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红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亳州236800)
浅析艺术语言的“活法”
——以数量词为例
魏小红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亳州236800)
艺术语言也叫变异语言,是变异的语言艺术。艺术语言遵循的是“活法”,它具有对语法的偏离性,艺术语言的创造,往往用法而又超语法之法,有法而又无定法。数词、量词以及借用量词在语用中的艺术效果,丰富了艺术语言学研究的内容,深化了对艺术语言的认识。
艺术语言;数词;量词;借用量词
众所周知,语言的运用有“法”可依,即要遵循常规语言规范。但是,语言的运用也有“活法”,以体现语言的感染力,增强表达效果,彰显语言的艺术魅力。
“活法说”作为中国古典诗学中的重要命题,由西昆体诗人胡宿率先提出,苏轼等人进一步丰富完善。后来,吕本中先生在《夏均父集序》中集中阐释了“活法说”的观点:“所谓活法者,规矩具备而能出于规矩之外,变化不测而亦不背于规矩也。”吕本中先生认为“活法”要遵守法度而又超越法度,富于变化又不离本宗。
曾明认为,“活法说”是中国古典诗学的一个富有表现力的学说。值得关注的是,西欧的布拉格语言学派提出来的“语言变异”理论传入我国后,学者们分别对语言规范和语言变异进行研究。相应地,语言变异也逐步脱胎于修辞学,并成为了一门新学科。骆小所先生认为“科学语言和艺术语言,实际上就是从功能角度划分出来的语体类型的两翼”,并明确指出“艺术语言,往往笔有活法而不出法度,语言肆放而不逾规矩”。
艺术语言遵循的是“活法”,它具有对语法的偏离性。也就是说,艺术语言的创造,往往用法而又超语法之法,有法而又无定法。下文主要从数词和量词活用的角度,管窥艺术语言的“活法”。
前人时贤关于数词的语用艺术效果方面的研究很多,有对“析数”修辞格的研究、有对数量定语的研究、还有对专书数目的语值研究等。例如:
(1)你已经把母亲害得只剩一口气,你还要杀死你的女儿。(巴尔扎克《守财奴》)
(2)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曹雪芹《红楼梦》第五回)
(3)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曹雪芹《红楼梦》第四回)
在(1)中的“一口”并不是表达具体的数量,而是为了增强夸张的意味。(2)中的“三千”,利用夸张的手法来说明路程的遥远和艰辛。(3)中的“三百”和“一”形成强烈的反差和鲜明的对比,突显了史家的门第高贵、生活奢华。
又如:
(4)态生两靨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曹雪芹《红楼梦》第三回)
(5)小红贱骨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曹雪芹《红楼梦》第五十一回)
在(4)、(5)中的“一”都是虚指,一个赋予了对黛玉的怜爱之情,一个则渲染了小红的过错。
再如:
(6)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诗经·国风·采葛》)
(6)中的“三月”、“三秋”和“三岁”也并非实指,而是虚指。此处变异夸张的语言形式,表明时间错觉实际上体现的是“当事人”对时间的心理感觉,生动再现了思念的深刻、盼望的急切、等待的无奈等复杂的心情,以及情归深处的心态。在骆小所先生看来,“从发话人的心理来看,它是真实的,但从符号描写的客体来看,它又是虚幻的。它是可感知、可体验的,又是没有直接现实性的,亦真亦幻,若即若离,虚虚实实,美在其中。”
模糊性,是艺术语言含蓄之美的更深层次的表现,美的意象或意味深蕴其中。有些诗词中的数字即使精确到个位数,也只是一种“假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准。同样,很多诗词也会把表示度量衡的量词与高度精确的数字搭配使用,建构虚拟的模糊意境,而是在传达思想感情和意境创设上力求生动形象的的艺术效果。如:
(7)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风雨中。(唐·杜牧《江南春绝句》)
(8)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9)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五代·南唐·李煜《浣溪沙》)
(10)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唐·李白《望庐山瀑布》)
从某种意义上讲,“四百八十寺”似乎不可能是事实,“百丈冰”、“万里凝”、“三丈透”、“三千尺”等甚至不符合常理和逻辑。实际上,这些数量词的表达都是虚假的精确,数字是明确的,功能却是模糊的,充分体现出了模糊语言特殊的艺术表现力。
骆小所认为“艺术语言所描写的并不是实象而是虚象,但这种虚象又是实象和虚象的合金。”如此看来,仅仅依赖精确的词语不可能达到一定的艺术效果,艺术语言的创作可以堪称模糊思维的典范。
从理论上讲,任何一个词语大都可以转用成其他词类。其实,词性转用现象多为动词、形容词、名词。常见的借用量词大都是动词、形容词、名词的“活用”。可以说,借用量词是一种含蓄又颇富意蕴的表达,丰富和拓展了联想空间,增强了语言表达的艺术感染力。
(11)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宋·苏轼《南乡子》)
(12)江春秋雨歇,酒尽一帆飞。(唐·李白《送客归吴》)
(13)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宋·苏轼《如梦令》)
(14)一篙新水绿于兰,柳岸渔灯暗桥畔,寻诗驻时暂。(张可久·《淮安道中》)
(15)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宋·陆游《鹊桥仙》)
(11)写词人送友人之后,思念绵绵,一枕初寒梦不成。初秋的寒意更是烘托出分别后的眷恋之情,“枕”和“梦”的相关联想使意境更加丰富。(12)由借用量词“帆”联想到友人在江上乘船远去,再现了依依惜别之情。(13)中的“归去,归去”直抒胸臆,“江上一犁春雨”中“犁”由动词借用为量词,使人联想到作者归耕的意愿。实际上这首词也正是在作者早已厌倦了官宦生涯,萌发归耕念头时而作。(14)中“篙”借用作水的量词,指引了作者远去的方向。(15)中“一竿风月”让人联想到渔夫以鱼竿为伴的生活处境,“一蓑烟雨”中的“蓑”也使人联想到蒙蒙烟雨中,渔夫披蓑衣,独钓寒江的高贵品质。这首词也是作者借独钓于江上暗示自己归隐的意愿。
由此可见,借用量词的联想性更好地体现了模糊的语用功能,实现了语言表达的艺术魅力和感染力。
另外,艺术语言的“活”还必须有个度,蕴含一定的逻辑性,悖理而不违情,反常而不失真。例如,诗句“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两千尺”中的“四十围”、“二千尺”显然不是事实,而是使用了夸张的手法。其表达效果是极言古柏之高大,象征孔明人格之伟大。试想,如果把“四十围”、“二千尺”分别改为“四围”、“二十尺”,这样写实描述,大家会觉得诗歌意蕴丧失殆尽。如果把“四十围”、“二千尺”分别改为“四百围”、“两万尺”,读者又会觉得荒诞不经,太夸张了,难以接受。因此,艺术语言要在一定程度上合乎理性逻辑或情感逻辑,而不是过分地一味盲目追求言过其实,超客观事例逻辑之限。
上述分析了数词、量词以及借用量词在语用中的艺术效果,丰富了艺术语言学研究的内容,深化了对艺术语言的认识。艺术语言是与常规语言相对应的一种语言现实,是具有审美意义和审美价值的语言表达现象,常规语言的艺术化和创造性的运用。它的突出特点是以一种变异的语言艺术手段,增强了语言的表达效果和审美效果;艺术语言遵循着理性逻辑和情感逻辑,增强了语言的魅力和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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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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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752X(2015)04-0072-02
2015-06-09
魏小红(1978-),男,安徽亳州人,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与传媒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