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民间文学叙事的现代言述

2015-02-12 16:22
阴山学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银狐萨满教民间

刘 倩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银狐》民间文学叙事的现代言述

刘 倩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银狐》是郭雪波在对民间传说和历史资料整合的基础之上创作而成的。作者通过叙述常年栖息于科尔沁草原的一只银狐与人类、现实的关系和冲突,构成了小说内在叙事张力。虽说目前学术界已经开始关注这部小说内容、题材和创作方法的民间特色,但从叙事学的角度,在民间语境中对它予以观照的甚少。因此,有必要对小说的民间性叙事特做纵深拓展。也就是说,从小说的民间资源和叙事策略,探讨民间叙事的内在意蕴。

《银狐》;民间元素;叙事方式;民族文化;价值意义

郭雪波《银狐》讲述了科尔沁草原上人与狐、人与人甚至是喇嘛教与萨满教之间的传奇故事。虽然作品未能逃脱作者一贯的生态模式的套路,即旨在揭示生物物种与自然的关系,但总体来看,小说无论在情节设计,还是人物设置以及作品所展现的思想内涵上,较他以前的作品都有提升。《银狐》这篇小说,作者虽然也是在书写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联系和冲突,但所不同的是,小说加入了对历史环境和人本真意识觉悟的探讨。特别是,小说与当下问题的接榫,即以纪实的笔调,讲述了科尔沁草原沙化、自然环境遭受破坏的现实。目前学术界,批评家们似乎特别钟情于对郭雪波小说的生态意识解读,并且出现了大量力作予以剖析,这里就不赘述。但是,他们忽略了《银狐》这个文本作为文学作品所具有的质地。这篇小说具有明显的民间叙事的特点,无论是在题材的摘取上,还是在文章叙事结构的布局上都表现出从叙事学角度研讨的可行性。为此,有必要探讨小说在民间语境下的叙事特征。

一、民间元素的运用

“郭雪波是来自中国内蒙古大草原的作家,在他的中长篇小说里,突出描写了草原沙地的绚丽风貌,文笔雄浑朴实,故事奇异粗犷。”[1](P1)因此,他的小说一直被视为沙漠草原文化的掮者。一直以来,他都将目光聚焦在草原、沙漠之中,旨在将富有色彩的原汁原味的民间文化呈现出来,故其作品显示出了强烈的民间情怀。统观郭雪波的小说,他钟情于将大量民间传说、宗教文化及原生态的草原元素融入作品中,使得小说侵入到深厚的大地气息中。在小说开头,他就这样写道:“我背着酒壶走遍科尔沁草原,沙漠和草地上只有两个神奇的东西令人向往:一是银狐的传说,一是萨满教·孛师的故事。”正是这两个神奇的东西构成了小说的横坐标,在三条故事线的辅助下,小说叙事张力尽显。作者将民间资源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描写了一个众生喧哗的民间世界。而民间资源在这里主要是指民间传说。董乃斌认为,民间传说历来都是民间叙事的一大内容,一方面它代表了民间集体智慧的结晶,民间传说往往具有曲折复杂的故事情节,典型感人的人物形象,以及万物有灵的信仰,这些不自觉的创造都是民间文化的积淀。另一方面,也是民间美好愿望的表达。[2](P13)那么,在《银狐》中,民间传说具体有哪些呢?首先,关于人类与银狐由斗争到和谐共处的传说。这个传说在科尔沁草原流传已久,郭雪波采用了写实和浪漫主义并置式手法,将它写进了小说文本里。民间传说大多以口口相传的传播方式,因此,具有明显的奇异性和荒诞性,小说中关于银狐的传说也不例外。小说开篇就这样说道:“银狐是神奇的,遇见它,不要惹它,也不要说出去,它是荒漠的主宰”,为银狐的出场笼罩神秘的气息。紧接着作者叙述故事,就从一只名叫姹干·乌妮格的银狐开始:它是生长在汗·腾格尔山里的众多银狐中的一只,只不过它的出生具有和其它狐狸不同的特点,即出生晚、瘦小嫩弱,天生不足的生理特征让它备受母狐的怜爱。小说开头作者便用大量篇幅描写银狐出生的与众不同,但是他并不仅仅局限在对其出身的渲染刻画上。为了使银狐的传奇性更为具体,作者用了浪漫主义手法,赋予了这只银狐除了具有“柔美、闪亮、迷人”的外在条件外,还能够释放出一种夹有某种醉人奇香的强烈刺激性臊臭气味的特征。作者像一个说书人一样,跳出叙事圈以外,用冷静调侃的笔调开始讲述这只银狐的传奇经历。早年,因为“俄国人和东洋人在中国领土上打仗”,纵火焚烧森林,让狐狸家族备受摧残。天性灵敏的银狐只身逃脱,“逃进了茫茫无际的科尔沁草原”,从此开始了与人类的旷世纠葛。故事的高潮,人与野兽矛盾的最大体现在沙哈尔村的女人们被银狐魅惑后,村长胡大伦派人掏空老铁子祖坟下的狐狸洞穴。银狐是奇特的,正是因为它的奇特掀起了整村的疯狂。它与人类的战争由迷惑珊梅开始,而又是与珊梅在沙漠中相亲相惜的和谐画面告终。按正常的思维逻辑,人与野兽无法达到食同钵,寝同冢的地步,但作者在小说中刻画出来了。他将银狐的传说为线索,贯穿着沙哈尔村民众的生活面貌以及萨满喇嘛宗教的兴衰,使得小说叙事逻辑性强,也使得作品民间性彰显得淋漓尽致。

