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亭:被赋权的文化符号对城市空间权力的争夺史(1949~2015)

2015-01-30 15:03李凌达
中国出版 2015年22期
关键词:报摊报刊亭赋权

□文│李凌达

报刊亭作为城市社区中的地标式建筑,是城市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因其售卖报刊的主要功能,报刊亭在城市传播的语境中往往还被赋予政治宣传、知识传播和人际交往的功能。近年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和新媒体对报刊等传统媒体冲击力度的增强,报刊亭往往以“受害者”的身份诉诸报端。仅以《中国新闻出版报》2010年以来对报刊亭的报道为例,报刊亭的出现往往伴随着被拆迁或者消亡的命运。比如:《大大一座城如何容下小小报刊亭》(2015-03-18)、《对报刊亭多些宽容》(2013-10-31)、《消失的报刊亭:何日君再来》(2013-05-17)、《城市建设 请为报刊亭留一席之地》(2011-09-30)、《北京:首批多功能数字报刊亭亮相街头》(2014-03-21)、《云端读报:足不出户的“报刊亭”》(2012-08-23)。

探究报刊亭发展的历史会发现,报刊亭的命运一直坎坷。报刊亭及其经营者的生存状况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发展的进程,报刊亭的存在本身与城市管理之间的矛盾生而有之。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陕西西安邮电系统的员工反映了西安火车站广场报刊亭“遭到新城区‘三整顿’办公室的干涉,三次下令拆除”。[1]这是《人民日报》最早关于拆除报刊亭的新闻报道。通过对大量新闻报道的文本分析,拆除报刊亭的原因最常用的描述是“定为违章建筑,还路于民”,而反对报刊亭拆除的声音最常用的描述是“报刊亭是城市的名片和文化符号”。

本文试图借鉴新社会史的研究方法,主要通过对新中国成立以来《人民日报》就“报刊亭”报道的新闻文本进行史料挖掘,还原不同历史时期报刊亭这一文化符号在进行城市空间权力争夺过程中的各种表现,从历史的视角结合城市传播的相关理论,解读报刊亭作为城市传播节点的生存之困。

一、新中国成立初期:被统战的报刊亭(1949~1956)

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认为,报纸是伴随着现代城市的出现而出现的,特别是当西方城市文明发展到工业时期,城邦及其精神已经从工业聚落中消散,在这一社会转换过程中,报纸成为一种政治工具。芒福德在描述中看到了地方报纸的社区交流功能,并发现了其政治宣传的工具意义。[2]在政权交替的过程中,社会结构和城市形态都会发生巨大变化,报刊亭作为可传承的城市建筑物,因其可以作为政治宣传的窗口,因而被赋予了一定的政治意涵。

新中国成立后,对私营经济和外资的社会主义改造是国家的重要工作和任务。民国期间的报业很多都是私营,报刊代销处、报摊甚至报贩和报童都属于报馆经营的组成部分。中央人民政府邮电部邮政总局对各地邮局接办发行工作非常重视,“各地邮局应将各该地之代销处、报摊、报贩及报童等,有计划地登记并组织起来,定期会商发行统一后如何调整公私机构以及开展工作等问题。”[3]这则对各地邮局接办发行工作的重要通知分别在1950年5月29日和1950年6月18日的第1版重复刊载。1954年4月25日《人民日报》第3版报道《北京邮局加强北京市报纸零售工作》:“今后北京报纸的零售范围将从原来市内部分邮局和三个报刊门市部扩大到全市……今后并准备在重要街道和公共场所设立报刊亭……”[4]这是第一次出现“设立报刊亭”的报道。1956年6月8日第2版报道《在火车站和列车内零售报刊》,第一次提出 “在主要火车站设立零售报刊亭或零售车”,[5]该通知由铁道部和邮电部联合发布,并于当年7月1日起实行,火车站和列车内的报刊销售工作开始进行。

办好党报党刊一直是中国共产党的一项重要任务,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刚刚接管城市的新政府迫切需要通过报刊将执政理念和政策方针传递给市民。而新中国成立前就已经存在并作为城市空间组成部分的报摊,作为私营报刊发行体系的代表,可以直接拿来为我所用。当时制定的相关政策都是围绕着政治宣传的目标,维护原有的发行机构并建立新的报刊零售点,就成为邮政系统当时的工作任务之一。此时,报刊亭作为报业发行系统中的一个环节,作为政治宣传窗口的意义明显。

