主人公并未真的死去。从古人“魂魄”观念的角度看,其魂魄回归肉体所历经的过程实为梦境呈现。除此之外,《冥报记》中直接明确叙述“梦”的小说作品还有《陈严恭》《卢文励》《孙回璞》《戴胄》《李大安》《元大宝》《韦庆植》《柳俭》《刘弼》《傅弈》10篇,此类小说以“梦”为故事的主要叙述对象或重要关目,直述梦中所见,如陈严恭“夜梦神送物还之,谓曰:‘请君为我持此奉严法华,以供经用也’”。由此可见,《冥报记》是魏晋以来写梦的作品较为集中的文言小说集。涉梦的情节,有的以典型的预叙方式出现在文本中,如《戴胄》篇中苏州别驾沈裕梦中见户部尚书武昌公戴胄告知其“自得五品,文书已过天曹”,后果得应验。此类以预叙为主的故事类型是自《左传》《国语》等先秦史传散文发端,历经魏晋志怪小说的延续发展而来的,有的梦游冥府,醒后悟道参佛,如《张法义》篇,不修礼度的张法义死后见冥府中种种困苦、凄惨,在一僧人帮助下重返人间,复活后“因入山,就山僧修道。”其传统内涵仍在于彰显“神道设教”,展示佛道“自神其教”的叙事策略。而这类在梦中经历一番际遇,醒后一改往日情愫,转而一心事佛的作品,从叙事主题来说,也包含着嬗变、新生等有关复活的意义,直接影响了唐写梦小说的发展。

二 涉梦小说的情节建构需要合理的叙事逻辑

《冥报记》的创作主旨正如唐临在序言中所言:“徵明善恶,劝戒将来,使闻者深心感悟。”[2]其中有关复活主题的梦境小说大多记载着“所受及闻见缘由”,有学者认为其是“作者抱有明确目的,通过一系列有意识的采访撰写而成的”,是“体例严谨的唐代口述历史著作范本。”[3]这种观点实际上将《冥报记》看成了口碑史学作品,而非文学作品。华莱士·马丁曾言:“虚构作品创造的幻觉可以通过两种方式来实现:或者作者装得好像若无其事,这样作品就被说成是现实的、自然的,或忠实于生活的;或者他可以强调这个好像,而这始终是他主要的隐秘动机,在做这种情况下他的作品被称为幻想、想象或主观之作……因此就有两种小说:一种声称要从生活中取得素材……另一种则相当坦率地承认自己仅仅是一组形象与形式……在这两种中,前者当然是更骗人的,因为它完全是有意掩饰自己的各种花招。”[4]斯科尔斯与凯洛格曾将叙事种类分为经验的叙事与虚构的叙事,并认为经验的叙事是忠实于现实,表现为真;虚构的叙事是忠实于理想,表现为美与善。作为唐初影响较大的文言小说集,《冥报记》在情节构建上标明“所受及闻见缘由”的真正原因,有向史学靠近的一面,但通过梦境描绘的光怪陆离的冥界或是仙界却又彰显着浓厚的虚幻色彩。如在《孔恪》篇中,孔恪于“梦”中到冥府,受冥官审问,判清罪福,放他归家七日追福,孔恪醒后“自说其事”,七日后孔恪身亡。而整个故事则又由唐临家兄告知。这样的策略恰恰反映了叙述者的真实目的在于以听闻之“实”来证明自身虚构故事的可靠性。小说是经验的与虚构的叙事的重新结合。故事讲述者试图创作一个更为可信的故事,以各种人证、物证来印证故事发生的真实可靠性,企图瓦解情节的非逻辑性,打消故事接受者的种种疑虑。但结果并不是真实代替虚构(fiction),而只是一个伪装得更为巧妙的虚构。《冥报记》涉梦小说中的荒诞正是这种“巧妙虚构”的集中体现,如在《李大安》中,李大安梦中所见到救他的僧人“背有红缯补袈裟”,而其妻子“为安造佛像,像成,以绿采画衣,有一点朱污像背上。”人与物的印证很好地实现了叙事者的意图,而如何既让读者能深刻领会创作主旨,又能完美地完成这一“巧妙的虚构”,这就要求叙述者有一个完美的叙事逻辑。

