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燕 张凤华,2
(1江西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江西省心理与认知科学重点实验室,南昌 330022)(2浙江省认知障碍评估技术研究重点实验室,杭州 310015)
传统道德判断理论强调理性的作用,认为推理和认知在其中起着决定作用。Haidt(2001)提出了道德判断的社会直觉理论,该理论认为道德判断是由快速的道德直觉导致。道德直觉中包含了大量的情感成分,正是这些情感成分使我们做出道德判断。道德判断究竟取决于理性推理还是感性直觉?Greene,Sommerville,Nystrom,Darley和Cohen(2001)采用fMRI技术对道德决策的神经机制进行了研究,发现被试在进行道德判断时,与认知和情感相对应的脑区都呈现了不同程度的活跃状态。Greene,Nystrom,Engell,Darley和Cohen(2004)认为,认知和情感在道德判断中的作用不是对立的,而是存在竞争的。据此,Greene等(2004)提出了道德判断的双加工模型。
继信息加工理论及联结主义之后,认知心理学迎来了新的认知革命—具身认知理论(embodied cognition theory),其强调心智或认知对身体及其感觉运动系统具有依赖性(叶浩生,2011),当身体的运动或对身体状态的体验或模拟对认知、态度、社会知觉、情绪等发生作用时,这种效应便被称为具身效应(伍秋萍,冯聪,陈斌斌,2011)。
从具身认知的观点看,道德的抽象思维根植于身体体验基础之上。阎书昌(2011)在身体洁净、厌恶与道德认知、道德行为的关系研究中,首次提出了“具身道德”的概念,认为其是具身认知的内容之一,是指身体经验同道德认知与判断等心理过程相互嵌入和相互影响。陈潇、江琦、侯敏和朱梦音(2014)在现有道德领域研究基础上,认为具身道德是指身体及其活动方式与道德心理和行为的相互作用。就道德判断来说,道德判断的具身认知研究与已有的道德判断理论不同之处是它强调了身体与道德情境的互动,通过从身体感受、身体动作等体验来探究其在道德判断中所起的作用,因而具有很高的生态效度。从一个大的范围来讲,道德判断的具身认知研究强调心理、身体嵌入环境之中,探究身体物理属性与道德判断之间的双向作用,具有很大的实际价值。
基于此,文章以具身认知为框架,梳理了道德判断领域内的文献,给出了相应的理论解释,并对该领域的研究进行了评价与展望。
当前具身认知视角下的道德判断研究较多,大体集中在3个方面:身体洁净、厌恶与道德判断,身体温度与道德判断,身体动作与道德判断。
在道德领域,存在“洁净近乎于美德”的隐喻。当前有关具身道德的研究中,成果最多的当属身体洁净与道德洁净的关联性研究。Zhong和Liljenquist(2006)研究表明,个人道德洁净受到威胁之后会产生清洁身体的需要,即“麦克白”效应(Macbeth effect)。在其实验中,进一步揭示出清洁行为能够减少不道德行为所引发的内疚感受,并且清洁行为还可减少对个体道德自我意象的威胁。
Zhong和Liljenquist(2006)的上述研究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有学者通过研究试图厘清身体洁净与道德判断之间的关联性,但在身体洁净对道德判断影响的作用方向上存有争议,即清洁启动之后道德判断是更趋严厉还是更趋宽松。
Schnall,Benton和Harvey(2008)的研究发现:“在与环境有关的洁净启动与呈现清洁概念词启动洁净”这两种清洁启动条件下,人们对他人不道德行为进行道德判断时都会更为宽容,不那么严厉。即清洁启动条件下,人们对自己在道德层面的自我概念会提升,从而使其降低在道德判断中的标准。Schwarz和Clore(1983)认为洁净的感受会诱发人们产生道德纯洁感,以此感受作为信号,人们倾向于对不道德事件进行错误评定。Johnson,Cheung和Donnellan(2014)直接仿照上述Schnall,Benton等人(2008)的研究,发现在“直接启动清洁概念及在厌恶体验之后再进行清洁启动(清洁双手)”这两种条件下,被试对他人的不道德行为进行道德判断时,苛刻性均会降低。但是,人们都会有这样一种感受,与肮脏环境相比,当处于清洁的环境中,如果有人做了一件不道德行为,如随地吐痰,个体就会对其评价为更不道德。这跟上述的研究结果有矛盾之处?是否是由于社会文化背景的不同造成了这样一种差异?亦或是不同的清洁启动方式?亦或是不同道德事件本身造成了这种差异?
