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龙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新世界报》研究述评
李廷龙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游乐场小报作为20世纪的一种特殊的媒介,是近代市民文化的一种见证和记忆。《新世界报》作为近代上海的第一份游乐场小报,从1916年12月14日创刊伊始,存在10余年,于1927年3月停刊。它不仅影响了其后的游乐场小报的形式和内容,也记载了这一时期上海的一个侧面,是用文字写就的史料。就收集到的专著、期刊论文等内容来看,目前学界关于《新世界报》的研究大致集中在3种角度:1) 以新闻史学类著作最为典型的关于《新世界报》的一些常识介绍;2) 从社会文化史的角度考察,其中多数以《新世界报》中记载的“新世界”游乐场资料来研究近代上海的大众休闲娱乐;3) 从文学的角度来剖析游乐场小报文学作品。但关于《新世界报》的研究从研究角度、研究内容的深度和广度上还可以更进一步。
《新世界报》;研究角度;述评
20世纪初,由于西方列强忙于欧洲战场无暇东顾,近代上海民族工商业获得了巨大的发展。这为近代上海游乐业的发展提供了巨大的资金支持和消费人群。加之,近代上海作为中国首批开放的通商口岸,深受西方饮食、生活习惯等的影响,西方各种新式娱乐在沪盛行。一些青红帮头子凭借租界的特殊地位,纷纷划分地盘,一大批集电影院、戏院、茶馆、赌博为一体的现代游乐场兴盛起来,如新世界、大世界、先施乐园、劝业场、永安天韵楼、大新游乐场、新新游乐场、福安游乐场等。这些新式游乐场为了吸引顾客,票价相对便宜,逐渐成为中下层市民的娱乐舞台。面对巨大的经济利益诱惑,各游乐场之间为了抢占市场,纷纷出版各种小报,这成为近代游乐场小报产生的直接原因。
此外,近代游乐场小报的繁盛除去沪地娱乐和消费风气的弥漫之外,寓居上海的江浙文人也是“推手”之一。太平天国起义使得大量江浙文人来到沪地。这些人中有的热衷于传播西方文化,供职于一些图书馆或者新式学校,但大多数进入都市文化市场,变身为洋场文人,出版各种各样的小报。这些报人是近代游乐场小报得以出现的重要原因,同时也为小报设置了文化导向。
“据统计,游乐场小报约发行了10种。其中典型代表是《新世界报》《先施乐园日报》《天韵报》《大世界》。”[1]这4种游乐场小报,学界研究成果相对较多的是《大世界》,而作为近代游乐场小报开风气者的《新世界报》则鲜有人研究。提到《新世界报》就不得不提到当时驰名沪地的第一家综合性大型游乐场——“新世界”游乐场。“新世界”于1915年8月4日由经润三和黄楚九创建,黄楚九担任经理。它位于今南京西路和西藏中路的交汇处。初造时为3层楼,第1层设有滑冰场、弹子房、跑驴场等,同时也放映电影;第2层主要表演曲艺节目,如苏州滩簧、上海本地滩簧、宁波滩簧、文明戏、北方大鼓、苏州评弹、三弦等;第3层主要提供饮食服务,如中西大餐、水果、小吃等。为了扩大宣传,《新世界报》于1916年12月14日创刊,“次年《大世界》《劝业场日报》《新舞台日报》相继而出,一时‘戏报’大为盛行。自《新世界报》聘孙玉声主编,加入游戏小品,很能风行一时,各戏场竞相效仿”[2]。由于北伐战争的影响,《新世界报》于1927年3月停刊。它直接确立了近代上海大型游乐场小报的地位。该报早期初创4开4版,竖版繁体,开设了一些娱乐性和戏谑性质的主题世界,如言论世界、谈瀛世界、邮电世界、快活世界、滑稽世界等。《大世界》的版面设置几乎如出一辙,如“言论世界”“新闻世界”“十洲世界”“交通世界”“鸿泥世界”“未来世界”“香艳世界”“优盂世界”“寓言世界”“散花世界”。后来,《新世界报》版面革新,首版刊载“新世界”游乐场的剧目,第2版和第3版内容比较庞杂,既有关于“新世界”游乐场的演出艺人介绍,又有各种妓院的风花雪月之事和时评性文字。此外,还刊有数量众多的主题系列漫画,如“上海之怪现状”等。该报也刊载一些广告,多见于第2,第3版中缝和第4版。报纸主题丰富,涉及衣食住行等方面,尤以20世纪20年代到停刊期间较多。《新世界报》存在的10余年中,曾经几换主编,从最初的孙玉声,到后来的郑正秋、奚燕子、周剑云等。责任编辑以张心燕、周瘦鹃、陈小蝶、闻野鹤、尤半狂、沈木公、戚饭牛等人为主。此外,《新世界报》也曾经用过《新世界》《新世界日报》等名称。值得一提的是,1919年6月17日到1920年2月5日更名为《药风日刊》。至于更名缘由,我们可以从下面停刊辞中一探究竟,“国贼尚未死,外交仍失败。今非志得意满之时,愿国民永保自立之精神,共争最后之胜利。新世界日报明日停刊,药风日刊明日出版”[3]。娱乐性小报在这一时期随着国家局势的转变,也自觉完成了自身定位,肩负起唤醒民众的社会责任。1920年2月20日《新世界报》重新出版。从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出,《新世界报》有其特殊的社会定位,娱乐性并不是唯一的主题。该报早期仅供游乐场观众内部购阅,后来因“新世界”游乐场“花榜选举”引起的持续轰动,民众对于该报的需求增加,遂逐步向社会公开发售。这保证了它与社会互动的影响力。可惜的是,这样一份包罗万象的时代见证品在当前研究成果数量、研究角度、研究理论等方面还存在欠缺。
