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景论治痹症思想探析

2015-01-24 17:57张留超李高申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5年9期
关键词:利小便痹症张仲景

张留超,李高申

(黄河科技学院,郑州 450063)

张仲景论治痹症思想探析

张留超,李高申

(黄河科技学院,郑州 450063)

《伤寒论》开理、法、方、药系统论治疾病的先河,充分体现了中医学辨证论治的精髓。它对痹病的论述为后世痹病理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认为痹症的病因以外感风寒湿为主,尤其湿邪为重要致病因素;病机为气机瘀阻不畅,病变多在肌表,久则入筋骨;发病多伴外感病而起,素体湿盛者更易发病;治疗大体分发汗、利小便、温阳、清热等,并创立了桂枝芍药知母汤和黄芪桂枝五物汤等方剂。

《黄帝内经》;《伤寒论》;痹症

张仲景所著《伤寒论》是继《黄帝内经》后又一划时代的中医著作,它首次将疾病机理、治疗大法、方剂、药物融为一体,形成了系统的中医学诊疗模式,为后世中医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关于痹病的论治,张仲景也做了深刻的论述。

痹症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有了详细论述,如《素问·痹论》言:“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认为痹症是因为风寒湿3种邪气侵袭人体所致,根据感受邪气轻重不同将痹症分为行痹(风气盛)、痛痹(寒气盛)、着痹(湿气盛),同时描述了痹症的一般临床表现:“或痛,或不痛,或不仁,或热,或燥,或湿……痹在于骨则重;在于脉则血凝而不流;在于筋则屈不伸;在于肉则不仁;在于皮则寒”。但是《黄帝内经》却没有提出系统的治疗方法,直到张仲景将理法方药融会贯通,中医学痹症理论才趋于完善和成熟。本文将《伤寒论》对痹症的论述进行探讨,以期有益于临床。

对于张仲景的理论,笔者认为要注意以下两点:一是张仲景是在太阳病的基础上论述痹症,说明痹症和太阳病关系密切;二是张仲景强调湿邪与痹症发病关系重大。并在《伤寒论·辨痉湿暍脉证第四》中首次提出痹症,提出湿痹和风湿等病名[1]。综合不难发现,痹症的发病与外感风寒湿邪的侵袭息息相关,这一点呼应了《内经》的理论。张仲景则根据外感风寒湿等病邪种类及程度的不同,分别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了论述。

1 外感、内生湿邪合而致痹

“太阳病,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者,此名湿痹。湿痹之候,小便不利,大便反快,但当利其小便。”这里张仲景首要强调了湿邪和痹症的重要关系,认为太阳病若出现关节疼痛而躁扰不宁的情况,属于湿痹。若是太阳病复外感湿邪,脉不应沉而细,仅脉反沉细,可见这里的湿邪在里为患。小便为太阳腑之膀胱气化所生,太阳病时外感风寒湿阻遏于太阳经,导致膀胱气化不利,故水湿积聚体内,湿盛则濡泻,故出现小便不利、大便反快的症状。张仲景的治疗原则是利小便,利小便可去膀胱之湿浊,有通阳化浊之功,而利小便则能实大便,从而二便调畅。

值得一提的是,太阳外感病之所以出现体内湿邪为患,当是外湿引动内湿,从而出现内外合并致病的情况。外湿多侵袭肌表,而内生湿邪则可流窜全身、流注关节,出现关节疼痛不利的痹症,可见湿痹最易发生于平素体内多湿之人。治湿痹当从其病机关键入手,即利其小便,小便得利则里湿去,阳气得通,湿痹可除。后世主张用五苓散,其目的就是助阳化气、利小便。《金匮发微》认为宜五苓散倍桂枝,也是这个道理。以上论述阐明了张仲景治疗湿痹的大法之一,即利小便。

2 风湿相搏

“风湿相搏,一身尽疼痛,法当汗出而解”。风、湿合而为患,先客于肌表、流注关节,气机为之痹阻,故一身尽疼痛。若遇阴雨天气外湿更重,因表阳被遏,皮肉筋骨更不能得到温煦濡养,症状便会加剧。现虽有湿邪但无小便不利,可见无内生湿邪,湿多在表,治疗当因势利导从汗解。这里张仲景提出了治疗湿痹的第二大法,即发汗。

