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第四十一个》中意象的主题意义

2015-01-31 13:57:16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白军蓝眼睛中尉

张 龙

论《第四十一个》中意象的主题意义

张 龙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24)

《第四十一个》是苏联作家拉夫列尼约夫最负盛名的一部作品,讲述了一段发生在俄国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爱情悲剧。作者在描写这段爱情时,刻意营造了一些意象,如“诗”“荒岛”“蛇”等。笔者通过挖掘这些意象的象征性内涵,来解读这段凄美的爱情悲剧。

“诗”;“荒岛”;“蛇”;《第四十一个》;意象

《第四十一个》是苏联作家拉夫列尼约夫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小说用诗一般的语言描写了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一段动人、哀伤的爱情故事。当时红白两军激烈对峙,女革命战士玛柳特卡与白军军官奥特罗克本来分属不同阵营,但是在长时间相处的过程中,两人忘却了各自的身份,他们相爱了。故事的结尾处,白军的船驶来,玛柳特卡的记忆唤醒了两人之间尖锐的阶级对立的神经,她开枪打死了她战绩簿上的第四十一个白匪,而与此同时,她的精神也崩溃了,因为这原本侥幸逃脱的第四十一个“遭鱼瘟的”同样也是“她处女的爱情簿上的第一个”。小说于1924年在苏联发表,当时立即引起强烈震动。列宁格勒的杂志《星》盛赞年轻的作家为“真正的十月歌手”,并强调指出他“不粉饰现实,而是描绘现实的本来样子”[1]序。笔者梳理国内对这部小说的研究发现,有的从女性主义角度、人性和阶级矛盾角度对其进行论证,也有从心理学、人物形象角度着笔进行探讨,还有从接受视野、宗教的层面来写。其中孙建芳的论文《爱情十字架背负的宗教情结——<第四十一个>的宗教象征意义初探》对文本所具有的宗教意蕴展开挖掘,吴静的论文《<第四十一个>:“伊甸园”的复归》则就“伊甸园”这一意象进行深入探讨。基于这两篇论文,笔者从文本中意象营构的角度来分析《第四十一个》中的爱情悲剧。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刻意营造了“诗”“荒岛”“蓝眼睛”及“白军的船”等意象,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实际上推进着剧情的发展,成为作家呈现玛柳特卡爱情悲剧的道具。

一、“诗”

玛柳特卡和白军军官的爱情缘自诗歌,正是诗歌的出现使二人一度模糊了阶级的界限,开始了这段危险的爱情。白军军官出场之时,“诗”这一意象就随即出现,二人的相识、相知都是通过诗歌,“诗”这一意象贯穿男女主人公相识、相知的始终,由此足见其重要性和非偶然性。诗歌是女主角和白军军官爱情的信物,但也是因为诗歌,女主角始终沉浸在爱情臆想中不肯自拔,最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摧毁了自己的爱情。玛柳特卡是渔家的孤女,“从七岁起,她就穿着硬邦邦的油布裤子,坐在油乎乎的剖鱼板凳上,用刀剖了十二年银白光滑的青鱼肚子”[1]6。贫苦家境造就了她坚韧、独立的品格。她报名参加了红军,并且立下军令状:不像妇女那么生活,在战胜资本家之前,不生儿育女。队伍中的顾恰即使热烈地追求着玛柳特卡,但她仍旧不为所动。混迹在一堆男红军战士面前,加之战争的大环境下,女性的特质被深深掩盖。她像男人一样战绩卓绝:40名敌军丧命于她的枪口下。爱幻想、爱写诗的红军女战士也拥有着浪漫、多情的本色,然而本能的欲望被深深压抑,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从她的枪口下鬼使神差地捡了一条命的白军军官奥特罗克与玛柳特卡因为诗歌相识并开始相互了解。

“你以为作诗一定要坐在鸭绒垫子上写吗?如果我心里开锅了怎么办?”

“你最好读一读吧!真有意思,我对诗还懂一点。”

“你不懂,你身上的血都是地主老财味的,滑不唧的……可我都是写穷人,写革命。”

“怎么会不懂呢?那些内容对我也许是格格不入的,可是人和人之间总是会理解的。”[1]25-27

诗歌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玛柳特卡在红军队伍中,找不到一个人能和她产生共鸣。而这个饱读诗书的白军军官,却打开了玛柳特卡的心扉。精神上的共鸣一度让这位红军女战士放松了警惕,她给白匪军官松了绑。“本能欲望和原始冲动是不甘心受到自我的压制的,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求机会摆脱自我的束缚。当这种受压抑的欲望日趋强盛,以至超出自我的控制能力时,自我便会顺从本我的要求。”[2]117玛柳特卡的本我不能自已,渴望知识和精神沟通的她不断地靠近白军军官,之前坚定的信仰和苛刻的自律规则全部被她视而不见。这位红军女战士因诗歌和白军军官相互了解,之前对于白军的认识在这次有了莫名其妙的变化。原来“遭鱼瘟”的白军也有自己纯净的精神世界,只不过立场不同,观察和审视的角度也不相同。这种认识在这位女战士的心里强烈地发酵,一度模糊了她的阶级对立的观念,她放松了戒备,白军军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二、“荒岛”