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时期:被赋权的报刊亭(1956~1966)

赋权在社区心理学中被描述为“一种人们获得对自己相关事务或问题的控制的内在过程,既包含个人赋权的向度,也包含集体赋权的向度。”发展传播学20世纪70年代末出现“参与发展”转向,“赋权”被界定为“个体、组织和社区对其社会和经济水平、社区的民主参与和自身命运的控制和主宰”。[6]邮局、报刊门市部、报摊等都是城市便民基础设施,往往距离居民社区比较近。根据城市传播相关理论,城市本身就是媒介,传播的媒介不仅局限于大众媒介,也包括实体空间。[7]可以认为报刊亭是社区媒介,社区媒介最大的特点就是参与性,群众在参与社区媒介信息生产传播的过程中,实现了权力在社会形态中流动的过程。意识形态的控制通过对社区媒介的赋权,达成了民众对媒介信息传播权力的统一。

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时期,报刊亭的公有化过程已经完成,而且作为政治宣传窗口的意义进一步凸显。在一些热点焦点事件特别是政治事件发生时,报道中都会提到报刊亭的报纸销售一空,以表示民众对事件的关注和拥护程度,这是通过群众的参与实现赋权的最直接体现。

1960年12月8日的新闻《北京上海天津各界人民热烈拥护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声明》,“今天,上海各报都刊登了声明的全文。各区邮局、报刊门市部、售报员和街头书报摊上出售的报纸,一个多小时内就销售一空,很多单位不断打电话给报刊发行部门,要求增加发行量。”[8]

由此可见,越是在报刊亭前排长队等待购买的新闻,越是重要。这样的热点事件宣传思维一直贯穿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在经历了10年“文革”之后,人们对权力形态的感知从强调权力的控制和操纵,向强调生产性或生发性的权力的转变过程。

1981年1月27日的新闻《首都人民衷心拥护对林江反革命集团十名主犯的判决》,“虽然许多人已经看过电视,还是冒着严寒赶到邮局、售报亭,排队买当天的报纸,阅读判决书和消息。”[9]

1982年9月15日《首都人民积极做好各方面工作 坚定沿着十二大指引的方向前进》,“许许多多的工人、科技人员、干部、解放军指战员和居民在邮局和售报亭前排成长队,踊跃购买报纸,互相传告喜讯。”[10]

正因为10年的停滞,所以80年代初对报刊亭的赋权可谓是60年代主体特征的延续,而且这种延续甚至直达现在。2014年3月5日的两会特刊,报道中提到“全国两会期间力争做到在全市报刊亭都可以买到《人民日报》和《北京日报》,并特别对代表、委员驻地周边的报刊亭增加了党报代销投放量。”[11]通过报刊亭发行党报的数量,来反映受众对政治话语中 “两会”的关注程度。

这个时期,民众参与社区媒介的过程,只能作为城市空间权力分配的萌芽阶段,为报刊亭作为社会交往空间的功能发挥及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重新赋权提供了可能性。

三、改革开放新时期:作为空间权力争夺主体的报刊亭(1979~1999)

从报道的数量和内容来看,在1960~1980年期间,几乎没有关注报刊亭建设发展的报道。但是1976年1月4日刊载的一篇文学作品《窗口》中提到“敲开售报亭的窗口……售报亭——时代的相机……呵,售报亭的窗口……”[12]以此表达某个特定时代结束的喜悦心情。售报亭作为时代开启的窗口,参与了城市空间权力的重新分配。从这个时期开始,邮电部门将报刊亭的建设纳入了工作重点,以北京、上海、广州、重庆、昆明、武汉等地为代表的报刊亭建设都受到了广泛关注,而各地阻挠报刊亭或报刊零售网点建设的行为也在逐步发酵。

1.报刊亭发展的动因:报刊零售业发展

1980年以后,报刊亭建设是与报刊零售业的发展同步的,一方面报刊亭是邮电部门官方建设的邮报亭,另一方面邮电部门也与社会力量合作建设报刊投递和零售渠道。邮电部门积极扩大报刊发行的工作全面铺开,“邮政部门与社会力量结合,组织社会上一些闲散劳力,成立了街道报刊合作社、报刊服务部、报刊订销站以及零售报刊亭、车、摊等多种形式的集体和个体户,为邮局代订、代销、代投报刊”。[13]《人民日报》于1984年9月14日刊发报道《北京市邮局决定采取措施 开展报刊零售解决首都读者买报难》,时隔两年,1986年9月19日又刊发《北京着手解决报刊买卖难》。但从这两条间隔两年的报道中可知,北京报刊买卖难的问题并未得到解决,而且报刊零售网点建设的难题一直持续到90年代末期。红庙一条街《“还路于民”的烦恼》的相关报道,[14]就反映了这个问题。在1997年,北京刚建成100处报刊亭、阅报栏后不久,“有的尚未发挥其应有作用的时候,一些区、街道的有关部门横加指责,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有35个报刊亭被陆续查封或接到不准营业的通知,7个报刊亭被有关部门强行挪走。”[15]