Schnall,Haidt,Clore和Jordan(2008)通过臭气、脏乱的房间及令人恶心的视频,引发个体的身体厌恶,发现身体厌恶会使被试道德判断标准提高,增加其评价的苛刻性。这说明不道德行为通常是和厌恶感受联系在一起的,厌恶感受本身就可以影响道德判断。身体厌恶与道德肮脏联系在一起,那么身体洁净就可能是与道德纯洁联系在一起的。清洁的感受所引发的心理状态与厌恶引发的心理状态是不同的,即身体洁净、身体厌恶对诸如道德判断等心理过程的作用方向可能是相反的。按照这样的逻辑,清洁行为后,个体在进行道德判断时会降低标准,做出更少苛刻性的评价。
与上述清洁启动之后,人们会做出更为宽容的道德判断结果不同,Zhong,Strejcek和 Sivanathan(2010)的研究发现:清洁启动有时也会使个体在对社会事件进行道德评价时标准增高,做出更为严厉的道德判断。Zhong,Strejcek等(2010)认为这可能是由于清洁启动操纵方式不同造成的。与环境有关的清洁启动没有一个清楚可辨认的清洁来源,因此人们为了保持环境的整洁有序,对于他人不道德行为更加包容,对不道德事件进行错误判定。而有关自我的清洁启动会使个体感觉自己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在对比效应的辅助下,个体对他人不道德行为评价更为严厉。对此,国内有研究者进行了探究,郭瑞(2014)在其研究中发现这两种清洁启动方式对道德两难问题判断产生了不同影响,即与自身相关的清洁使得被试对道德判两难问题的判断更为严苛,与环境有关的清洁则使被试的道德判断更为宽松。尽管Zhong,Strejcek等人(2010)的解释具有一定的效用,但在 Schnall,Benton等人(2008)的研究中,被试在诱发厌恶体验之后再进行洗手(与自我有关的清洁启动),随后进行道德判断,结果发现被试在评价他人不道德行为时标准降低,做出不太严厉的道德判断,而非更加严厉的道德判断。这可能是因为在Zhong,Strejcek等人(2010)的研究中,在与自我清洁有关的启动之前,被试处于一种正常状态,而非厌恶状态。这也进一步表明了清洁效应与道德判断之间复杂的关联性。
在宗教、文学、精神分析心理学等领域,存在大量的“清洁与道德之间具有关联性”的证据。就清洁与道德判断来说,关于清洁导致不同道德判断的具体作用机制还未研究透彻,且关于清洁效应对道德判断的具体作用方向尚无明确定论,后续研究还需具体操纵不同清洁启动方式、清洁启动使用的材料及强弱,道德判断之前的各种心理状态、不同的道德事件类型等变量,以进一步揭示出清洁感受与道德判断之间的关系。
有大量中文中词汇,如“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冷若冰霜”、“热情如火”,英文中也有诸如“a warm smile”、“warm-hearted”、“a cold heart”等表述方式,这些语言指向身体冷暖状态与道德“冷”“热”之间的联系。Williams和 Bargh(2008)的研究中发现与拿着冷咖啡的被试相比,手持热咖啡的被试会将他人人格评价为更加温暖,更加热情(实验1)。同时,手持热治疗垫的被试会更乐意为他们的朋友而非他们自己挑选一份礼物(实验2),即热的体验驱使被试做出更为温暖和社会关爱的行为。身体温暖的体验会使被试感知到与目标人物之间的社会距离更为接近(Ijzerman &Semin,2009;Fay &Maner,2012)。同时,诱导社交接近会驱使被试将周围温度知觉为比实际更高(Ijzerman &Semin,2010),而遭受到社交拒斥的被试会体验到更多冷的身体感受(Zhong &Leonardelli,2008)。
栾子烟(2013)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上,直接考查身体温度与道德判断和道德行为倾向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支持“道德温度”这一具身效应的存在,进行“冷”道德决策(即“杀一救五”的功利性道德决策)的青少年体现出对冷食品的偏好(实验 1),并且研究进一步发现启动身体的不同温度(冷、暖)可影响道德决策的“温度”,这种作用主要由冷启动驱动(实验2)。虽然栾子烟在研究中揭示了身体温度体验与道德温度之间的关联性,但其未进一步揭示出温度体验是如何影响被试做出道德“冷”“暖”决策的。
