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琳·杜蕾克
美国杰出的键盘大师、巴赫的演绎专家罗莎琳·杜蕾克,1914年12月14日出生于芝加哥。
杜蕾克早年就开始学习钢琴,1928年师从恰普索,十四岁已经能背谱以各种调性弹奏巴赫二部创意曲,1931年进入纽约茱丽亚音乐院跟随奥丽嘉·萨玛罗美学习。她带了巴赫《十二平均律》中十六首前奏曲与赋格参加入学甄试。获准进入音乐院后,她在第一堂课就要求萨玛罗美教她剩下的三十二首。在茱丽亚音乐院的第一年结束,杜蕾克已经能自如地演奏全部四十八首前奏曲与赋格。进入茱丽亚音乐院前,杜蕾克在她的出生地芝加哥跟随索菲亚·布里恩-列文(安东·鲁宾斯坦的学生)及恰普索学习。
恰普索是研究巴赫相当有心得的学者,他在杜蕾克的第一堂课上指定弹奏《十二平均律》第一辑的C大调前奏曲与赋格。两天后的第二堂课里,杜蕾克凭着记忆演奏这首曲子;而在接下来的每一堂课上,她都为恰普索演奏一首新的前奏曲与赋格直到第十六首。
按照杜蕾克的说法,在她每周固定钻入《平均律》的世界里,她就会失了神一般疯狂的研究,“但是我知道当我清醒时,我已经透视巴赫作品的结构。巴赫的音乐心理学、他形式上的感受,都带有一套不同于当时作品的全新观念,而当巴赫写作曲子时,这套观念就由音乐的源头与结构当中产生出来。”
在茱丽亚两年,她的曲目增加了《哥德堡变奏曲》;1935年首度在卡内基音乐厅登台,并获得青年艺术奖。1936年与奥曼第一费城管弦乐团合作演出勃拉姆斯第二号钢琴协奏曲,一年后,也就是1937年秋天,年仅二十二岁的杜蕾克已经可以演奏《十二平均律》全集、《哥德堡变奏曲》、《英国组曲》、《法国组曲》、《组曲》、《意大利协奏曲》与巴赫其他五花八门的作品。
杜蕾克六度为《哥德堡变奏曲》留下商业录音,录音年代横跨四十八年,最近的一次是1997年秋天在德国完成的。其中有五次她是以钢琴演奏,一次使用大键琴。1973年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里,杜蕾克第一次在大键琴上演奏《哥德堡变奏曲》而且得到空前的成功,休息时间过后,她又在钢琴上重复弹奏这部作品。不过由于钢琴丰富的色彩以及对位平稳明晰的声音,杜蕾克还是以钢琴演奏的版本最著名,而且是键盘演奏更上重要的里程碑。对杜蕾克来说,真理并不是那么容易探求或改变,思想的连贯已经是她成功演奏事业上的注册商标。她曾经说过:“我身为演奏家的目标不止是弹得优美动听而且得到肯定这么简单,我希望能把自己的感受传达给其他听到生命中一点新感觉的人。甚至所有听众中有一个人产生了一点点新的感受,那就值得了。”
然而巴赫的钢琴作品不是只有简单的美感或风格合宜与否的问题。如同杜蕾克所指出,“《哥德堡变奏曲》在整个十九世纪都被认为无法在钢琴上演奏,因为音乐里有太多复音以及(演奏者)型体上的问题,因为富时认为双手在键盘上是不可能交叉演奏的,布梭尼因而重新修订这部作品。用布梭尼的话来解释他的意图是最好的:‘为了挽救这部极为优秀的作品在音乐厅里的命运,缩短全曲或重新释义好让听众能够接受、演奏者能够弹奏是相当必要的。在这个版本里,乐曲后半部的建议是尽量一开始就忽略反复记号。附带说明,经过考虑后,我认为省去其中几段变段是最适合对一般大众演出的方法。所以布梭尼建议在音乐会中省略十段变奏,其中有七段是卡农,由此打破全曲的架构与卡农的旨趣。他也建议使用一些简化、添加与扩展后的技巧,布梭尼都是遵循巴赫的版本变更,然而不幸的是,有时候布梭尼会往没有指示的地方让谱上的主题合并,这是布梭尼,不是巴赫。布梭尼的观点广为后代所采用与宣传,这是巴赫作品失真的背景原由之一,反对这种作法的音乐家都努力地想以更明确的想法接近巴赫。”
1960年杜蕾克的《巴赫演奏法概述》出版问世,成为此领域的经典书籍。并且在处理以钢琴或大键琴来演奏巴赫作品的问题上,杜蕾克这样驳斥那些大力主张巴赫还不知道有钢琴这个乐器存在的人。“巴赫是否知道钢琴存在的根本问题,”她这样写,“很明显已经有西尔伯曼钢琴公司贩卖钢琴给布兰茨基伯爵的收据这个历史文献提供答案。这份历史文件的内容有经说明是巴赫真迹的签名,日期是1749年5月,莱比锡,表示这桩买卖是由巴赫办理。”
这位巴赫音乐的最高女祭司,七十多年以来致力于巴赫音乐研究。连向来独断独行的古尔德也在访谈中承认杜蕾克对他在巴赫音乐的演奏与诠释上有相当的影响,而且他发现杜蕾克在巴赫音乐上早已做过与他相同的尝试了。在一段时间里,很多人都曾问过古尔德:“你最欣赏谁演奏的巴赫?”每一次古尔德的回答总是:“女钢琴家杜蕾克”,可见杜蕾克被称之为“巴赫音乐之神”,被著名乐评家哈罗德·勋伯格誉为“巴赫音乐的最高女祭司”绝非头有虚名。
