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世界的意义及人性关怀
——读舒茨《社会世界的意义构成》
杨国庆,张津梁
(哈尔滨工程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哈尔滨 150001)
[摘要]舒茨的代表著作《社会世界的意义构成》主要论述的是社会行动的意义及其理解的可能性。舒茨作品中透视出其对现代性中人性的关怀,即将个体人的行动意义回归生活世界,关注人的日常生活归属,在其生活世界中理解具体人的社会行动的意义。追溯舒茨所处的欧洲社会传统,其在生活中所体验的是一种现实的流亡照会。社会行动者在流亡现代性中面临的是原有生活家园归属感的丧失,但是在流亡的过程中其得以对抗现代性的理性社会,在此,社会行动者有着重塑家园的可能,得以在生活世界中重塑自我的生活归属,生活世界的意义得以回归到人的身上。但是舒茨眼中的“人”是一种理性人的角色扮演,其对抗现代性的可能性是存疑的,理性的人到底能否逃脱理性的牢笼束缚,这一点是值得怀疑的,因为理性人其本身生活的环境也是处于高度理性的现代性之中。
[关键词]社会世界;现代性;人性关怀
[中图分类号]C9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5)02-0000-05
作为现象学社会学的核心人物,阿尔弗雷德·舒茨一生致力于现象学社会学研究,在《社会世界的意义构成》这本书中,舒茨所要揭示的是人的社会行动的意义及其理解的可能性。理解舒茨的社会学理论一定要将其放在舒茨生活的社会环境和意义传统中。
一、生活世界的意义与现代性的传统
人如何过着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是社会学自诞生以来就贯穿始终的命题。从古典到现代,社会学家现实关怀的核心是人生活的意义问题。理解舒茨的理论一定要放到舒茨所生活的欧洲社会环境传统中。舒茨生活在德国的理性化程度不断膨胀的年代。面对现代性这一工具理性至上的话语体系,德国社会带给舒茨的是作为犹太后裔的知识分子的流亡[1]。这种流亡的历史在阿伦特和鲍曼的著作中得到了体现,阿伦特在面对纳粹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屠杀时,他看到的是整个欧洲传统的“断裂”,阿伦特意义上的断裂不仅是传统和现代的断裂,也是个体人日常生活和新的社会世界的断裂,以往欧洲的所有理论流派都无法揭示大屠杀何以发生的问题。这种断裂是基于欧洲的家园意识和对上帝的坚定的信仰,现代性造成的是个体自我意识的丧失,在此基础上社会行动者所经历的是韦伯意义上的“铁笼式”*韦伯在讨论现代性的时候,其看到的是现代性导致的是一种“铁笼式”的生活,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提到“清教徒要成为职业人,而我们必须成为职业人。禁欲主义从僧院步入职业生活,开始支配世俗道德,从而助长近代经济秩序的那个巨大宇宙的诞生” [2]。任何人也无法逃离被禁欲主义洗礼的理性化的世界,现代性中的每一个人都要过着清教徒般的禁欲的生活。如果说清教徒在资本主义产生过程中过着的禁欲主义的生活是有着坚定信仰和意义表征的生活的话,那么在韦伯眼中社会行动者在资本主义产生之后被迫卷入清教徒式的生活是没有坚定信仰支撑的,因为此时资本主义已经充分发展,不需要新教伦理的滋养了。的禁欲生活,每个人都被迫卷入到了清教徒式的生活世界中,人成了被“异化”的工具,人的意义是缺失的。
(一)苦难和流亡生活环境——阿伦特和鲍曼对大屠杀的讨论
大屠杀问题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它不仅彻底体现了犹太民族在欧洲传统中的存在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它发生在号称当时“世界文明中心”的欧洲[3]。诞生了康德、歌德和贝多芬的伟大民族竟然让大屠杀这样摧残人性的事情发生了?这是困扰欧洲知识分子的一个基本难题。如果说在现代性之前,个体的良知在上帝手中的话,当良知的审判权被从上帝手中夺来之后,人们该如何挽救自己的命运,尼采给出了“超人”的说法,尼采认为,在世俗中生长而又超越于人的本性的“超人”方能解决这个现代性的困境[4]。