Nakamura,Ito,Honma,Mori和Kawaguchi(2014)的研究试图探索出“冷的身体体验影响道德决策”的背后原因。在其研究中,将被试置于极冷的或正常的室温条件下,随后让其对道德两难问题进行判断。研究发现冷的身体感受会促使被试进行功利主义的判断,且这种具身效应不是由于被试进行了逻辑思考或者被试高的解释水平导致的,是通过减少共情感而导致的。
这些研究说明身体温度与道德判断中的“冷”、“暖”判断倾向有其内在的联系,虽然研究成果主要聚焦于冷的身体感受会影响道德决策中“冷”的决策,即功利主义判断,也有研究揭示出冷的身体感受具体影响道德决策中功利主义判断的背后原因。但是对于热的感受没能引起被试做出非功利主义的道德决策的原因也有待进一步探究。
Caruso和Gino(2011)通过4个实验证明个体睁闭眼睛会影响道德判断。与睁着眼睛听道德故事相比,闭着眼睛时,被试更容易对道德情境进行更为深入的心理模拟,从而强化了对道德情境的情绪反应,故个体闭着眼睛听不道德行为故事时会将其评价为更不道德,将道德故事评价为更道德。
Chandler和 Schwarz(2009)在其研究中告知被试他们正在做一项关于手部运动是否会对文本理解有影响的研究。在此目的的掩蔽之下,分别让不同被试向上、向下伸出他们的大拇指,或者伸出他们的中指。在做这一手势的同时,被试会阅读关于目标人物的一段模糊描述,随后对目标人物进行评价。结果表明,与控制条件下(伸中指)相比,做出向下手势(与否定,敌意有关的手势)的被试,将目标人物评价为更有敌意;与控制条件下相比,做出向上手势(表示赞同态度)的被试对目标人物的评价更为积极。
许多国家(如英国、美国、德国和俄罗斯等)在表述诚实这一词时,都习惯用“把手放在心上”这一手势有关的习语来表述诚实。例如,人们通常会说“打从心底里”,或做出“把手放在心上”这样的姿势来表明他们说的话是真实的。Parzuchowski和 Wojciszke(2014)研究这一手势(“把手放在心上”)与诚实性之间的关联。研究结果表明,与做出“把手放在肩膀上”(中性条件)的手势相比,做出“把手放在心上”这一手势的人会被他人评价为更加诚实,同时做出这一手势的人其自身会做出更少的撒谎、欺骗行为。由此可知,不同的手势会影响他人对自身道德品质的评价,并且会驱使个体做出更多诚实性行为。
总而言之,身体的感知运动方式对道德判断存在影响。彭凯平和喻丰(2012)从心理物理学角度梳理了大量身体物理变量影响道德判断的证据。苏彦捷和孙芳芳(2014)的道德具身性元分析一文中,对研究个体的感知觉与道德判断和道德行为之间关系的大量文献做了元分析,结果显示感知觉和道德判断和道德行为之间有密切的联系。就道德判断来说,有哪些理论支撑了上述具身性研究成果,我们对其进行了整理。
具身认知理论与皮亚杰发生认识论和维果茨基心理发展观的思想不谋而合。皮亚杰的理论认为心理起源于动作,并提及到了一个核心概念——图式。图式中储存了大量基于动作内化了的思维,通过同化和顺应过程,个体从不平衡逐渐趋向更高的平衡状态。所以,皮亚杰支持身体的运动方式塑造认知的观点,这与具身认知的核心观点一致。与皮亚杰类似,维果茨基也强调个体通过与社会文化的互动、活动内化和外化,从低级的心理机能发展到高级的心理机能。维果茨基尤其强调了高级心理机能是社会文化的产物,这与叶浩生(2014)提到的——“身体”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具身,环境也成为认知的一部分的观点是一致的。