2.参与城市空间争夺:精神文明与市容建设的兼容

这一时期的新闻报道中首次出现了报刊亭建设受到阻力的情况,地方邮电部门员工通过读者来信的方式反映问题。除了前文中提到陕西西安邮电系统员工的反映,江苏邮电系统员工反映,“我省邮政部门在不影响市容、交通的前提下,在城市设置了一些报刊亭(摊),以扩大零售业务……但是,有些部门却以整顿市容为由,对邮局设置报刊亭(摊)横加限制,甚至强令拆除。”[16]吉林长春邮局的报刊代销员称,“自1981年6月以来,长春站有关部门不让我们进站卖报了。不仅不让上车卖,连候车室内外也不让卖。”[17]

从一开始的读者来信,到后期的媒体主动关注,并刊发评论文章,可见报刊亭作为城市空间中的实体存在,在多年的空间权力争夺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有评论文章论述城市精神文明建设与“市容问题”的协调兼容问题,认为“修建报刊亭的意义就远远超出了‘市容问题’的范畴,它实际上成为一个如何更快地来提高全体公民的科学文化素质的大课题了。”[18]至此,报刊亭在城市空间中的文化功能得到了逐步的关注,并引发共鸣。之后的报道更是深入关注了街头报摊的文化乱象,比如:离奇、怪诞或格调庸俗、趣味不高的读物和文学作品在报摊出现,并引发读者的关注。

经济社会的发展,曾经被单纯赋权的报刊亭呈现出分化的特点,一方面,报刊亭作为城市的实体存在与城市建设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因此需要面临城市管理部门的挑战;另一方面,报刊亭作为多元文化的集聚地,从其售卖的报刊和读者的需求,反映了个人文化的取向和社会文化的发展程度,必然受到来自文化管理部门的监管。因此,无论是从城市实体空间还是从文化展示空间的角度来解读报刊亭的媒介角色,其在城市空间中作为管理者为代表的公域和作为消费者为代表的私域的结合体,成为参与城市空间权力争夺的主体。

3.话语空间的获取:借力文化市场多元化发展

在这一轮的权力争夺中,报刊亭自身作为城市媒介,却因为文化市场的繁荣获得了更多的话语空间。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就有香港人士通过读者来信反映这个问题,“我每次回到内地来,总有一种眼睛‘挨饿’的感觉。也就是说,不容易买到报刊书籍。原因是销售点太少。我国有关部门在出版发行上也要采取开放政策,……发行方面更可扩展到个体报贩。”[19]但直到80年代后期,以广东沿海地区为代表,文化人开始按照新思路建设文化市场,包括报摊等文化经营活动有了规定和实施细则,社会文化娱乐走上受到文化部门综合规划、协调和立法的服务管理的轨道。[20]从90年代开始,“文化市场已不再是影视剧和老三摊(书摊、报摊、民间卖艺摊)传统的简单卖方市场……经过数年拓展,已形成多门类、多层次的立体消费结构,消费特点趋新求异。”[21]而此时的报业也呈现出两个市场,“一个是公费订阅所支持的主市场,这主要是各级党政机关报、综合性大报和企业报;另一个是读者自费订阅所支持的第二市场,主要是晚报、文摘报、生活服务类报纸。”[22]报业市场的繁荣发展以及文化市场作为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报刊亭在城市空间的话语斗争中保持优势地位,提供了良好的契机。

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作为对话终端的报刊亭(2000年至今)

按照媒介环境学派的代表人物麦克卢汉的观点,媒介即讯息。如果将城市及其组成要素都作为媒介,那么以报刊亭为代表的城市建筑同样是讯息的组成部分。城市报刊亭往往存在于城市道路交汇点或者居民社区附近,城市居民往往会通过报刊亭获取信息,除了购买报纸杂志,还将其作为信息服务站,比如指路。透过这些城市媒介,受众接受讯息的平台可以作为对话终端,这种对话可以发生在城市传播的传者和受者之间,也可以发生在政治传播的管理者与普通民众之间,同样会发生在社区群体的普通民众之间。