对于风湿相搏,发汗应当遵循“发其汗,但微微似欲出汗者”的原则。风邪清扬易去,但湿邪重着难行,若大发其汗风邪可去,但湿邪不易,易致阴液亏耗,甚至阳气耗伤,治疗当循序渐进兼顾风、湿,才能风湿俱去。

对于风湿在表,张仲景运用麻黄加术汤、麻杏苡甘汤和防己黄芪汤来治疗。麻黄加术汤中,以麻黄、桂枝解表和营旨在祛风,以白术则除湿健脾。麻黄配白术虽发汗而不致过汗;白术得麻黄能解表里之湿,这样的配伍抓住了病机关键,亦是湿病解表微微汗出的具体方法。麻杏苡甘汤中也是解表祛湿药同时使用,主治一身疼痛,“日晡所剧者”适用于汗出当风、长期处湿冷之人。方中薏苡仁性凉,可利水渗湿、健脾除痹,对于湿邪郁而化热者尤为适宜。该证日晡所剧正是因为阳入里,导致里热加重而出现的,故用生薏苡仁。以上两证虽都是风湿在表却不尽相同,麻黄加术汤证以寒湿在表,以风邪偏盛为主;麻杏苡甘汤证则是湿邪为主,兼有湿郁久化热,但总原则是发汗解表、祛湿除痹,属于表实证。

但防己黄芪汤无发汗重剂,更以黄芪益气固表,其机理是风湿在表,但表阳已虚,故身重、脉浮、汗出无风,若发汗必进一步损伤卫阳。但次方仍然有发汗的妙处,即如方后所云“温令微汗,差”,符合风湿发汗的基本准则。该证虽有风湿但表已虚,属于表虚证。

3 阳虚湿不化

《伤寒论》177条:“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若其人大便鞕,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术汤主之。”外感风寒湿致痹,经脉不利出现身体疼痛,活动不便,不呕不渴,表明湿邪并未传里犯胃,亦未郁而化热,脉浮虚而涩也说明邪气仍在肌表。脉虚说明表阳不足,无去风寒湿之力,故治疗当以助阳化湿,所以用桂枝附子汤。服桂枝附子汤后风邪可去,若寒湿未尽,身体尚疼,转侧未便,则用白术附子汤祛湿温经。

“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汗出短气,小便不利,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者,甘草附子汤主之。”这里较桂枝附子汤证更甚,表阳虚则出现恶风不欲去衣、汗出短气,里阳虚则小便不利、身微肿,表里之阳气虚则湿邪更重,故疼痛剧烈。

对于阳虚湿不化的病证,张仲景运用桂枝附子汤、白术附子汤和甘草附子汤3个基本方剂。桂枝附子汤以桂枝祛风解表,附子助阳化气,二者合用可温经助阳、祛风化湿;甘草、姜、枣调和营卫,该方为表阳虚风寒湿胜者而设。白术附子汤是继桂枝附子汤使用之后而设的方剂,主要用于风邪已去、表湿仍未解的情况,这与上文所提的风湿相搏当微汗解有相同之处,即风邪轻易表散,湿邪重着难速去。风邪去,太阳气化顺畅则小便利、大便坚,若仍有表湿伴表阳虚则用白术附子汤,方中白术、附子温经复阳,去肌表湿邪;甘草、姜、枣调和营卫。正如钱潢《伤寒溯源集》言:“湿在里,则小便不利,大便反快。大便硬,则湿不在里;小便利,则湿气已去,不须汗泄,故去桂枝。想风湿之后,寒湿之余气未尽,身体尚疼,转侧未便,故仍用去桂枝之白术附子汤也。”甘草附子汤以桂枝、术、附并用,兼走表里,祛风解表,助阳化湿,甘草可缓急止痛。沈明宗的《金匮要略编注》云:“阳伤气滞,故身微肿,然表里阴阳正虚邪实,甘草附子助阳健脾除湿,固护而防汗脱,桂枝宣行营卫兼去其风,乃补中有发、不驱邪而风湿自除。盖风湿证须识无热自汗,便是阳气大虚,当先固阳为主。”可见该方是为表里阳气皆虚的证候所设。