叙事作品服从逻辑规则的制约,是让人理解叙事的前提。《冥报记》中的涉梦小说大多讲到人的死而复生,讲述各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冥府见闻,最终的叙事目的在于告诫人们要信奉佛法,但要实现这样的目的,必须使故事能让受众接受,这必然要求故事在情节上建构一个合理的叙事逻辑。法国叙事学家布雷蒙从普洛普的“功能”中得到启示,从叙事可能性出发,认为叙事作品大致有三种典型的序列组合:首尾接续式、中间包含式、左右并连式,三种图式的序列组合就是“叙事可能之逻辑”。[5]这一方法长期被叙事学著作所沿用,但这样的高度概括也约束了叙事的具体性,美国结构主义学家乔纳森·卡勒认为布雷蒙“混淆了阐释代码的活动与选择行为代码的活动,”[6]在对叙事逻辑进行分析时只考虑到了情节发展的过程,未对情节结构进行研究。而所谓叙事逻辑,应该是指在结构层次、小说构思等方面所遵循的逻辑规则。《冥报记》中,梦境故事的叙述旨在宣扬佛法灵验,劝人为善,主人公“做梦”或“死去”,在梦境中亲历地狱或见证六道轮回,醒后一心向佛,从而完成死后复生的升华过程,而这一过程依赖于合理的“叙事可能之逻辑”,在《孔恪》篇中以孔恪的“自说其事”、小说作者唐临家兄的讲述,达到双重印证的目的,瓦解情节上的非逻辑性,化腐朽为神奇,使小说作品更具有接受的可能性。情节上具有合理的叙事逻辑是《冥报记》能传播广泛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 涉梦小说中叙事逻辑的具体表现

程国赋先生在《唐五代小说的文化阐释》中曾说:“在唐五代小说作品中存在着这样一种情节模式:人的灵魂离开躯体,由勾魂吏领到地狱,亲眼目睹世间积恶者所受的种种痛楚,尔后灵魂返回人间,还魂再生,于是此人坚定了崇佛的信念。”[7]此从情节模式上对唐五代小说进行了高度概括。魂游地府而后复生,正是《冥报记》中涉梦小说的典型特征。从叙事学角度来看,《冥报记》中涉梦小说的叙事逻辑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圆转型的叙事结构。圆转型叙事结构是指“在唐传奇的梦境叙事中,具有独特的时空超越性与多层次的文化心理根源,将时间与空间一体化、梦幻与现实同时运转、循环流转,这种对应于唐人审美理想及其涵容力的叙事结构。”[8]杨义先生曾言:“中国叙事学的逻辑起点和操作程式,带点宿命色彩的是与这个奇妙的‘圆’联接在一起了。”[9]他还认为这种泛化于万物的圆形结构必然深刻地渗透到中国人的诗性智慧之中,情不自禁地将文化心理的深层结构投射到这个潜隐的圆形结构中。圆转型叙事结构已成为许多小说故事大循环、构建整体性时间意识的必然因素,并拉长视角审视现实人生,呼应天人之道。《冥报记》的涉梦小说情节发展不是将梦境作为唯一的叙事单元,而是常常呈现出“现实——梦境——现实”的循环结构,现实是圆的弧线,而梦则是圆心。当梦醒回到现实后,叙事者常常又表现出“回味梦境——思索现实——改变现实”的圆转思维。在这个结构中,梦境的呈现居于核心地位,是小说表现最重要的关目,也是小说虚构意义的价值所在。如在《郑师辨》中,“东宫右监门兵曹参军郑师辨,年未弱冠时,异病死,三日而苏。”醒后自述其到冥府,因生平专心念佛,幸遇一僧人相救得以重回阳间,自此事佛持五戒。但一旦有犯戒之时则必将受到惩罚,如因吃猪肉而口中腥臭。在《李山龙》中,“左监门校尉,凭翊李山龙,以武德中,暴病亡,而心上不冷如掌许,家人未忍殡敛,至七日而苏。”醒后自述被阴差拘捕,为冥王诵《法华经》《妙法莲华经》,到冥府一游,见证了地狱种种刑法,还阳后按约定给三位阴间使者赠与礼物。这类小说均是叙述者在现实中“死去”,然后进入梦境,并于梦中到了冥府,于冥府中的经历又影响到苏醒后的行为方式,如平生不修福的郑师辨在冥府中授五戒,醒后开始专心事佛持五戒,完成从精神到行为方式的复活。梦境中的虚幻世界影响着现实世界,现实世界印证着虚幻世界,从而形成结构谨严、圆润流转的圆形结构。