目前,学界有关《新世界报》的研究大致有以下3个方面:
第一,有关《新世界报》的常识性介绍,如编辑群体、停刊、创刊等该报的基本信息。这主要以20世纪80年代作为分界点。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著作主要关注的是大报,对小报的关注很少,仅有的也只是对如《晶报》等著名小报的介绍和研究,小报尚且如此,更毋宁说是游乐场小报了。这也直接反映了小报的研究现状。从晚清时期,时人就认为“《游戏报》《采风》《笑林》《繁华》诸报,但足佐茶余酒肆之谈,不足厕于报界也”[4]。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对小报关注度的提高,游乐场小报也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此时,主要是一些工具书和通志中的记载,如《上海大辞典》等。此外,有关《新世界报》的一些信息零零散散地记载于某些专著中。盘剑的《消费的政治:旧报纸、电影院、动漫产业及其他》[5]一书在论述近代上海报业商业化过程中指出,娱乐风气大盛,娱乐性小报风靡一时。作者对作为近代上海游乐场小报鼻祖的《新世界报》的创刊、停刊、编辑群体等做了简要介绍。洪煜的《近代上海小报与市民文化研究(1897—1937)》[6]在论及近代上海小报流变的同时,对于近代游乐场小报的产生原因和发展消亡亦有所涉及。奚志强的《召稼楼奚氏史话》一书中,对《新世界报》主编奚燕子的生平有较详细的介绍,同时对他当时的地位和社会交际做了交代,“为《国魂报》主要撰稿人,列‘国魂九才子’之一。1921年,受聘为新世界游乐场《新世界报》总编辑,并为《社会日报》撰稿”[7]。这为我们从业缘、乡缘方面了解主创人员提供了帮助。《新世界报》也在某种意义上为近代小报文人提供了一个文人场域,实现思想的交流碰撞。吉建富的《海派报业》[8]中也有对该报的一般常识性介绍。李楠的《晚清民国时期上海小报(插图本)》[9]和《晚清、民国时期上海小报研究——一种综合的文化、文学考察》[10]将这些游乐场小报视为近代鸳鸯蝴蝶派文人生存场域,对于《新世界报》的主编做了简要介绍。《上海社会大观》[11]一书中,在平襟亚的《上海小报史料》章节中对《新世界报》总编辑、投稿人、销量、版面内容等作了简略的概括。《上海轶事大观》亦属于此类著作,其中记载“此报花界消息非他报所能比,即笔墨之风雅亦非他报所能及,海上走马诸君大都喜阅此报,故其销数每日亦有五六百纸也”[12]。另外,文学编年史类著作中也有相关的《新世界报》内容记述,如於可训和叶立文担任卷主编的《中国文学编年史·现代卷》[13]。不过遗憾的是,此类著作也是基本常识的介绍,语焉不详。
第二,从社会文化史的角度来考察《新世界报》,其中主要是以《新世界报》中记载的“新世界”游乐场资料来研究大众休闲娱乐。《新世界报》初创时期,作为一份娱乐性小报,服务于“新世界”游乐场的宣传目的是其根本使命。所以从《新世界报》来研究近代市民的休闲娱乐方式和休闲理念也是关注视角之一。例如翟辉的《20世纪20,30年代上海的娱乐空间及其分层研究(1927—1937)》[14]借助《新世界报》对以“新世界”和“大世界”为代表的近代游乐场的不同层次消费人群进行了考察,展现了这一时期的立体消费空间。《美丽也是生产力》[15]一文以《新世界报》中记述的新世界花国选举为载体,揭示了近代上海女性选美背后的商业考量和权力因素。《上海滑稽史》[16]以《新世界报》和《大世界报》为载体,研究了“新世界”游乐场里文明剧团的上海地方滑稽剧。《大世界:综合性文化娱乐场馆的经营之道》[17]在梳理“大世界”游乐场之前娱乐空间的过程中,提及“新世界”游乐场的节目设置,并总结近代游乐场经营策略。《中国禁史》[18]中考察了发生于“新世界”游乐场的花榜选举。
第三,文学的角度。游乐场小报作为近代上海游乐场的产出品,其娱乐性肯定是第一位的。但须注意的是,一大批后来十分活跃的小报文人,都是这类小报投稿的常客,其后开始了他们的小报生涯。《对抗与调试——20 世纪 20,30 年代上海小报文学的市民性与“精英化”》[19]考察了20世纪20,30年代上海小报的繁盛之状及其原因,并在此基础上分别从市民文化语境与精英文化语境角度探讨小报的反应与对策。同时,对这一时期著名的小说家做了细致的梳理,有助于《新世界报》的小说研究。
目前,学术界关于《新世界报》的研究大致在上述3个方面着墨最多,这对于存在了10余年,集合了那一时期著名文人写手的一份“心血”而言,显然是不够的。综上,可以明显地看出,目前的研究成果中没有以《新世界报》为主体史料出版的专著和硕士或博士学位论文。鉴于此,笔者认为研究内容的深化是必须的。虽然吸引市民前来游乐场游玩是游乐场小报的终极目标,但是在客观上,游乐场小报不仅仅是游乐场的简要“说明书”,它含有丰富的“启蒙性”内容。就拿《新世界报》来说,女性作为近代历史语境中的特殊群体,在该小报中有很多的论述,是研究近代女性解放的重要视域。如在《药风日刊》时期,该报刊载了《女子解放中一问题》《对于女子解放的感触》《乡下女子怎么样可以解放》《男女如何可以实现平等》等文章,讨论当前女子解放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如何实现男女的真正平等。