小说的民间元素还包括民间信仰。在文本中,流行在科尔沁草原的民间信仰主要有三种:萨满教、喇嘛教和迷信。萨满教相比于喇嘛教,“它没有成文的、系统的经典教义,没有共同的创始人,没有庙宇建筑,宗教活动也没有统一的规范,只有通过氏族或部落的巫师口传身授,世代流传下来。” 萨满教以孛师跳神驱除邪恶,崇拜长生天,崇拜长生地,崇拜永恒的自然。[3](P13)而喇嘛教,有组织,有势力,有固定庙宇。随着功利主义的影响以及“人类自我中心”意识,科尔沁草原日益沙化,崇拜自然的萨满教逐渐被喇嘛教取代成为“国教”。因此,萨满教与喇嘛教相比,民间性特征更强。除了宗教,小说还描写了落后地方、愚昧人群的迷信活动。在沙哈尔村女人被狐狸迷惑后而产生疯癫状况无法遏制时,出现的崇拜狐仙的迷信。杜撇嘴因为没有受到迷惑,她看准了人们的心理,大肆在民众中宣扬迷信。于是,整个沙哈尔村陷入了“摆狐仙堂”的混乱状况中。在我国民间,古往今来,迷信长存于落后的地方。人们受灾受难后,企图借用它,风调雨顺,事事顺利。因此,迷信具有明显的民间性特征。

二、民间文学的叙事策略

1.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

叙述民间故事一般多采用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其中包括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和限知视角两类。《银狐》这篇小说主要采用了全知全能的叙述视角。全知视角即叙述者处于全知全能的地位,作品中的人物、故事、场景等无不处于其主宰之下,调度之中。韦勒克、沃伦在《文学原理》中所说:“他可以用第三人称写作,作一个‘全知全能’的作家。这无疑是传统的和‘自然的’叙述模式。作者出现在他的作品的旁边,就像一个演讲者伴随着幻灯片或纪录片进行讲解一样。”[4](P14)在小说里,叙事者站在全知的角度,向读者交代了小说的主人公——姹干·乌妮格的生长境遇以及生长过程;萨满教·孛师的兴衰过程;沙哈尔村人们的日常生活。姹干·乌妮格银狐,是因为人类的迫害流落沙哈尔村,从而串起了作者对沙哈尔村人们的愚昧、无知的批判。例如,对奸邪、残忍的胡大伦的批判。在对这个人物的刻画上,郭雪波没有像鲁迅和韩少功那样尖锐地直指被批判者的意识层面。而是,通过对狐族的溃败银狐、善良女人珊梅的突出描写上,发出了对持枪人类的痛斥。作者没有将这种声讨直接表达出来,而是用银狐发出的那一声声“呜呜呜”尖厉、刺耳、骇人的哀嗥传达出来。老铁子也是作者着力描摹的人物之一,他生长在沙哈尔村这个地方,却有着与他人没有的韧劲和智慧。作者有意将其刻画成正面人物,用他成功治沙的经验彰显出了草原沙化的可行性治疗方案。此外,老铁子又是文中第二条线,关于萨满孛师的故事的见证者。文中的小铁旦,一个经历过“灭孛、烧孛”事件幸存下来的六孛之一。小说中通过白尔泰对萨满教的追踪,将萨满教由兴盛到衰败的过程客观地呈现出来,表达了作者自身的文化选择。郭雪波曾这样说过:“我写科尔沁草原的萨满教,并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在翻阅了大量关于萨满教的史籍,再加上对民间关于孛师的传说的基础上,整合资源后写下的。”可见,作者是在大量的文献资料基础之上,将叙事目光拘囿于第三人称,才有了读者对萨满教的充分理解。以上都是在个体上的阐释,郭雪波在场景的描绘上也显现出了自己客观的叙事姿态。就拿描写沙哈尔村人们在狐狸魅惑下,迷信“狐大仙”的事情来看,他并没有用任何字句表明自己对村民愚昧落后的意识形态的批判,而是用全景镜头记录村民的一系列行为动作,经过场景的展现让读者自己体会而已。整篇小说,作者都以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站在客观立场及旁观者的高度向读者讲述关于偌大科尔沁草原的两个传说。字里行间笔调平实,向读者娓娓道来。

