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良
我出生在松嫩平原乌裕尔河畔的农村,1972年9月的一天 ,我斜挎着书包和小伙伴们一样天真烂漫地迈入了校门。扑面而来的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一栋三间的土坯房,几十套陈旧的桌子和凳子,简易的木黑板上方悬挂着毛主席像,两边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横幅,三个学生一张桌,几十个渴望知识的小伙伴聆听老师的第一节课是a、o、e……接下来便是几十个小伙伴朗朗的读书声,课间嬉闹玩耍的情景……记得那时候,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认认真真地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第二天毕恭毕敬地交给老师。有一天,老师在布置完课堂作业后,郑重地说:“同学们,除了完成课堂作业,我还要交给大家一件特殊的作业,能完成吗?”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能。” 接着老师便开始布置“作业”……
交 麻 茬
当时农村的办学条件是很艰苦的,冬季取暖就是在教室中间支一个铁炉子,烧的是学生在秋季捡的干柴。秋季新学期伊始,老师就派给每名学生上交八至十筐干柴任务(劳动实践作业)。
记得秋后的一天放晚学后,我与二年级的几个大孩子第一次去拔麻茬(麻杆收割后的根部)。看着满地的麻茬,却不知从何下手,眼看着大孩子们的筐都快满了,我心里直着急:咳,先挑小的拔吧,刚开始还好,可等小点的都拔没了,剩下大的,越拔越费劲,脸憋得通红,手撸得黢青,汗珠子直往下流,费了半天劲也没拔下来,两手一软,一下子坐个屁蹲儿,后面的麻茬扎在屁股上,疼得呲牙咧嘴,还引得大孩子们哄堂大笑,脸上直发烧。过了一会儿,大孩子们挎着满筐麻茬得意地走了,我还没凑上一筐,看着天气渐渐黑了下来,只好挎着半筐悻悻地回家了。
交 粪 肥
秋季的麻茬交足了,寒冷的冬季来了。就在刚刚入冬的一个课堂上,老师又宣布了一项特殊的作业:交粪肥。学校有块农田地,春天要施肥。我们一年级学生每人分了三百斤。放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睡眼惺忪的我就顶着严寒去户外寻“宝”(猪狗粪)了。在村头路口看到黑乎乎的东西马上奔过去,然后弯腰用锹去撮,免得被别人抢了先。当时家境都很困顿,冬季虽说穿的是棉衣,但里边没线衣和线裤,都是“光桶”的,手冻僵了,脚冻木了,鼻子冻白了。
早晨上学时,我就拉着装着粪肥筐的小爬犁,溜着雪道向学校急奔,我家离学校较远,与同龄小伙伴相比又身力薄,到学校时,帽子挂满雪霜,汗水湿透衣背,向老师交完了这份“特殊作业”,已是气喘吁吁了,不一会儿后背就冰凉冰凉的。
交 猪 食 菜
夏季是小伙伴们最喜欢的玩的季节,可这时家里又派“作业”了。当时农村几乎家家养猪,夏季里的猪饲料大多是以田地里的野菜为主,放学后或星期天,父母就催着我去薅野菜。记得有一天下午,家里已没了猪食菜,我便一个人钻进葵花地里。一阵风吹来,百头攒动,沙沙作响,似有什么鬼魅向自己袭来,头皮直发乍,心里蹦蹦跳。这时心里想:“要是有个伙伴多好啊”……想要回去,可袋子还没满呢,家里的猪还没吃的呢,还是坚持吧。于是心里打着鼓,脸上流着汗,顺着地垄沟急切地寻找着野菜,恨不得马上装满口袋,长上翅膀飞回去。可这时天公偏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想向树林里跑,又怕雷击,只好就地停在那儿,洗个天然雨水澡了……就这样捱到雨停下来,全身湿透了,鞋也灌包了。深一脚浅一脚地扛着猪食菜,往家里挪,等回到家里,浑身筛糠、直打牙巴鼓。
有了这次孤独一人的教训,再去薅野菜的时候,我便常常是相约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同行。为了消愁解闷,还借了一本《唐诗三百首》。每次到了田地里你追我赶一阵忙活,待装野菜的袋子差不多要满了,大家就坐下来休息。这时便拿出《唐诗三百首》,选上一两首,一个人在领读,其他人在跟颂:什麽“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念着,背着,笑着。读够了、玩够了,再起来薅一会,该收工了,于是回家的路上洒满了一路歌声和笑声,现在我记忆犹新的许多诗句大多是在那时背诵的。
小学时的事已离我越来越远了,但这三件特殊的作业却挥之不去,常常萦绕在我的脑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