但是尼采式的“超人”是很难寻找的,既使找到其在现实中也有着一种无奈感*自笛卡尔的怀疑将人抬到了至高位置之后,启蒙和理性的精神更是将人的主体性抬高到了上帝的位置。人不再需要上帝,上帝被人所谋杀,因为人的主体性一旦发挥出来其带来的是一种无尽的欲望追求,此时的社会道德变成了为个体的人追逐利益的辩护者 [5]。因此,人将上帝谋杀的同时,其自身存在的道德或价值基础也被抹平,按照福柯的说法是“人自身已经死了”。尼采式的超人之所以没有真正的产生或发挥作用,是因为“超人”也生活在现代性的环境中,尼采意义上的“超人”设想是想让现代性中的人生于现代性中而又能超越于人类的本性,当然面对高度理性的现代社会,有没有人能够成为“超人”或者说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成为“超人”,这是值得怀疑的。。
对大屠杀给予浓厚兴趣的阿伦特认为现代性中催生了一种极端的恶,这种极端的恶在极权主义的大旗下被表露成了对于人的忽视。现代性本身造就和需要的不是有着强烈个体意识的“我”,而是带有高度理性化和同质化的“匿名的他者”。个体不用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高度的分工体系下,个体所完成的只不过是大屠杀中的很薄弱的一个具体环节,个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服从命令。作为大屠杀真正实施者的艾希曼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不假思索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挣足够多的钱,养活自己和妻儿。但是这也正是现代性的可怕之处,不假思索的行动其本身带来的“意义”可能是理性无法估量的,这是现代性的恶[3]。当理所当然的行为不端与理性化进行亲和后,其在普通人身上出现有着现实照会时,现代性中的人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领域了,他只能处在流亡的过程中,并且流亡伴随着其一生。
同样对大屠杀给予高度关注的鲍曼认为,“大屠杀在现代理性社会、在人类文明的高度发展阶段和人类文化成就的最高峰酝酿和执行,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屠杀是这一社会、文明和文化的一个问题……它也是一种信号,标示出一种危险的、可能会造成自我毁灭的盲目性”[6]5。在高度理性化的现代性中,人的本性在面对技术、理性和效能的环境时是脆弱的,在此意义上,霍布斯所说人性中的非理性的情感和欲望在高度理性的现代社会得到了充分实现的土壤。大屠杀“坐在一辆工厂生产的汽车中到来,配备着只有最先进的科学可以提供的武器,走的路线也有着科学管理的组织设计”[6]18。正是现代性使得大屠杀得以想象并变成了现实,文明的进程造就的是道德冷漠的社会生产,人的意义是缺失的,人在现代性中已经是流亡的他者[1]。人的生活是一种苦难的生活,现代性中个人的主体性意识不断在非理性的欲望中得以膨胀,人的位置是无足轻重的。大屠杀造就的苦难不是历史的终结,很有可能是苦难本身的开始[3]。
(二)舒茨——现代生活世界的流亡者
面对流亡这一现实,舒茨所说的意义理论是针对“我群群体”*“我群群体”是一种面对面的互动群体,“我群群体”中人有着一种家乡的意识和感觉,我群群体中的人指向的是传统的信赖社群,类似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提到的“熟人社会”。“熟人社会”中的人不需要文字来传达信息,有时候根据脚步和声音就能够断定行动者的身份。而言的,在“我群群体”中每个主体生活在共同的主客观意义脉络中,能够在一个共同的“绵延”中直接的经验到彼此[7]61-64。但是在生活世界中,行动和行为时间上的不同指向,代表的是传统和现代的断裂。生活在现代世界中的人只能以一种过去的经验来应对现代的生活,因为对未来永远都充满着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造成的是个体不得不在“作为他者的专家系统中生活”。因此,现代性视域下,我们每个人都成了作家塞万提斯著作中的唐吉柯德,我们的“矛”刺向的是一个新的世界,而我们的盾维护的是一个旧的世界*唐吉柯德的“矛”所刺向的是一个现代社会,因为现代社会充满着不确定性,在现代社会中唐吉柯德是找不到自我的归宿感的;唐吉柯德的“盾”所维护的是传统的社会,因为传统的社会有着某种固定性,最为核心的是唐吉柯德在传统中找到了自我的归宿,找到了作为“骑士”的意义。。这是现代性造就的一种流亡者的形象。在这里,原有的个体的归宿意识已经被打破,原有的家乡正是流亡者所要逃避的对象,因为家乡在现代性中自身也在不断地变化。
