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苏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610000)
“俄狄浦斯情结”在文学作品中的现代变形
——《哈姆雷特》与《金锁记》比较
龚 苏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610000)
所谓“俄狄浦斯情结”,狭义上指的是“恋母情结”,后来又衍生出了“恋子情结”等。在国内外优秀文学作品中都有呈现,本文对文艺复兴时期的莎士比亚和现代作家张爱玲作品中的“俄狄浦斯情结”进行探讨,体现了俄狄浦斯情结作为永恒状态的一种存在。
俄狄浦斯情结;恋母情结;恋子情结
《俄狄浦斯王》中,年轻的俄狄浦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且之后娶了生母伊俄喀斯忒,还生下两子两女。十六年后,国家突遭瘟疫,经神明指示,俄狄浦斯王在找见真情的途中逐渐发现了自己杀父娶母的事实。最后伊俄喀斯忒上吊而死,俄狄浦斯刺瞎双眼,进行自我放逐。
奥地利精神学家弗洛伊德认为,儿童在性发展的对象选择时期,开始向外界寻求性对象。而作为柔情陪伴的母亲,被男孩视为所有物,而把父亲看成是争夺的敌人,并想取代父亲的地位。这就是“俄狄浦斯情结”,又称恋母情结。弗洛伊德又解释,如果母亲唯一的精神寄托是儿子,她会把儿子幻化为丈夫的角色,称为“恋子情结”。
某种程度上,恋母与恋子情结是一体共存的。母亲对儿子的爱,在感到双亲关系中爱失衡的儿子接受。在中外小说中表现突出,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中,母亲对儿子挑选的女友百般挑剔并破坏,而儿子惧于母亲的爱,事事听从母亲的话。 在中国,有曹禺《雷雨》、张天翼《善女人》等。
莎士比亚戏剧在世界范围内影响深远,《哈姆雷特》是其最杰出作品之一;而中国作家张爱玲的《金锁记》作为中国文学史上一颗不可多得的明珠亦是璀璨生辉,夏志清先生就曾说过,“《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虽然不同国度、不同时代,甚至不同体裁,但在《哈姆雷特》和《金锁记》有一条隐形的细线相连,那就是“俄狄浦斯情结”。我们从这个角度对两部作品进行比较。
(一)相似:主体对血亲的非寻常爱恨
《哈姆雷特》中,王子哈姆雷特接到父亲猝死的消息回宫,而当他回宫后赫然发现,不过短短两月,自己的叔父克劳狄斯竟然取代他继承了王位,还娶了自己的母亲。后来在鬼魂的指引下,他得知了克劳狄斯杀兄娶嫂的真相,开始逐步采取复仇行动。在这过程中,他内心深处的恋母情结逐渐显现。剧中多处反映了哈姆雷特对母亲的畸爱。比如说戏剧开始,哈姆雷特还不知道父亲被害的真相,但他内心对母亲的改嫁是极端痛恨的。第一幕第二场中,“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刚死了两个月! 不,两个月还不满!……嘿,她会偎依在他的身旁,好像吃了美味的食物 ,格外促进了食欲一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那流着虚伪之泪的眼睛还没有消去红肿,她就嫁了人了。啊,罪恶的匆促,这样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乱伦的衾被!”
第三幕第四场中,“我不能禁止您不再让那骄淫的王引诱您他上床,让他拧您的脸,叫您做他的小耗子;我也不能禁止您因为他给了您一两个恶臭的吻,或事用他万恶的手指抚摸您的颈项。”
这般凌厉的话,竟会被一个儿子用粗俗的口吻对母亲模拟出来。可见儿子对母亲不贞的愤慨。而这种反应发自儿子之口,也让人想到这其中蕴含的机锋。这如恋人分手后的“恶语相向”,恰恰是他恋母情结的表达。
而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最著名的恋子情结形象,莫过于张爱玲在《金锁记》中塑造的曹七巧。姜家从上到下对这位“麻油店”二少奶奶的轻视以及金钱与欲望的不可得,让曹七巧彻底走向疯狂。她将所有集聚来的恶,投射到自己的后代。逼迫女儿长安退学,撒谎女儿抽大烟,赶走了她的求婚者。更牢牢抓住儿子长白,以一个疯子的毒辣、审慎间接逼死了两个儿媳。
“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妻性的不可得被七巧转为了母性,用她黄金的枷锁锁住自己的所有财产,亦包括她的儿女。她爱长白,却又不甘心让他幸福,畸形的母爱在家长权利的支撑下表现得更为荒诞。儿子的婚姻生活唤醒了她封存心底的情感渴望,于是她将一切归罪于媳妇,这个绝望的女人处心机虑地破坏着媳妇的爱情:她诱使新婚的长白整夜整夜的为她烧大烟,逼迫儿子说出与媳妇的私生活,加以丑化在亲友中大肆宣扬,随即又给儿子纳妾。七巧对长白的占有欲是情欲长期受金钱压抑而产生的一种畸形“恋子情结”,恋子成了损害、摧残与折磨的代名词。
(二)相异:血亲对主体畸爱的不自知
但这其中也有区别,恋母情结从儿子出发,母亲是不自知的。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中,王后乔特鲁德对与儿子的爱并没有察觉和引导,这也是哈姆雷特性格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
作为妻子、情人和母亲的乔特鲁德,一直把男人当作自己的依靠,无论对前夫还是后夫,都百依百顺,对自己的儿子也始终疼爱。但是,乔特鲁德在国王猝死之后的改嫁,摧毁了哈姆雷特的生活理想。从恋母情结的角度来说,父亲的去世本来很好的满足了哈姆雷特作为王子的“成长需求”,本来以为能够同时将权利和“美人”握在手中,而此时却被一个卑鄙猥琐的叔父克劳狄斯取代,他怎能不忧郁和痛恨。乔特鲁德不知道克劳蒂斯的阴谋,更不知道哈姆雷特忧郁的原因,她还不断的尝试调和两人的紧张关系,希望儿子对她的现任丈夫和颜悦色一点。由此观之,她是这出悲剧的受害者,也更是推动者。
而恋子情结从母亲出发,儿子可能是不自知的。在《金锁记》中,七巧在姜家的压抑经验令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仇恨,进而转变为对芝寿的侵略,她扮演的是一个疯狂的婆婆。进门第一天,芝寿坐在新房的湖色帐幔里,便听到七巧在房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咒她,“新嫂子这两片嘴唇,切切到有一大叠”。而担任儿子和丈夫角色的长白又是怎样在其中周旋的呢?显然,这两项,长白都不称职,他不仅没有觉察到母亲的变态畸欲,甚至还充当母亲的帮凶逼迫芝寿,将母亲与芝寿的矛盾当作正常的婆媳关系来处理,一切以母亲为准。就连七巧套他的情爱密事,他也一五一十地道来,“足足说了一夜”。
芝寿就这样在阴冷没有光的日夜渡过了一天又一天,“这是个阴冷的世界,婆婆不像个婆婆,丈夫不像丈夫。”七巧为长白又娶了一门小妾,当小妾生子时,芝寿也悄然死去。她的继任者娟姑娘亦是不到一年自杀而死。此时的长白已经察觉了母亲的变态,但已经再无力对抗。“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里走走”
本文从俄狄浦斯情结出发,对莎剧《哈姆雷特》和张爱玲《金锁记》中进行比较,以其纵向的时空联系,横向的情感倾向进行比较,从中折射出了一种情结的永恒生存状态。
[1]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7.
[2]张爱玲.张爱玲文集:第四卷[M].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