2.时空交错的叙事机制

作为蒙古沙地民间文化的代言人的郭雪波,自然不会放掉任何一个可以承载本民族文化以及心理的机会。《银狐》作为其力作之一,除了突显出的主题与作者的创作主题高度契合外,还带有明显的传统民间文学的叙事特点,即说书式的自由叙事策略。这种看似杂乱分散的叙事方式似乎更能适应读者的思维模式,使得其拥有着长盛不衰的生命力。郭雪波《银狐》除了具有传统民间文学叙事特点,即程式化叙述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小说以时间叙事机制为横坐标,以空间叙事机制为纵坐标,立体全面地展开叙述。前面已经谈到,在这部小说中,总共有三条叙事线索,主要围绕银狐和萨满教·孛师展开情节的连串,讲述了属于科尔沁草原的一段历史。美国学者詹姆斯这样说过,“小说乃是历史,这是唯一相当准确地反映着小说本质的定义。”[5](P127)郭雪波在小说中,以宏大的时空内容,构造了小说的历史内涵。在讲到银狐的时候,先从1938年诺木汗战役开始,跨度到新中国成立后。这前前后后的时间跨度,是银狐从年幼到成熟的过程,也是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过程。再从空间来看,小说写到银狐在汗·腾格尔山出生并受孕,因为外界因素,无奈迁徙到沙哈尔村这个人类聚居区,横跨了整个科尔沁草原。可是,这不是银狐的最终落脚点,由于人类对它的驱赶,它最终栖息于黄沙深处。巨大的时间和空间叙事使得小说具有张力和表现力。在以萨满教·孛师为叙事内容时,也存在时空叙事机制的运用。从小铁旦五岁开始,萨满教由于喇嘛教的排挤,逐渐在库伦旗草原上衰落,于是以铁喜为首的六孛开始了草原东部转移。紧随着情节的发展,也出现了一些人物:九头狼、老嘎达、门德孛、韩舍旺等等。有人物的出现,就有与该人物相对应的情节。孛师们在昏王和奸臣韩舍旺的联合下,对孛师和列钦展开了毁灭性打击。幸存的孛师逃离开来,隐居在草原上。直到文末,在白尔泰的追溯下,才知道了铁喜老孛最后身安何处。这一条故事链的时间跨度主要在于老铁子,即当年的小铁旦身上。通过老铁子反映了萨满教的衰亡过程。因此,郭雪波用时间和空间这两条线,勾织了一张巨大的叙事网,包裹着科尔沁草原的民风民俗、宗教信仰和人兽的生存史。