作为现代性的表征,分工和分化也在舒茨“意义理论”的衡量范畴之内。分工所导致的是空间维度在“我群”关系上的分离,行动者所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同时代的人,行动者此时已经从“日常生活”进入到了“生活世界”,传统意义上的面对面的关系在分工体系下不断的被瓦解,生活世界其本身就已经带有一种“匿名性”。这种“匿名性”体现在,“行动者对于他人和事的理解只能借助于韦伯意义上的理想型,而无法真正认识到他者的主观意义”[7]32。“他者”在“我”的眼中是一种“历史的无名者”的形象,行动者对他人的认识皆以自己的“经验脉络”为取向,笛卡尔意义上的“怀疑”贯穿生活世界的每个角落,因为现代性其本身就带有某种不确定性。在舒茨自己的身上,匿名性有着很好的体现,胡塞尔曾在信中说,“在维也纳有一位年轻人。他白天在银行工作,而晚上则是一名现象学家”[1]。在现代人的眼中,这个“社会”不再是涂尔干笔下以曲折的方式被崇拜的神圣事物,而好像是一个抽象的对象,需要不断加以考察、研究、反思和转变[8]。“‘每个人的具体生活降格成为一个思辨旁观和沉思冥想的世界’,社会作为一个被冷眼旁观的‘场景’,是一个一般化的抽象物。”[9]
国内学者孙飞宇基于欧洲的大传统分析了舒茨生活世界理论中几种流亡者的身份,孙飞宇认为以舒茨为代表的流亡者所扮演的角色有三种:1.作为知识分子的流亡;2.作为现代行动者的流亡;3.作为流亡的生命。在第一种流亡中,舒茨所指向的是现代性的知识分子在承担社会工程学的立法者的同时,被现代社会冠以“他者”的身份。在第二种流亡中,舒茨所指向的是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迫害。原本在“我群群体”中不起眼的身份因素在犹太人身上却成了被清除的符号。在第三种流亡中,舒茨看到的是在弗洛伊德意义上现代人的三种人格(自我、本我和超我),这三种人格的张力构成的是一种现代人的永恒的漂泊感形象——流亡者[1]。现代性所塑造的是一个类似鲁滨逊的孤独流亡者,在一个荒岛中孤独的生活,虽然摆脱了对社会关系的依赖,但是终究无法摆脱流亡者的宿命。即使鲁滨逊回到现代社会,其感到的也是一种不适应感[10]。
二、生活世界的意义——主体间性的讨论
现代性造就了现代人流亡者的形象,是不是说人的有意义生活无法真正得以实现了?显然舒茨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按照舒茨的说法,人行动的意义要放在生活世界中去寻找,生活世界是一个主体间性的世界,这种主体间性包含两个层面的意识:1.观察者与行动者之间的主体间性;2.生活世界中行动者与生活世界中他者之间的主体间性。在现象学社会学看来,自我与他者的意义体系及其理解的可能性构成了生活世界的意义体系[11]1-6,因此理解生活世界的意义必须放在主体间性中去把握。
(一)社会行动的意义构造与主体间性
与韦伯相同的是,舒茨也是沿着社会行动着手来寻找人的意义,但是舒茨认为韦伯所说的社会行动中的意义概念要在哲学的层面上进行具体而翔实的厘清。舒茨认为,“有意义的社会行动”这一概念本身就是“一个高度给付歧义的、有待进一步厘清的之问题的称号”[7]11。
社会行动的意义首先体现在对行动本身的界定上,行动本身的含义是韦伯不曾具体化的一个概念,舒茨划分了社会行动的两个范畴,“行动”和“行为”。“行动”指向的是未来的时间脉络,而“行为”指向的是已经完成的过去的时间脉络[7]9。在胡塞尔“内在意识流”和弗格森“绵延”的基础上[7]61-65,舒茨认为,“行动”的意义脉络在于他是行动者对于未来的一种规划性的活动,而“行为”则是已经完成的“行动”,它所指向的是过去的“经验脉络”[7]12-13。在此基础上,舒茨认为韦伯对社会行动的主观意义和客观意义的界定忽略掉了行动对于“行动者”和“他者”的区别,并且行动中“他者的经验历程”和“行动者自身的经验历程”是不同的。主观意义和客观意义在自我与他者的眼中也是不同的,我所体验的意义与他者也是有区别的,并且我所能够体验到的意义脉络与行动本身的意义脉络也是有差异的[7]20。在舒茨眼中,韦伯未能对于生活世界的复杂多样的、具有不同程度的匿名性及体验亲近性的他人作明确的区分,韦伯也没有真正的区分生活世界中的他者或观察者对于社会行动的理解,更没有对生活世界和科学世界对行动理解的区别做出比较[7]11-12。在舒茨看来,行动的意义在于它事先被构想,也就是它是由行动者本身所赋予的,这项构想构成了行动的统整性,而这个统整性则是别人理解该行动意义的依据。