在道德判断领域,李明(2012)探究头部运动(点头、摇头)对道德判断的影响。我们知道作为发展最早、使用最多的动作之一,点头与摇头对我们的认知、情感、态度等有着深刻而又微妙的影响。已经内化了的点头或摇头动作,会无意识地启动相应赞成或反对的态度,从而对随后道德事件的评价产生影响。如前述研究中,通过诱发不同的手势动作(如向上、向下),探究这些动作对被试随后的道德判断所产生的影响。与点头、摇头中存在的道德判断具身效应一样,向上、向下的动作会阈下启动正性或负性的态度,进而影响道德判断。所以,身体的活动方式、身体与社会文化环境的互动,会对我们的道德判断产生影响。
概念隐喻理论(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CMT)是Lakoff和Johnson(1999)在具身思潮背景下提出来的。CMT认为隐喻的本质是人们利用熟悉、具体的经验去构造陌生抽象的概念。殷融、苏得权和叶浩生(2013)提到,通过隐喻映射机制,主体可以通过感知运动经验对抽象概念进行体验式表征与思维。Williams,Huang和Bargh(2009)指出身体状态与抽象认知之间的相互关系是通过架构(scaffolding)这一过程实现的,架构过程是指人们运用已有的知识结构图式来理解新信息,这一过程也即是隐喻隐射的过程。
道德的抽象概念是存在于具体的身体体验中的,在道德领域内存在大量具身隐喻。如在前述的关于道德判断具身化的研究,身体冷、热的体验隐喻道德上的冷漠、热情,身体洁净隐喻道德洁净。彭凯平和喻丰(2012)在其未发表的一项研究中,提及到了触觉上的软、硬也隐喻心肠的软、硬(性格),与站在软垫子上的人相比,站在硬垫子上的人更易作出功利主义的道德判断。王锃和鲁忠义(2013)通过实验证明道德概念的垂直空间隐喻的心理现实性(存在于意识和无意识层面)。殷融和叶浩生(2014)不仅验证了道德概念在黑白隐喻维度的心理现实性,同时也发现黑白颜色刺激知觉会导致人们道德判断的结果向隐喻一致的方向偏移。Lakoff和Johnson(1980)和吴念阳(2009)列举了大量道德隐喻,如道德是正的,不道德是斜的(正斜维度),道德是重的,不道德是轻的(重轻维度)等等。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去验证这些具身隐喻与道德概念之间的关联性。
人类的高级水平的认知不是一簇而就的,皮亚杰和维果茨基两位学者都认为高级水平的思维活动是在人类最初身体感知运动的基础上形成的。所以,认知必然是一个连续、复杂的过程,理性是进化而来的。认知是具身的,是因为身体已经不是一般物理学的物体,身体有了生物学上的意义。身体动作和身体经验都已经具有了适应的意义。
Hess,Gryc和Hareli(2013)在其研究中发现,与触摸圆的物品相比,触摸尖的物品时,被试会把他人评价为更具有攻击性,这与婴儿早期触摸尖的东西可能深受其害相关,所以对尖的东西伤害规避,并将其与不好的效价联系起来,从而在道德判断中做出不道德的评价,这可以使人远离危险,是具有进化意义的。
厌恶是一种反感的情绪,从身体五官感受引发的身体厌恶导致了道德上的厌恶,进而引致道德标准上的苛刻性,这是有适应意义的。人们主观上认为引发厌恶的刺激涉及病菌感染,会极力避免,故在道德层面上倾向于对其进行严厉批评。还有一些身体的动作、手势等被赋予了道德层面的内涵,比如做出“把手放在心上”这一动作的人,会增加他人对其诚实性的评价,这对个体间人际交往和沟通具有重大价值,有利于社会适应。
人类在进化生活中,看待金钱有两种不同的方式,实际上很多人都有这两套联结机制,即金钱概念与相应的自私、不道德或公平、互惠行为具有联结,而在Yang等(2013)和杨青、吴小常和周欣悦(2013)认为对应的联结启动取决于将被试暴露于干净还是肮脏的金钱情境下。Yang等人(2013)在农贸市场进行的现场实验中,实验助手使用干净或脏旧的钱从小贩的手中购买 500g的蔬菜,而相应的收到干净或脏钱的小贩给这些助手的蔬菜实际重量(如 500g)与小贩所称的重量之比这一指标可以反映小贩在贩卖行为中的诚实性和公平性,称作公平指数(fair index,与 1相比较)。结果发现,接触脏旧钱的小贩更多的欺骗实验助手,公平指数值显著小于 1,而接触干净钱的小贩则采用更加公平的态度对待助手,公平指数值接近于 1(实验 1)。