与此同时,它记载了很多戏剧改良文章,也在郑正秋的组织下参与了文学革命论战,就白话文的使用、新诗体等进行论辩,是研究近代传统文人对于文学革命的心态的重要史料。数量众多、各式各样的商品广告也是近代上海休闲娱乐和消费文化的重要反映。对于一份近代上海公开流通的刊物来说,它必然会深刻影响近代上海市民的思想观念、消费方式等,进而推动整个上海的近代化。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当前的学术研究是远远不够的。从研究理论上说,小报作为一种特殊的大众媒介,含有两大特性,即公众性和评论性。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市民意识开始觉醒,报纸必然成为人们发表意见的舞台,不论是大报,抑或是小报。这其实就是一种中国式的公共空间。例如《新世界报》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刊载了很多具有时代语境的批评性文章,同时继承了晚清小报的嬉笑怒骂风格,是近代小报中典型的公共舆论空间。在研究的过程中,要综合运用空间理论、传播学理论来考察近代游乐场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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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卢 蕊〕
ReviewandcommentofresearchontheNewWorldDailyNews
LITing-long
(School of Humanity and Communicatio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s the special media space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Playground Tabloid was a witness and memory of the modern Shanghai’s civil culture. The New World Daily News is the first playground tabloid of the modern Shanghai, which was published on December 14,1916, closed down in March,1927 and existed more than a decade or so. It had deep impact on the shape and content of the following Playground Tabloid and recorded the history during this period. In terms of the contents of the monograph and journal collected, academics focus on three axes about the study of the New World Daily News at present: 1) General profiles about the New World Daily News by the works of the history of Journalism; 2)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history, modern Shanghai public leisure and entertainment were studied through most of the playground materials recorded in the New World Daily News; 3) playground tabloid literary works were anan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ture. But the research about “New World Daily New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search and the depth and breadth of research content needs to be further strengthened.
New World Daily News; research perspective; review and comment
2015-01-06
李廷龙(1988—),男,山东泰安人,硕士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G216
: C
:1008-8148(2015)02-011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