(二)叙事空间的转接。“每一文学手法都必须是‘因事而发(motivated)’,这就是说,作者在打算创作故事之始,必须对他或她所使用的技巧做出合情合理的现实主义的解释。”[3]38梦境小说在虚实之间游离,《冥报记》的复活叙事主题必然通过梦境与现实的空间转化来实现,如何完成叙事空间的虚实转换是小说必须解决的逻辑因素。小说的空间形式是叙事学研究的重要一环,狭义的小说空间则特指小说的文本空间,文本空间的确立依赖于作者与读者,或者说是依靠叙述者与接受者的共同接受和审美想象来实现。涉梦小说可以进行时间变形,但无法独立地进行,因此,叙述者必须构造一个虚幻的空间,并合理安排出入这个虚幻空间的方式,来达成叙事时间与空间的协调,以使小说接受者能理解故事的逻辑。而叙事视点的转换必然造成现实空间与梦幻空间的转接,如何实现这种转接,是作者与读者达成的“公开秘密”进而使读者有身临其境的逼真感受的焦点。小说文本空间的设置决定着故事发生的语境与文本的自在意义。《冥报记》常通过对梦境的叙述实现小说真幻并置空间的转接,通过这种转接,使人物活动的空间呈历时性先后承接状态,保持视点角色的“行动元”作用,组成空间构架的完整性。在《周武帝》中,监膳仪同名拔彪于开皇中“暴死”,三日而苏,醒后为周武帝传话,其进入梦境是通过一个大地穴。“始忽见人唤,随至一处,有大地穴。所行之道,径入穴中。才到穴口,遥见西方有百余骑来,仪卫如王者,俄至穴口,乃周武帝也。仪同拜。帝曰:‘王唤汝证我事,汝身无罪。’言讫即入穴中。使者亦引仪同入,便见宫门,引入庭……”当其梦醒时,“有人引出至穴口中,又见武帝出来。语仪同云:‘为闻大隋天子,昔曾与我共事,仓库玉帛,亦我储之,我身为帝为灭佛法,极受大苦,可为吾作功德也。”从梦幻空间自然转接到现实空间,这一转接又是通过一个“穴口”,以“穴口”为界,阴阳相隔,故“穴口”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这样的空间转接方式直接影响后来传奇小说对于叙事空间的架构,并形成一套固定模式。如在沈既济所作《枕中记》中,卢生进入梦境建功立业、盛享荣华富贵的途径是通过吕翁青瓷枕的“窍”,“其枕青瓷,而窍其两端。生俯首就之,见其窍渐大,明朗,乃举身而入,遂至其家。”在此,“窍”成为了划分虚实空间的标界。在李公佐所作《南柯太守传》中,淳于棼梦中进入让他备尝官场浮沉,人心冷暖的槐安国,是在二紫衣使者的带领下,往“古槐穴”而去,当车驱入穴中,“忽见山川风候草木道路,与人世甚殊。前行数十里,有郛郭城堞。”当其从槐安国送出时,“俄出一穴,见本里闾巷,不改往日”。这个“古槐穴”已然成为现实人生与梦幻虚无的一个转折点,成为虚实平行空间的一座桥梁。由此,现实空间与梦幻空间在小说文本中呈现出交叉并置的状态,梦境的叙述者是小说中的“行动元”,通过具有某一特殊意义的“穴”或“窍”,行走于虚实之间,往返于阴阳殊途,见证着叙事空间的历时与并置。