考虑到该现场实验中,小贩接触脏旧钱与由此产生的负面情绪重叠在一起对随后的公平行为造成影响的可能性,为了更好的控制额外变量影响,Yang等人(2013)进行了随后的实验室实验。在信任游戏(实验2)中,被试被统一指定为游戏中发送者(即给予接收者金额的人物,实验中统一设定给定金额为10元,为实验虚拟人物)给予金额的接收者,且接收者实际在游戏中拥有的金额是发送者给予金额的 3被,并且有权决定如何与发送者分配这笔金钱。在被试进行信任游戏之前,进行一个手指灵敏度的测试。将被试分成四组,一组被试数一定数额的脏旧金钱,一组数干净金钱,一组数脏纸,一组数干净纸。随后被试分别进行信任游戏,结果发现:肮脏性与金钱的交互作用显著,与接触脏钱的被试,接触干净钱的被试回报给发送者更多的钱,即表现出互惠的行为。在囚徒困境(实验4),最后通牒任务(实验 5)和独裁者博弈(实验 4)游戏中都得出了与实验 1、实验 2相同的结论。这一研究结果具有重大的意义,表明金钱这一符号可以影响实际的道德行为,同时金钱的脏旧或干净与否会在社会生活和文化中扮演重要作用,这是具有适应价值的。
具身认知已得到社会认知领域内大量实证研究的支持(Cacioppo,Priester,&Bernston,1993;Jostmann,Lakens,&Schubert,2009;Tom,Pettersen,Lau,Burton,&Cok,1991;Zhong &Leonardelli,2008;崔倩,叶浩生,2013)),而在道德领域内的具身研究才初露头角,我们整理了一些有待厘清的问题,为后续研究指明了方向。
虽然我们在前文中论述了道德判断具身化的一些研究成果,但是道德概念涉及多个领域,如纯洁、公正、自主、伤害等不同的道德领域,这些道德领域是否都具有身体性的基础?目前对于道德判断及道德认知的研究大多立足于不同感知觉通道对其的影响,而我们对其背后的机制却不得而知。
熊慧素(2011)研究发现,与鼓脸颊(具身认知流畅)动作相比,被试进行皱眉头(具身认知不流畅)动作时,由于耗用更多认知资源促使其选择认知控制加工方式,所以该条件下被试更易做出功利主义的道德判断。Zarkadi和Schnall(2013)在其研究中发现,与灰色和蓝黄交叉的背景条纹相比,黑白背景条纹启动了被试“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black and white” thinking),从而极化其道德判断。赵伯妮(2012)证实不同的味觉体验(苦味、甜味),会带来被试情绪及自我概念的暂时改变,进而才对道德判断产生影响,即味觉体验对道德判断产生间接影响,其中情绪和自我概念起到了中介作用。由此可以看出,情绪及认知因素在身体体验与道德判断之间充当了中介作用,身体经验会影响情绪、认知因素,随后这些因素再对道德判断产生影响,具体作用模型如图1所示。同时,基于具身认知理论对心身关系的新理解,即心理、身体、环境是一体的,所以具身效应的作用方向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在一些文献中,我们也查阅到一些道德判断影响身体体验的研究(栾子烟,2013;Eskine,Kacinik,&Webster,2012)。就身体体验对道德判断的影响,身体经验可能是协同情绪、认知因素共同对道德判断产生影响,因此道德判断的具身认知理论与其认知理论、社会直觉理论、双加工理论并非是孤立的,是可以整合到一起,共同为道德判断这一复杂的心理过程进行解释。
图1 道德判断具身效应的整合模型
基于上述模型,在具体操纵一些身体感受、身体动作变量时,有必要去查究身体体验影响道德判断的具体原因,还要进一步探清其背后起中介作用的具体因素。同时,也要进行道德判断具身效应的双向作用研究。