以上三方都可治阳虚湿不化的风湿相搏证,但主治证候不同。桂枝附子汤治风气偏胜,白术附子汤治湿气偏胜,此二者以表阳虚为主;甘草附子汤治风湿两胜,以表里之阳俱虚为主。

另《金匮要略·中风历节》云:“病历节疼痛不可屈伸,乌头汤主之。”此证候中,寒湿凝滞关节日久,气血郁滞不畅,筋脉聚集不利,非大辛大热之乌头不能除此痹痛。方中诸药合力温经散寒、除湿止痛,颇适于痹症日久、寒湿偏盛之痛痹。《伤寒论》第305条云:“少阴病,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此条也说明肾阳虚与寒湿关系密切,运用附子温助肾阳、除湿止痛。对于温阳治痹,后世医家也非常重视并有所发挥[2]。

4 湿热致痹

“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发热,身色如熏黄也。”感受湿邪的病人湿邪重着黏腻,流注全身,阻遏气机,气机不畅故出现全身疼痛、背僵不和等症状。湿邪积聚体内日久,郁而化热,变为湿热致病,湿热熏蒸而发热、发黄;同时湿热也可损及关节筋肉,出现红肿疼痛等湿热痹症。

对于湿热致痹后世吴谦的《医宗金鉴》认为:“湿家外证,身痛甚者,羌活胜湿汤;内证发黄甚者,茵陈五苓散。若惟身烦痛而不发黄者,则为外感寒湿,与麻黄加术汤发其汗,寒湿两解也,慎不可以火攻之者,谓不可以火劫大发其汗,必致变也。”可见,湿在表,治疗祛风除湿为主,多用汗法;湿邪在里化热以清热利湿、利小便为主。

张仲景首次提出的历节病,根据其症状特点可判断为痹症的范畴,如“身体羸瘦,独足肿大,黄汗出,胫冷,便为历节也”。其主要机理为“寸口脉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为肾,弱即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伤心央。历节黄汗出,故曰历节”。可见这种顽痹主因肝肾气血不足,又外感寒湿所致,病位在筋骨。

对于这种严重的痹症,表现为“诸肢节疼痛,身体羸,脚肿如脱,头眩短气,温温欲吐”,宜桂枝芍药知母汤。从症状及病因我们可知,此证历节病程久,寒湿久居,气血运行不畅,甚至郁久化热出现疼痛肿痛剧烈,方中桂枝、麻黄、附子、白术、防风散寒解表、祛风除湿,同时用芍药、知母养阴清热,缓急止痛。对风湿日久微有化热,或服祛风湿药较多化燥者,用之则得相辅相成之妙[3]。

有学者认为[4],四逆散也是张仲景治疗湿热痹症的方剂,寒邪入里化热,肝气郁结,气机运行不畅,阳气内郁所致痹症是四逆散的主治范畴。

综上所述,张仲景所论述痹症的病因以外感风寒湿为主,尤其湿邪为重要致病因素,病机为气机瘀阻不畅,病变多在肌表、久则入筋骨,发病多伴外感病而起,素体湿盛者更易发病,治疗法则大体分发汗、利小便、温阳、清热等,治疗方剂则有桂枝芍药之母汤、越婢加术汤、黄芪桂枝五物汤、当归四逆汤等。

在《伤寒论》中虽未设专篇讨论痹症,但散见于“痉湿暍”及“历节”等各篇章中,可见痹症的范围之广泛,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张仲景所认识的痹症可见于或累及各个系统。而现代人们认识到的风湿病如如类风湿关节炎(尪痹)、强直性脊柱炎(大偻)、痛风等,不仅累及关节、肌肉、肌腱、筋膜,还可累及心、肺、肾、皮肤、血管等,这与张仲景的认识极为相似,体现了古代医家对疾病全面而深刻的认识。张仲景的理论为我们开拓思想、治疗痹症的指南,研究张仲景治疗痹症的思想,可以帮助我们全面认识痹症的病因病机以及掌握更多的治疗手段,我们应当在实践中多加研究,以继承张仲景伟大的思想精髓。

[1]吕永赟,隋华章.浅议张仲景对痹证的贡献[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04,16(4):14-16.

[2]陈党红,朱良春.朱良春教授温肾壮督治痹证对《伤寒论》治法的发展[J].新中医,2013,45(9):159-160.

[3]杨荣英.张仲景论治痹证[J].甘肃中医,2010,23(6):1-2.

[4]周祖山,许竹青.《伤寒论》方治痹证[J].湖北中医学院学报,2004,6(4):89.

R255.6

:A

:1006-3250(2015)09-1064-02

2015-03-19

张留超(1969-),男,河南确山人,讲师,从事中医学教学与科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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