(三)匠心独运的异延构思。《冥报记》有关梦境故事的最后几乎都记载了“闻见缘由”。故事讲述者试图创作一个更为可信的故事,以各种人证、物证映证故事发生的真实可靠性,企图瓦解情节的非逻辑性,打消听众的疑虑。这一叙事手法的运用正是唐传奇独特的异延构思体现。“异延”(différence,有学者将其译为延异)一词是由当代法国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提出的术语,起源于法语中的动词 différer,具有双重意义,“其一是延宕,德里达说,这是一种迂回,一种后向的延伸,乃是一种时间运动。différer在此一意义上而言,即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使某种‘欲望’或‘意志’的实现,在时间的流程中,被无限期地向后推延而悬搁起来。这也就为时间向空间的转化,埋下伏笔,是故有了différer的另一个更为常见的意义:区别。”[10]由此可见,异延与传统意义上的“延长”“扩述”等概念不同,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补叙”,它既有时间上的延伸,又有空间上的差异。从叙事的角度来说,异延可以界定为“文本中元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状态结束后,由叙述者另外交代的时间,是元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的延续与转换,在情节布局上并非推迟情节发展,而是另一个情节的开始。”[11]其不仅在叙事时间上向后延伸,空间上的变化,也意味着另一个具有相对独立意义故事的开端,《冥报记》中梦境叙事的独特特征,即在小说的结尾交代事情本末,或彰显故事对世人的警醒、启发意义,或言此故事的来历以证其不虚。这种结尾有的来自于当事人口述,如在《戴胄》中,舒州别驾沈裕梦见戴胄告知自己得五品官位,“向人说之,冀梦有征”,而后该梦应验。小说的结尾处,作者唐临补充说:“临兄为礼部侍郎,闻之,召裕问云尔。”沈裕既是梦境中的主人公、梦的经历者与体验者,也是梦境的讲述者,并且这一讲述还与沈裕同唐临兄长的讲述具有一致性。又如《郑师辨》中结尾云:“临昔与辨同直东宫,见其自说云尔。”梦境的叙述直接来自于当事人的讲述。《冥报记》中所记梦境故事有的来自于他人转述,如《孙宝》,小说的结尾云:“临以贞观七年,奉使江东,甄陀为说此云尔。宝见在也。”此为甄陀的转述。《冥报记》的异延结尾为小说提供一个完整的可供阐释的文本。凸显复活主题的元故事随着主人公的苏醒,行为方式的改变,复活的意义已然达成,异延的结尾对故事原委的交代并非简单地完成故事的叙述,其中还包含着独特的叙述意蕴:不仅增加故事在叙述中的奇幻色彩,“以虚为实”加强元故事的可靠性,还通过彰显了传奇叙述的个性化创作意识凸显出叙事者的存在,同时也尽可能地满足阅读者的欲望和期待。显然,匠心独运的异延构思对深化《冥报记》中的复活主题有着重要作用。针对于传统的线性叙事来说,这种异延的巧妙构思无疑是一种全新的开拓,在后世的传奇小说中得以大量运用。

结语

以空间叙事为主的非线性叙事逻辑和以时间叙事为主的线性叙事逻辑是中西方叙事差异的集中表现之一,西方更重时间叙事,中国传统小说更重空间叙事。然而在《冥报记》涉梦小说的叙事逻辑中,我们可以看到叙述者不仅在现实与冥界、实境与梦境中有很好的空间转接,同时在叙事时间上也常常以“三日”或“七日”这一独特的时间刻度,写“死而复活”,更以结尾的“异延”来增强叙述的可靠性,从而以理性的叙事逻辑增强受众的可接受性,“创造可信的陌生化”“在非虚构文学中再现社会现实”[4]40对后世传奇小说的叙事产生了重要影响,如沈既济的《枕中记》、李公佐的《南柯太守传》等著名小说均在一场梦境中体悟人生,其叙事逻辑的可靠性与巧妙建构正是从《冥报记》中吸取的营养。从此角度上来说,《冥报记》在诸多方面开启了唐传奇的梦幻叙事模式。

[1]列维·布留尔著.原始思维[M].丁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2]唐临.冥报记[M].方诗铭辑校.北京:中华书局,1992.

[3]何锡光.唐代有意识的口述历史著作范本:《冥报记》[J].三峡学院学报,2006(6):35-39.

[4]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M].吴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张寅德编选.叙述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6]乔纳森·卡勒著.结构主义诗学[M].盛宁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

[7]程国赋.唐五代小说的文化阐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8]蒲华军.唐传奇梦幻小说的圆转型叙事结构分析[J].四川民族学院学报,2014(4):79-84.

[9]杨义.中国古典小说史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10]陆扬.德里达的幽灵[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

[11]蒲华军.唐传奇中故事结尾的叙事时间的延异性探讨:以柳毅传为例[J].四川民族学院学报,2011(2): 66-69.

〔责任编辑:王 露〕

The Narrative Logic in Dream-related W orks of M ing Bao Ji

PU Huajun
(Sichuan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Kangding 626001,Sichuan,China)

Ming Bao Ji is a collection of stories about deities and ghosts of Buddism in early Tang Dynasty,advocating Buddist docrtrines.A lot of the stories in this book are about dreams,which are colored bymysteries and implications,conveying profound narrative themes.In Ming Bao Ji,the circular narrative structure,transformation between real and virtualworld in narrative space,and différance of the ending are found in constructing plot,which offers a good paradigm for later dream novels.

dream-related works;narrative logic;circular structure;différance

I207.41

A

1671-5365(2015)03-0043-06

2014-11-12

四川省教育厅科研项目“唐传奇的梦境叙事研究”(12SB072)

蒲华军(1982-),男,四川乐至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古典小说和藏族民间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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