玛柳特卡和白军军官爱情的彻底发酵始自荒岛,这个带有“乌托邦”性质的极乐世界给女主角的爱情提供了存活的土壤,它延续了诗歌的功能,麻痹着红军女战士的神经,使其更深地沉浸在美好的爱情幻想之中。

小说从第六章到结尾,男女主人公的生活背景就一直锁定在荒岛,这一意象的设置,不是随意和偶然的。正是在这样一个远离战乱、阶级成分问题的探讨没有丝毫意义的世外桃源,才能彻底让本不能宣泄的情感有了最佳出口。

玛柳特卡和白军军官死里逃生来到了一座荒岛上,即使肩负着押送白匪的任务,但置身于这个世外桃源的她卸掉了自己的警觉。“所有文明的禁锢和道德的束缚,在这个荒岛上,都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失去这些压制力的无意识,就如松了的紧箍咒一般,把所有被压抑的抵抗力量腾地全部释放出来。”[2]117她精心地照顾着生病的奥特罗克,并温存地称其为“我的蓝眼睛的小傻瓜”,红白对立的尖锐矛盾在此刻消逝了。

“可是你要知道,我是白党军官……是敌人。干吗还要照顾我?自己的命还保不住呢。”

“哪里还有敌人?连手都抬不起来了,算什么敌人?我和你命该如此。”[1]47

玛柳特卡拿自己珍视的写诗的纸卷了烟给白军军官,两人的心越来越靠近。“这是你的诗呀!你发疯了吗?我不要!”“拿去吧,鬼东西!你别伤我的心了,遭鱼瘟的!”[1]48这片荒岛是当时战火纷飞的世界唯一一块不受侵扰的“伊甸园”,在这里奥特罗克给玛柳特卡讲故事,教她作诗,两人恣意地享受着慵懒的时光。故事讲到动情处,这位饱含深情的红军女战士情不自禁地把初吻献给了奥特罗克。

“现实原则或轻或重、或隐或现地打破了二人孤岛爱情的和谐存在,不可抗拒的现实洪水终究是躲不过也无处可躲的。”[3]60阶级的冲突虽然如冬眠般沉沉睡去,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玛柳特卡革命意识的觉醒及白军军官对于她革命意识的轻蔑态度,使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论争。

中尉歪着嘴,恶意地一笑:“战争把我断送了。我用我的双手把自己的那颗活人的心,沉没到全世界的脓包似的污秽的混战里去了……人类真正、唯一的祖国就是思想……为什么人类,为祖国,为革命,为什么鬼东西,都去它的吧。”

“地球都要裂成两半了,人们都在寻找真理,都在流血,受苦受难,可你却好吃懒做,坐在炉子跟前看小说?”[1]58玛柳特卡反驳。

两种意识的交锋和论战,充分暴露了两人所属阶级的剧烈矛盾和不可调和的争斗。笔者认为此处作者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白军中尉身上,人类的爱是可以战胜阶级的对立和仇恨的。白军军官说的一席话体现了作者的意识,他认为战争、阶级对立是处在复杂局势的个体无力挽回和消解的。但是个体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只要精神境界的追寻超越了内心的羁绊和思想的狭隘,那么爱是可以战胜世间一切障碍的。

纵观整部小说,对于荒岛这一意象的构建是独具匠心的一个创造。这个不受世俗和战争侵扰的“乌托邦”小社会在作者诗意的描绘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在这里,有蔚蓝的乌拉尔海,简陋但却不失温暖的渔民小屋,一对青年男女的诗意爱情。这个意象无疑映射了“伊甸园”,“亚当”(奥特罗克)和“夏娃”(玛柳特卡)“在此演绎了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的人生悲喜剧,不仅品尝了爱情的甜美,更因为触摸了知识的‘禁果’而混沌初开:她洞悉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文明世界,他则在精神上完成了文明对野蛮的征服”[4]31。

三、“蛇”