在统整性的前提下,“基于经验基模,我们一方面也让自己的行为或行动可以被‘他者’理解。‘他者’也透过这些具有统整性的意义脉络或经验基模来掌握‘我’的体验,这是我们相互理解的媒介”[7]26。在此基础上,理解他人的问题就变成了自我世界中他者是如何呈现的问题。追溯胡塞尔的现象学,现象是能够被意识到的对象,能够被意识到的现象究竟是不是现象的本身,很显然胡塞尔沿用的是高尔吉亚的三个命题:第一,社会没有真相;第二,即使社会有真相我们也无法认识;第三,即使我们能够认识也不能认识全部。基于此,我们对他人和生活世界的理解不是事实真相本身,只是不断的接近事实真相本身。在“我”眼中当“我”追问行动者的行动所指涉的意义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自己对另一个人直截了当的察觉 ,放弃了即时掌握他的一切主体特殊性”[12]。只有在理想型和纯粹的客观化之间,我们才能认识“他者”行动的意义。存粹的“他者”我们不能成为,存粹的理想型中忽略掉了个体的能动性,只有介于二者之间,他者行动的意义才能够被认识,并且我认识的意义也不一定是社会的真相所传达的意义,因为“我们”及“生活世界”之间充满着主体间性。
以上分析只是揭示了舒茨的社会行动意义及其理解的可能性,但是仅仅在此层面显然是不够的。因为只从社会行动本身来着手所表征的意义本身就带有主体间性,这种主体间性是发生在生活世界中的,如果不对生活世界本身的构造作详细的说明,理解舒茨的行动意义理论时,具体人的位置是欠缺的。流亡者在进行社会行动的同时,其意义的传达不只是在自我和他者之中,还有更为广大的生活世界的时间和空间对照。
(二)生活世界的构造与日常生活
与日常生活的“周遭世界”不同的是,舒茨的“生活世界”*生活世界不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而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一定是充满主体间性的世界,类型化和个体性在生活世界中都有指涉。生活世界和日常生活是有区别的,日常生活只是生活世界的一部分。是一个陌生的他者组成的世界,其本身就是一种主体间性的世界。生活世界所呈现的对象“不限于具体存在的个人,制度性存在的政府和公司,以及记号规则、法律规章、伦理规范等都包含其中”[7]33。舒茨将这些呈现对象分为四种类型:1.我认识的他人,但是不在我的面前;2.我不认识的他人,而是我的亲戚朋友等人所认识的人;3.具有特定功能或社会角色的他人;4.社会集合体。这四种类型的的呈现对象在共同的时间和空间中皆以一种类型化的方式被意识和掌握。在此意义上,“个人的实质存在是不重要的,个人的存在特质即他是个会采取什么行动的人才是重要的”[7]34。
“日常生活”是每一社会中的不可或缺的部分,每个个体的“日常生活”都处于时空的耗费和转换中,基于此而言的“日常生活”成为了舒茨眼中“生活世界”的中心组成部分,是一种“至尊现实”了[13]20。在日常生活中,行动者赋予社会行动的意义是一种建立在其生存与互动的整个社会文化环境上的主观意义[14]。行动者是在自我经验基模的基础上赋予社会行动意义的,但是“生活世界”中社会行动还具有超出社会行动者赋予其“主观意义”之外的“客观意义”,不过“客观意义”的理解必须在行动者生活的“生活世界”中去把握。因为生活世界是一个主体间性的“我们”的世界,而社会行动者本身由于处于生活世界中,对日常生活可能抱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因为其现代性的本身就是一种变动不拘的过程,处于流亡过程中的行动者寻找意义的时候可能看到的只是一种基于自我经验基模而言理想型。这种理想型在现实中可能无法找到其原型,只是一种现实特质的表征,在“生活世界”中生活的社会行动者面对的是一个匿名型的社会,其行动本身的客观意义已经被“朝向你们态度”的主观意义所覆盖[7]273。在此基础上,人们关注的是日常生活,而其生活的社会文化环境被行动者的自然态度所埋没,生活世界和日常生活在流亡者身上成了一种断裂。