3.叙事的边缘姿态

郭雪波钟爱于科尔沁草原上的一草一木、萨满教、动物等等。他始终以民族作家的身份关注着草原文化、沙漠文化的流变。在《银狐》这篇小说里,他用了《沙狐》、《嘎达梅林》等小说中惯用的描写笔触,将目光聚集在动物以及信奉人少的萨满教上面,用边缘姿态诠释出对民间文化的关注。郭雪波总是以“草原之子”自居,因此,他总认为自己有责任将在草原文化下诞生的民间风物、民间意识形态描摹出来。看似没有感情色彩,实则字里行间浸透着作者对生长在草原上的精灵和草原文化诞生下的多神崇拜的萨满教的眷恋与喜爱。中国古代一些关于狐狸的民间传说,大都带有贬义。《封神榜》里面由狐狸变成人的妲己就是人们对狐狸丑化的一个表现。郭雪波写银狐、沙狐,似乎在为狐狸的存在正声。在小说中,银狐比人可爱。不论是它“通体雪白”的外向性表现,还是它的善良纯真的内在。在珊梅受魅惑后,村民嫌弃她、唾弃她,甚至连她的丈夫都厌烦她。而正在她神志不清欲上吊自杀时,银狐出现了,“一个漂亮利落的纵跃,它的身子如一条白色的闪电划过……它的牙齿咬住那条白布带子,使劲撕扯……”[1](P152)在珊梅晕倒后,它用红红的舌头去舔她,让她苏醒。在珊梅再次求死的时候,它竟然调皮地躲在一个暗角,观察她的举动,并在适当的时候救下她,温情地舔她的伤口。珊梅苏醒后,误把银狐当作丈夫铁山,抱着银狐。“那老银狐一动不动,温顺得像只猫般任由那女人搂抱着,揉抚着,那野性的闪着绿光的眼睛,也变得十分柔和迷人,通人性地微微闭合,享受着多少年来一直仇视为敌的人类的温存。”[1](P175)作者用细腻温暖的笔触,彰显着兽类的可爱,通人性的特点。它和珊梅一样可怜,没有了家,没有了同伴,像个孤独的守望者,需要温存。它是善良的,在人类捣毁它的家园,杀害了它的孩子后,还能拯救执意寻死的珊梅。它对珊梅的怜爱,为后文珊梅追随她留在黑土城奠定了基础,打上了合理牌。在小说最后,银狐与“狐婆”的相依相伴,是作者边缘姿态的情感归宿,正如王蒙所说,“小说创作需要郭雪波,越是现代化越需要郭雪波,需要他把我们带进另一个世界去,更纯朴,更粗犷,更困惑,更浪漫,更有想象力,也更温柔。”此外,在对萨满教的追溯上,郭雪波虽没有明确表达自己对崇尚自然、多神崇拜的萨满教的喜爱之情,但是他在文章的前半部分安排知识分子白尔泰的出场,为萨满教的价值地位予以了观照。萨满教曾经是蒙古族的“国教”,而现如今却被历史湮灭在滚滚黄沙中。郭雪波是蒙古作家,对蒙古宗教的记载是他文化的选择。可是,在作者出生生长的年代,其受喇嘛教的影响远比萨满教深。在小说中,他却将对萨满教历史的溯源和追踪为主要内容,体现着自己对原始文化、信仰固执的坚守。在自然和文化双重溃败下,郭雪波小说的边缘姿态,实则是对理想栖息地的企盼,即民族文化的回归,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三、民间叙事的价值体现

要想对民间叙事的意义起底,首先得探讨民间叙事的功能意义。然而,民间叙事是围绕民间故事、民间传说展开的,因此,只要剖析民间故事在叙事上的功能性指向即可。在《银狐》中,围绕银狐和萨满教的两个民间传说构成了叙事的逻辑起点,从而穿插起了沙哈尔村以及与萨满教历史有关的一系列人物的生活理念和价值观念。此外,民间故事还担任小说行文的施动者,提供叙事动力。米克·巴尔在《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中指出叙事作品中“主体的意图本身无力企及客体。这种情况下,总有一些施动者,或能使其达到目的,或阻止其这样做。”[6](P30)在小说中,施动者很明显,而且作者行文也是在两者的不断变化中得以铺展的。银狐从不平凡的出生,到流落在沙哈尔村,再到后来其窝被捣毁以至于与珊梅携伴于沙漠这一整条线索,逐渐带动了老铁子身份的昭显以及白尔泰对民族文化的认同与皈依。而小说另一条线索又是从白尔泰对萨满教历史的追踪展开,以萨满教的兴衰历程,推动了庞大历史画面的列展。小说从始至终的叙事进程都是在它们俩的推动下进行的,以至于小说中呈现的每一个情节都得到了合理性安排。说到情节,就不得不谈民间故事的另一个功能,即引导新的叙事序列的形成,控制叙事进度,整理情节。至于民间叙事新序列的产生,小说中很多,如由于银狐逃窜到沙哈尔村,由于动物的警觉性,导致村民意乱情迷、神志不清。也因为银狐的出现,使读者明白当年偷吃老铁子灵芝的原来就是它,从而将老铁子和它长时间的宿怨推上了顶峰。罗伯特·麦基曾说:“故事是生活的比喻,我们期望它感觉就像生活,具有生活的节奏。”[7](P11)生活的节奏在于紧张和轻松之间,而将故事运用于写作中,就是要求故事具有和生活一样的率定,从而文章的节奏就显得张弛有度。郭雪波深谙这点并恰当地运用到了《银狐》整篇小说的书写中。小说在安排叙事内容时,总是将诙谐幽默与严肃深沉相协调。在讲到“火烧孛师”事件时,小说刻画的画面是非常悲壮残忍的。作者并没有执意于一直讲下去,而是在紧接着的一章中安排了沙哈尔村民众愚昧可笑的生活群像,使得小说具有极强的叙事魅力。