小说中不断出现的“蓝眼睛”和结尾处的“白军的船”两个意象则有着强烈的象征色彩,它们负载着伊甸园中那条充满诱惑性的蛇的功能。

《圣经·创世记》中,亚当和夏娃生活的伊甸园是上帝赐给他们的安乐、祥和之地。然而撒旦化身为一条蛇引诱他们偷食禁果,他们萌生了羞耻之心,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被逐出伊甸园。如果说荒岛是安详、宁静的伊甸园,无疑“蛇”的引诱导致了他们的悲剧。通过分析文本,笔者认为中尉的那颗满载深情的“蓝眼睛”和文本结尾处的白军的船一起作用,化身为那条“蛇”,最终使“亚当”(白军中尉)及“夏娃”(玛柳特卡)最终失去了快乐,以悲惨的结局收场。

(一)“蓝眼睛”

文本中,作者颇费周折地描绘了中尉的蓝色眼睛,给了这双蓝眼睛很多的特写。“中尉蓝湛湛的眼珠,蓝得就像一星法国上等蓝颜料浮在雪白的肥皂沫上一般。”[1]16这双纯净的蓝眼睛,蕴藏着无限深情。在和中尉独处时,玛柳特卡有机会仔细观察中尉的蓝眼睛:“简直蓝得像海水一样,跳到里边真要淹死了。”玛柳特卡也曾经说这双眼睛:“对女人危险。一见面就钻到人心里去了!真是撩人的眼睛呀!”[1]48这双蓝色的眼睛有着炽烈的热情,当有一次中尉用蓝眼睛盯着玛柳特卡时,她竟然情不自已地吻了他。无疑,这双有着巨大魔力的蓝眼睛就如同撒旦化身的蛇一般,挑起了玛柳特卡的情欲,她在诱惑之下,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这为这场爱情悲剧埋下了伏笔。

(二)“白军的船”

荒岛上的慵懒和寂寞折磨着玛柳特卡与白军军官的内心,他们渴望逃脱这个人迹罕至的岛屿,盼望渔船的到来。

“鬼东西!小疯子!大概现在你自己也想离开这荒岛,去过人间的生活吧?”

“想,想!我已经对你说过我想去!”[1]63

白军的船驶来,玛柳特卡敏感的神经想到了政委嘱咐她的话:“万一遇上白党,不能交活的给他们。”[1]65玛柳特卡看着中尉跑向敌方阵营,呼唤其回来的尝试失败,终于举起枪打死了她战斗生涯中的第四十一个白匪。白军船如同蛇的诱惑,荒岛之间的纯净的爱情终究抵不过世俗的挑战。白军船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与平衡,这个与世无争的园地成为名副其实的“失乐园”。

纵观全文,男女主人公通过诗歌这一纽带开始了心灵沟通的历程,诗歌使得白军军官通过精神的力量征服了玛柳特卡。随着两人进一步的接触,蓝眼睛灼人的致命力量彻底击溃了玛柳特卡的防线,她投入了爱情,荒岛宁静的氛围同样也成全了玛柳特卡的选择。然而,“白军船的出现正如蛇的诱惑,这预示着两人的无暇爱恋再次被召回到现实的大染缸中”[3]60。

笔者认为,拉夫列尼约夫在这个文本中寄予了自己关于爱的理想。爱是可以超越种族、阶级的,虽然开枪打死了第四十一个白匪,但玛柳特卡还是动情地喊出了那句:“我的蓝眼睛!”这个爱情簿上的“蓝眼睛”是她永远挥之不去的一个梦。这种超越阶级的爱是可贵而且高尚的,饱含着巨大魅力和人性的力量。

[1]拉夫列尼约夫.第四十一个[M].曹靖华,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2]肖沁浪.《第四十一》的心理学分析[J].南昌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5):116-120.

[3]吴静,郑栋鹏.《第四十一》:“伊甸园”的复归[J].潍坊学院学报,2013(3):59-60.

[4]孙建芳.爱情十字架背负的宗教情结:《第四十一个》的宗教象征意义初探[J].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02(2):28-31.

I106.4

:A

:1671-9476(2015)01-0057-03

10.13450/j.cnki j.zknu.2015.01.015

2014-09-01

张 龙(1989-),男,河北邯郸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美国文学。

猜你喜欢
白军蓝眼睛中尉
缩写《草帽计》
一只流浪的狼(四)
国民党法西斯蒂的白色恐怖
党史文苑(2019年6期)2019-06-24 03:08:53
一只流浪的狼(二)
一只流浪的狼(八)
蓝眼睛树(大家拍世界)
环球时报(2017-09-25)2017-09-25 13:56:08
一笔赔偿款,争夺监护权
新天地(2016年11期)2016-12-23 15:04:05
傲慢的军官
尾号6470
蓝盾(2016年9期)2016-10-22 07:19:00
追求独立、平等和自由——《法国中尉的女人》的女性主义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