(三)生活世界中人的意义——主体间性中的统一
“生活世界”是一个主体间性的世界,“生活世界”中个人是否是有意义的存在?这是舒茨接下来要谈论的。“生活世界”中的人是一种流亡者。其身上投射出的是对抗现代性的可能性,流亡者在“生活世界”中不断强化“我群群体”的家乡意识,以一种“此在”的姿态来对抗当下的意义[1]。面对现代性的世界,“生活世界”中的行动者要做到将类型化的知识和各种怀疑的偏见进行“悬置”[15]98,真正的去寻找事物本身的“人”的意义。流亡者本身具有一种对“日常生活”的坚持,基于此,我们每个人又都成了塞万提斯作品中的唐吉柯德,我们的“矛”刺向的是一个充满着不确定性的生活世界,我们的“盾”维护的是被不断塑造的“我群群体”意义上的日常生活。
对于流亡者而言,对现代性的对抗本身已经具备了一种道德的责任,真正的回到“生活世界”本身去寻找人的意义成为流亡者和知识分子的新的使命。“生活世界”中对每一个行动者都是既存的实在,秉持自然态度的人在现实的生活中本身就已经将其看成了一个有意义的世界。对于社会行动者而言,要在“悬置”外部世界后,在主体间性中去寻找生活世界的意义。伴随着此一过程的是社会行动者自身的创造性的发挥,融入“生活世界”的同时也要与“生活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流亡者在寻找意义的过程中找到了人的意义深渊,也就是说作为流亡者的行动者已经为自己塑造了一个“英雄”,这个英雄就是流亡者自身[1],其要做的是在现代性的不确定性中维持确定性的道德。在此意义上的笛卡尔式的“我思故我在”的命题在流亡者的身上得以真正地体现,流亡者的“我”是“生活世界”的零点,生活世界通过流亡者而具备了意义。
但是在对抗现代性的过程中是有危险的,作为流亡者的知识分子要时刻保持着警惕,一方面,要在主体间性中融入“生活世界”,将自我自然态度中的类型化和怀疑主义进行“悬置”;另一方面,在主体间性的“生活世界”中要做到以科学的态度走出“生活世界”,因为科学研究和“生活世界”的观察是有着区别的。在舒茨看来,流亡者在面对现代性的同时其所要考虑的是“生活世界”中充满主体间性的人,在此意义上,韦伯眼中的清教徒在研究者身上有了现实的角色,流亡者必须做到的是意识到主体间性,在主体间性的生活世界中去寻找社会的事实,在生活世界本身去寻找人的意义,而生活世界本身也因为充满着主体间性而具有了意义,是一个充满意义的世界。
三、结论及讨论
对于舒茨而言,现代性背景下人的意义落在了作为流亡者的身上,在与现代性对抗中,流亡者本身已经具备了一种道德的使命感。但是这种道德使命感也是面临着被现代性颠覆的危险。生活世界本身虽然是一个有意义的世界,流亡者的形象是一个不确定的实存,流亡者能否真正的扎根生活世界本身去寻找自身的意义,这是一个令人堪忧的问题。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1.流亡者本身在对抗现代性的同时,也存在着被现代性的理性和抽象化所埋没的可能性,流亡者在对抗现代性的同时不得不在现代性的社会环境中生活。这种对抗在多大的程度上能够对现代性本身进行冲击是值得怀疑的。
2.舒茨眼中的流亡者仍然是一个理性的人的形象,其现实的解释力是值得怀疑的,无论是流亡者在流亡途中还是其对现代性的对抗中,理性人的角色始终是舒茨理论的核心。生活世界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过度理性带来的铁笼化的生活倾向,但是在理性至上的社会大环境中,理性的个体人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将“生活世界”的意义真正回归到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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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毫〕
韩枫(1934-),河北正定人,教授,中国市场学会常务理事,黑龙江省市场学会名誉会长,从事市场学、商品流通宏观调控论的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