道德判断和道德认知的具身性这一性质在道德直觉中充当了怎样的作用?肖前国、朱毅和何华敏(2014)提到道德直觉具有具身隐喻的基础,是一个包含了进化、个体经验、历史文化的多因素、多层级的综合理论框架。这表明道德直觉与具身道德具有紧密的联系,身体与情境的互动在道德直觉的判断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Eskine,Kacinik,&Prinz,2011;Zhong,Strejcek,et al.,2010)。早期的感知运动体验(图式)映射到高级的道德图式上,这就为我们在进行道德认知或道德判断过程中,阈下提供了一种身体嵌入环境、情境的规则启动,道德直觉正是这些道德启发式的结果,故一旦某个道德启发式被激活,诸如各种道德隐喻,就会产生某类行为或事件是否道德的直觉(Sunstein,2003),这可能与 Haidt(2001)认为道德直觉基于情感评估、具有普遍性的观点是不一致的。
身体物理属性与道德判断及认知的联结紧密,随着时间历程,这种联结可能变成一种自动化,快速的道德直觉,但具身道德与道德直觉仍应是有着不同的,道德直觉应在对于道德事件的判定上“信度”更高,更为可靠,且时效性更高,判定的反应过程更为短暂。
身体体验会影响道德判断,但这种身体体验对道德判断产生影响的时效性如何呢?即身体体验会在多长时间内影响道德判断?这种具身效应是否会一直存在?同时基于现实生活,我们可能会先后经历不同的身体体验,那么这种体验的转化会带来相应道德判断的变化吗?感知、运动体验方式的前后变化,会使我们的道德判断处于动态变化过程中吗?如果具有这种波动性,那么哪些身体运动方式会造成具身效应的波动性?哪些则不会?或者这种波动性是基于道德情境的?这都是未来研究有待厘清之处。
以上我们梳理的系列研究结果证明了道德判断中具身效应的存在,但这种具身效应会受到哪些因素调节?很少研究涉及。
Cramwinckel,Cremer和 van Dijke(2013)研究中,告知被试需要3人(1名领导, 2名下属)组队合作完成一项实验任务。被试被默认指派成为 3人中的领导(另两名被试A和B为虚拟人物,被试不知)。下属 A和 B在任务中需完成一项数学难题,被试需对A和B在数学难题中的成绩表现进行评价,并据下属表现,决定是否分配下属一定额度奖金(0~10欧元)。告知一半被试,若其下属在数学难题中成绩表现优秀,则其可得到奖励(自我利益水平高),告知另一半被试,不管其下属表现如何,他都会得到奖励(自我利益水平低)。被试进行触摸体验(清洁、肮脏)之后,告知被试其下属A解决了更多的数学难题,但A表现好是因为A在任务中作弊。随后,要求被试对下属A的成绩表现作出评价,并决定分配给下属A的奖励额度(实验中直接过滤掉对B表现的评价和奖励分配)。
研究结果表明,当领导的自我利益水平低时,与触摸清洁物品的被试相比,触摸肮脏物品的被试授予作弊下属A更高的奖金;当领导的自我利益水平高时,两种触摸条件下,被试分配作弊下属奖金额度没有显著差异。这是因为,在自我利益水平低时,肮脏的触摸体验使被试将下属A在数学难题中的作弊行为评定为并非那么不道德,而清洁的触摸体验则使被试将A的作弊行为评定为更不道德,所以在肮脏条件下分配下属更多的奖励。而当自我利益水平高时,领导的自我利益与下属在完成数学难题中的成绩表现是相互依赖的,由于要维护自我利益,故尽管在任务中,下属A有作弊行为,被试也不会对此做出不道德评价,更倾向于对其进行道德评价,进而导致在两种触摸体验下,被试分配给下属的奖金额度没有显著差异。总而言之,该研究证实了涉入的自我利益水平充当了道德判断具身效应的调节变量。
那么诸如道德情境的模糊性、情境卷入、移情水平等变量会是道德判断具身效应的调节变量之一吗?未来研究需要从实时环境入手,在这种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环境氛围中,探寻到更多调节道德判断具身效应产生与否的变量,以明确道德判断具身效应发生作用的条件和范围。