1.建设报刊亭的官方行为

进入新世纪,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互联网给传统媒体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但是新旧媒体的共存让受众对媒体融合抱有期望。就在互联网在内地即将狂飙式发展之际,2000年报刊亭进入建设高峰,当年,中央文明办、建设部、公安部等部门联合下发《关于在全国城镇建设报刊零售亭的通知》(国邮联〔2000〕452号),要求在各大中小城市建立书报亭,满足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完善城市文化功能,拓宽再就业渠道。当年的通知上这样表述:“报刊发行市场是社会文化市场的组成部分,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阵地。报刊销售是宣传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普及科学文化知识、传播信息的有效途径。”同时,肯定了已有报刊零售网点对于繁荣社会主义文化市场,巩固“扫黄打非”成果,满足人民群众文化需求,美化城市环境等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已建成的报刊亭被人民群众誉为安排下岗职工的安民亭、方便市民生活的便民亭、满足文化需求的文化亭、维护社会治安的安全亭。[23]

这一时期关于报亭的第一篇报道是《报亭为啥还“停”着》,[24]对90年代北京报刊亭被查封问题持续关注。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报亭建设进入新阶段。上海建设东方书报亭,成为“上海在参与文化市场的国际化竞争中把握主动权的一种有益探索”,并且书报亭的经营范围逐步扩大,“陆续开办了公用电话、票务代理、出售邮品、电话磁卡、文化用品、音像用品等多种业务。”[25]这一时期,关于报刊亭的报道振荡走高。

报刊亭作为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重要标志受到城市经营者的关注,除此之外,党报与报刊亭千丝万缕的联系使得报刊亭实现了重新赋权的过程。其实,早在1993年,就有报道称《人民日报》《北京日报》等党报摆上了个体报摊。[26]1996年,有关部委还发出通知,要求城镇兴建增建党报阅报栏,“在条件允许的地方,经批准,邮电部门要增建一些报刊亭,同时附建阅报栏。鼓励现有报刊亭增建阅报栏。”[27]2004年3月29日,通过基层宣传干部的读者来信,报摊能买到党报党刊的消息受到关注。[28]从这条消息发出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全国多个城市能够买到党报的消息陆续刊出,中央党报的负责人也在采访中表示“要以进报亭为动力努力提高办报水平”。[29]以天津日报报业集团为代表的报刊发行网络,多次获得《人民日报》的报道。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2004年关于报刊亭的报道出现高峰。

2.城市文化符号的危机

尽管态势向好,但围绕报刊亭的建设与生存困境,城市文化符号与城市管理之间的博弈一直存在。有的城市把报刊亭作为城市再就业的渠道,而有的城市却因为拆除报刊亭一直成为关注的焦点。仅以郑州为例,2004年关于郑州市的报刊亭的报道不少,是因为党报开始在报摊售卖,郑州市因为工作比较突出,受到了中央媒体的关注,是作为当地政绩进行报道的。而时隔8年后,郑州市的报刊亭就全部拆除,在此后关于报刊亭被拆除的报道都以郑州为反面案例。无独有偶,北京先后因为撤销地铁站台上的报刊销售点(2003年),时隔15个月后又重回站台(2005年),一时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此后,北京、无锡等城市因为举办大型活动而拆迁报刊亭,屡屡成为媒体热评的对象。贵阳、石嘴山、固原等地因为市政建设中并未规划报刊亭,市民通过读者来信这种传统的方式反映情况并为人所知。

这一时期的报刊亭困境,不仅仅停留在相关市政部门的不配合,而且面临着城市文化空心化和新媒体发展的冲击。有评论以《文化“空城计”》指出“我曾在综合实力百强县前十名中的几个县级市逛过,意外地发现在这些地方竟买不到《读书》《随笔》《十月》《当代》等刊物,问报刊亭经营者,有的压根不知道有这样的刊物,有的则说这种杂志卖不掉所以不敢进。”[30]有评论《从报刊亭的倒掉谈起》说到,“新媒体崛起,大众传播渠道改变,让人们不禁怀疑,报刊亭会成为一消失的风景,纸媒的寒冬是不是比我们想象来得更早一些。”[31]新媒体的冲击让报刊亭反思转型,智能报刊亭作为互联网科技发展的产物,开始了转型升级的创新试点,“免费无线网,快件自提柜,能缴水电费”等基本服务功能的纳入,“将报刊亭打造成符合当今信息化社会发展需求的智能信息岛。”[32]