杜蕾克居于英国牛津。“它(指音乐)已经完全被我征服。”她会这样毫不客气的告诉你。“谦逊”不在杜蕾克的字典里,而她也没有必要认识这两个字。杜蕾克是个女人,也是个艺术家,她知道自己好在那里,她的自知、学识与自信就像一件闪亮耀眼而且合身的盔甲,这件盔甲会替她的所做所为提供最好的解释。
广博的学识与对历史的兴趣是杜蕾克演奏及思考音乐的最佳后盾。她为自己的艺术增添独特的个人品味,丰富了本世纪的音乐表现。和大部份长于弹奏巴洛克音乐,特别是巴赫作品的钢琴家相比,杜蕾克的诠释也是从个人风格以及对音乐的认知着手,进而把音乐转换为自我的艺术。“巴赫怎么告诉我,我就怎么弹。”杜蕾克曾经这么表示,也是杜蕾克演奏巴赫的座右铭。“我从来不告诉音乐你该以什么方式呈现,我不会替音乐做任何决定,我让音乐自己去判断。不过,事前得非常深入的了解并熟读乐谱。(读谱)不能光用眼睛,得全心全意从心里、精神与肉体去感受。”
对杜蕾克而言,把心底的音乐弹奏出来的那一刻只不过是冰山的一隅。经过多年研究与思考,她把这一刻放置在“冰山的最底层”。她会告诉你,“我(对音乐)的狂热不只在演奏。当然,演奏音乐得要有热情,热爱(自己)所弹奏音乐。但是对我而言,有样东西比演奏更深刻、更重要,那就是(音乐的)概念。概念与构思是我音乐中最根本的要素。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扪心自问:‘这座冰山的顶端与底层该是什么?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endprint
经过多年等待,杜蕾克于五零年代末期为EMI录制的巴哈组曲全集终于以CD的面貌重新问世。这套专辑可为如何欣赏杜蕾克的音乐,以及她的天赋、思考音乐的方式提供最好、最详尽的解答。在杜蕾克有力而且可以完全分离独立的十指带领下,音乐就像在她所创造的环境下十分自然的深呼吸。在错综复杂的旋律线中,你会对她奇妙触键下所流泄的清澈琴音感到讶异,这种声音有如天鹅绒般的轻巧舒适。对乐曲结构的敏锐感受再加上清晰的音色、独一无二的转换乐句以及表达概念的方法,这就是杜蕾克的音乐。本世纪有三位音乐家让我们更明了巴赫键盘音乐的艺术以及各种不同诠释方法的可能性,那就是蓝道芙丝卡、杜蕾克与古尔德。这三位音乐家的音乐风格都很鲜明,他们的巴赫都具有迷人的吸引力与个性,但是诠释方法却全然不一样:蓝道芙丝卡极度浪漫,顾尔德的音乐线条古典且简洁,杜蕾克则特别注意乐曲的结构。她用音符与乐句来“构筑”音乐,因此我们彷佛可以从她的音乐里“看”到乐曲的形貌样式,就像一个个单独的细胞成长并结合成一个活生生的有机体。再加上杜蕾克的十指触键能够完全独立不受影响,因此她能任意把单纯的乐句弹得丰富多彩,这里所选录的六首组曲最能呈现杜蕾克的乐思与音乐概念。灿烂的乐音伴随着无穷的节奏,音乐如同在她的指尖下跳跃。不过在第二号组曲一开始,音乐又洋溢着高贵典雅与庄重的风味。在一成不变的乐谱束缚下,杜蕾克能够跟随音乐的脚步,她知道音乐的魅力在于强烈的对比与情感。这是杜蕾克的使命,也是让她得到肯定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你认为杜蕾克只会弹奏巴赫的作品,那么接下来的消息会让你大吃一惊。杜蕾克在前几年同意发行她从一九三九年起的音乐会实况录音,这个消息的震撼力就像在音乐界投下一颗炸弹。这批录音的曲目包括莫扎特钢琴协奏曲、李斯特练习曲、勃拉姆斯变奏曲以及许多重要的现代音乐首演录音。杜蕾克从来不听自己的录音,但是由于同意发行唱片,她必须重新亲自检阅审视部分收藏在纽约表演艺术图书馆里的母带。这些母带差不多有五十年的历史了!杜蕾克听后的反应为何?“坦白说,一开始我不确定自己会听到什么。不过一个小时过后,我得老实说,我非常震惊:‘天啊!那个女孩真的能弹琴!”
杜蕾克的成就也不能单以演奏论定。她对学生的期望不亚于对自己的要求。“有人到我这儿一对一学琴时,我会从最基础开始教起。”杜蕾克说:“但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他们,能做到以下两点:第一,忘掉以前所学的任何东西;第二,丢掉以前对音乐所有的想法观念时,我才会承认他是我的学生。我的目的是希望学生能够自我独立发展。我不想,也不要制造出一堆‘小杜蕾克。不过,从跟着我学习到被我承认大约要花七年的时间。”杜蕾克开设大师班时又是持另一种不同态度。由于大师班的教学时间有限,杜蕾克的大师班授课内容以乐曲或学生的某个概念为主,然后利用这个概念让学生能够更深入的了解音乐。”“我所做的,就是让他们试着从自己弹出的音乐中感受到乐曲的结构。”她说:“不管是演奏帕勒斯替纳、巴赫还是莫扎特的音乐,我的中心思想始终一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