具身效应受个体差异的影响。Schnall,Haidt等(2008)研究发现厌恶体验对道德判断的具身效应在身体感受性高的人身上体现地更为明显。Eskine,Kacinik和Prinz(2011)在其探究味觉体验与道德判断之间关联性的研究中,发现身体的厌恶感(苦味饮料)会唤起被试道德上的厌恶感,相较从属于政治自由派的被试,这种作用在政治保守派被试身上体现更为明显。Maglio和 Trope(2012)发现,当被试倾向于进行具体化思考而非抽象化思考时,具身效应在其身上体现更为强烈。而且,在以往的具身认知实证研究中,也有研究者将年龄、性别等个体差异变量与身体变量结合,发现了具身效应会因个体差异而作用不同(栾子烟,2013;Ackerman,Nocera,&Bargh,2010),故未来研究应综合平衡这些变量,或者将其纳入,以明晰具身效应的个体差异,丰富道德判断的具身认知研究。
由于文化背景所存在的差异,不同国家对不道德行为本身如何界定存在着不同看法,进而在对事件的道德评价上有着不同的解读。
在有关道德判断具身化的研究中,我们查阅到阎书昌(2011)提到自己未发表的一项仿照Zhong和Liljenquist(2006)的研究中,发现在中国文化背景下,不能重复验证 Zhong和 Liljenquist(2006)的结果,即在中国文化背景下被试在唤醒不道德情绪后,并非通过清洁身体来应对。Earp,Everett,Madva和Hamlin(2014)认为“清洁效应与道德有关的变量之间具有关联性”这一观点,是值得怀疑的。Fayard,Bassi,Bernstein和 Robert(2009)仿照 Zhong和 Liljenquist(2006)的研究,发现与回忆个人道德行为的被试相比,回忆不道德行为的被试并未过多选择卫生清洁纸作为赠品,同时回忆不道德行为之后,清洁行为并未减少被试的不道德情绪。Gámez,Díaz和Marrero(2011)在其研究中发现选定西班牙人为被试时,这些被试的身上也未重复出“麦克白”效应。其可能的原因是:在宗教文化背景比较浓厚的地方,更易通过洗手来减轻不道德行为带来的内疚和痛苦感。西方文化中将不道德行为看做是一种“罪”,而在中国文化背景下更多的是将不道德行为看做是一种“丢面子”,人们倾向于采用认知途径(如道德推脱)或行为途径(如掩盖)来应对。如看见老人摔倒在地而不去救扶这样的不道德行为更可能通过推脱辩解进行应对,而非身体清洁。任俊和高肖肖(2013)的研究证明了在中国文化背景下,唤醒不道德情绪体验后,人们为了保全面子更倾向于掩饰,而非身体清洁。
同时在道德隐喻的颜色维度,西方是黑白维度,而在中国文化背景下,我们知道白色在很多场合是一个禁忌词,在形容人的道德品质时多用赤色,如赤胆忠心,赤诚的说法,那么在中国文化背景下是不是存在道德的黑红隐喻?许闯(2012)采用Stroop范式考察刺激的颜色维度(黑、红)对道德人格形容词属性判别的影响,研究未能探测出道德概念在黑红维度隐喻表征的文化特异性。未来研究者可采用中国京剧戏曲中黑红(或黑白)颜色脸谱来探讨被试对性别两歧面孔在道德上的评定是否存在差异。
在不同文化背景下,身体动作本身就代表了不同含义。如在印度和巴基斯坦地区,他们在表示否定时会扬起脖子,而在表达肯定时,会向两肩摆动脑袋,这与大多数国家点头表达赞同,摇头表达反对的态度不同,在进行这些动作的同时启动被试不同的态度,从而可能产生道德判断具身效应跨文化的差异。
故未来研究还需进一步从多角度出发进行道德判断具身化研究的跨文化比较,以便我们更好地理解中国人的道德认知和行为。
总之,具身认知理论已经成为道德领域研究的一种新取向,是一块有待丰富和细化的广阔领域。道德判断的具身认知取向跟道德判断的认知理论,社会直觉模型,双加工模型并非存在不可磨合的界限,应该整合到一起共同对道德判断的复杂过程进行解释。同时,关于道德判断中具身效应的认知神经研究缺乏,借助脑神经研究工具会有助于我们发现身体感知觉与道德判断过程在大脑皮层相应部位是否存在耦合。同时,在进行道德教育的过程中,不应仅考虑道德认知、移情等因素对其所起的作用,也应将身体和身体活动方式的作用囊括进去,如环境的整洁、座椅的舒适度,房间的温度、身体的运动方式等因素,在中国文化背景下创造出一种适合人们做出正确的道德判断及通过道德教育塑造一种良好道德行为和道德应对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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