其次,《银狐》民间叙事具有文学史意义。这里的文学史意义,主要指的是文学中蒙古历史的建构和原生态乡土人物群像的刻画。“历史的原型被编造成一种普遍的型式,进而又发展成一个固定的模式”[8](P93),在这个原型中虽然某些细节失真,但内容与意义是清晰的,可为情节发展提供沃土。因此,现当代文学作品中出现了沈从文对湘西历史的书写,许地山“妈祖原型”叙述母题,废名乡土小说的禅宗追求等等。当然,很多作家对历史的书写都是在民间资源的基础上的再创造。他们选择退回到民间、退回到传统,退回到我们不曾记起,来不及了解的神秘世界。他们对民间生命的认同和独特表达方式形成了他的个性化叙事,他创作的艺术追求就是开拓别人遗忘的民间空间。从《嘎达梅林》、《沙狐》,包括本文探讨的《银狐》,无不看出,郭雪波的小说在全球化语境下,创作主客观因素的双重叠置,表达了对本民族文化的坚守。他以民族作家的身份跻身文坛,一直在向读者讲述着其民族本身的文化模式和形态。就拿《银狐》来说,作者用方块汉字,向人们书写着滋生于科尔沁草原的民间文化史,如萨满兴起、兴盛到衰亡的过程,为小说的延展提供了历史背景,也为学者研究蒙古文学史指明了道路。此外,民间人物的刻画,为研究那个年代生活在草原上的民众的生存心理提供了线索。在文本中,作者运用了大量的民间元素,都是为人物表现出的自然人性服务的。美与丑、善与恶、机智与愚蠢、勤劳与懒惰、勇敢与怯懦、憨厚与狡诈、谦虚与骄傲、诚实与虚伪,都是作为性格类型互相对立存在着的,更是作为作品叙述的人文性内涵而存在的。广大读者正是通过这种对比,来表明他们对生活的审美和道德的评价的。

文学评论家孟繁华这样说道:“文学是人学,写动物不过是从别的角度表现人”[9]。郭雪波通过人与动物的一系列行为活动,不仅为读者展现了科尔沁草原沙地动人的异域奇观,还书写了作者故土的宗教信仰以及草原人民悲苦的生存环境,展示出了身后的文化历史意蕴。《银狐》从多个角度反映出了作者在创作作品的过程中,对于民间故事的叙事方式的运用,以期表达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以及唤起人们对本土萨满宗教记忆的美好愿望,具有审美意义和批判意义。正如陈晓明所言,来自科尔沁草原的郭雪波当然有理由对当代城市文明提出他的批判,这种自然的人本主义未必真的对现代文明的偏颇起到校正作用,但作为一种警示,作为当代人内心世界的拓展,保持心灵的自由,无疑是必要和有意义的。

[1]郭雪波.银狐[M].广西:漓江出版社,2006.

[2]董乃斌,程蔷.民间叙事论纲(下)[J].湛江海洋大学学报,2003,(5) .

[3]宋恩常.中国少数民族宗教史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

[4]韦勒克,沃伦.文学原理[M].北京:三联书店.1984.

[5]詹姆斯.小说的艺术[M].北京:三联书店.1984.

[6]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7]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

[8]R.D.詹姆森.一个外国人眼中的中国民俗[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

[9]孟繁华.底层经验与文学叙事[J].当代文学,2007,(6).

〔责任编辑 张 伟〕

On the Modern Word of the Folk Literature Narrative of “Silver Fox”

LIU Qian

(School of Liberal Art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The novel of “Silver fox” was created by Guo Xuebo based on the integration of folk legends and historical data. The author narrates the relationship and confliction between and human and a silver fox perennially living in Horqin grassland, which constituted the inner narrative tension of the novel. Although the present academic circles began to concern the folk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ntent, the novel theme and the creation method, bu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rrator, little attention was paid on it in the civil context.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develop the folk narrative of the novel. That is to say, we should discusses the intrinsic meanings of folk narrative from the folk resources and the narrative strategy of the novel.

“Silver fox”; Folk elements; Narrative; National culture; The significance of value

2014-10-22

刘倩(1990-),女,四川达州人,西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与民俗学研究。

I294.75

A

1004-1869(2015)01-003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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