3.城市媒介的交往空间

无论是党报摆上零售报摊对其重新赋权,还是报刊亭智能化凸显社区便民服务功能自寻出路,都体现了报刊亭作为媒介实现城市空间对话的可能性。党政部门希望党报走群众路线,深入百姓的生活当中,从某种程度上是对报刊亭作为社区交往空间的认定。城市塑造了一种新型的交往互动关系,现代城市体现了现代性的历史性诉求。传播是城市中人们以虚拟和实体方式展开的互动,并以此呈现的一种新型主体间的关系。实体空间以及人在其中的活动,是城市传播的重要面向。[33]而报刊亭的转型举措,无疑也是为了基本生存而吸引更多的人气,更好地发挥城市传播节点的功能,将公共服务、社区服务和文化服务结合起来,将线上世界与实体空间相对接。

五、结论与讨论

通过梳理报刊亭的发展路径,特别是媒体报道中的报刊亭的命运,可以得知报刊亭并不是简单孤立的城市文化空间,而是被赋予了政治意涵,并且这种政治成分一直或强或弱地伴随着报刊亭兴衰的各个阶段。这与报刊亭存在发展的环境相关,大都市的城市空间才能够为报刊亭提供生存的空间,这取决于大都市中人们的生产生活都伴随着信息的流动。芒福德认为,现代都市人们不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而是生活在一个每时每刻用纸和赛璐珞在他周围建构的影像世界中。[34]生活在城市中的受众对媒体所构建的拟态环境的依赖,使得报刊亭这样的城市媒介构成物件或称信息传播流动的终端,在社区居民的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因此,当报刊亭被城市管理者排斥或者拆除时,会频频有读者来信反映问题。

报刊亭对于城市居民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信息的告知,而且意味着对话的可能性。现代城市中社会阶层和信息流动的新模式使得阶层之间或者阶层内部的对话机会变得渺茫,而人们对于可以充当对话终端的报刊亭寄予厚望。城市管理者希望通过报刊亭发挥传播过程中最为原始的告知功能,而市民则把报刊亭作为社区信息交流沟通的平台。于是,上知国家大事,下知小区租房,报刊亭在城市传播中已经内化为媒介讯息的代名词,深入受众心中。所以,才会有党报摆上报摊的发行体系改进,才会有“还路于民”是否为广大市民买账的系列报道。这背后都是不同的利益群体希望将报刊亭所代表的传播节点转化为公共空间的愿景。

然而报刊亭的命运并未因为这样的赋权或者重新赋权的过程而获得根本的改变。1986年12月2日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八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法》中规定,“邮政企业应当在方便群众的地方设置分支机构、邮亭、报刊亭、邮筒等设施,或者进行流动服务。”在1990年11月通过的《邮政法实施细则》中规定,“邮亭、邮政报刊亭等是邮政企业的服务点。邮政企业依法设置邮亭、邮政报刊亭、邮筒、信箱或者流动服务时,有关单位或者个人应当提供方便。”2009年4月24日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八次会议修订通过的新《邮政法》中,只是指出“邮政设施,是指用于提供邮政服务的邮政营业场所、邮件处理场所、邮筒(箱)、邮政报刊亭、信报箱等。” 并未对具体设置报刊亭时相关单位或个人的责任进行说明,报刊亭的衰退在相关行业法规中得到体现和印证。当然,邮政报刊亭仅仅是众多报刊亭的组成部分,现代化的智能报亭作为城市空间里的智能终端,承担起了更多媒介的功能,更希望摆脱以往依赖传统报刊零售生存的窘境,收发快递、WIFI热点、移动电视、城市服务或者医疗急救等功能,将现代城市理念完全汇集于一身,这是对其所依赖的政治背景和传统媒体的传播模式完全不挂钩的新蜕变,这种对过往身份的决裂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与现代城市管理的和解。

报刊亭作为城市空间的存在感日趋强烈,而作为文化符号的功能却在式微,这也意味着其被赋予的权力也在被消解。当其真正转型为智慧城市的传播节点,作为媒介的城市会将信息和媒体的内涵,从人们日常概念中的作为实体存在的传统媒体或作为虚拟存在的网络媒体,真正拓展为作为人体延伸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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