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众眼中,他们有神奇的能力,让当事人进入未能想象的时空。而在另一方面,催眠师在国内却是个没有任何官方认证的“职业”,有些人靠表演和开课名利双收,有些人却要靠其他经济来源维持诊所的生存。
香港弥敦道,一条几近密闭的细长楼道,格外闷热。尽头就是陆月明的私人诊所,一间有着玻璃墙的十平方米小房间。由于陆月明的双性人身份,她遇到的案例多数都是两性关系出现问题而来求助的。这也会让她面临催眠治疗的另一种争议:伦理。
陈志便是个典型的例子。五十出头,收入仅能保证三餐饱腹,却从没有女朋友。他每次都满怀希望赴约相亲。几次被委婉回绝后,他忐忑不安地上门寻求心理辅导,并且带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从没和女性亲密接触过。“那很简单啊,你去一次红灯区就好了。”陆月明大胆提出建议(香港公娼是合法的)。“不,不,这样不行的。”陈志连忙摆手,从小接受的教育警告他:嫖妓等于堕落。陆月明想到了另一种方法:在催眠状态中,幻想自己跟女性产生亲密关系。陈志同意了。
这样的治疗手段,曾让她一度受到同行质疑“太没有底线”,“怎么可以在催眠状态,带案主嫖妓呢?”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判断逻辑:尊重案主道德价值观,且不能触碰法律底线。尽管虚拟空间不会产生实质后果。根据法例,“一楼一凤”即在一个住宅单位内只有一名妓女,是香港性工作者提供色情服务的经营方式,买卖双方不构成犯罪。
疗程结束一段时间后,陈志曾主动打电话联系陆月明,表示那次催眠对他的帮助很大。之后,陆月明再也没有听说陈志的消息。不主动联系受助人,是催眠师的专业守则。
在美国催眠师是一项独立的职业。然而,这个新鲜事物在国内还算不上一个职业。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认可的职业目录里,是找不到“催眠师”这项职业名称的。刘一读研期间,他在北大临床心理學专业研究催眠,毕业后到瑞士深造,回国继续专注催眠研究曾是其人生方向之一。但几番权衡后,刘一最后转行,从事互联网行业。
收入和付出的时间、精力不成正比是一个原因。每次课程前,催眠师需要为客户定制测试内容,双方至少进行三次咨洵,共十个小时的沟通,来充分了解患者家庭环境、成长路径和心理问题。另一方面,朋友的看法也让她意识到,大部分人根本不懂催眠是怎么回事。她的微信上经常有人留言:“我这几天晚上失眠了,你现在能让我睡着吗”“每小时付你一千块钱,能让我发现自己的潜力,从此飞黄腾达吗?”
陆月明走上催眠师的道路更为偶然。从小就是虔诚基督徒的她,曾深信催眠是异端邪教,容易让人“鬼上身”。因为以前确有很多处理不当的催眠案例,导致意外发生。但后来在番禺祈福医院实习时,眼看许多癌症病人心理受到折磨,无法排解,让她开始寻找方法。
“一次逛书店时,我偶然翻到一本讲解催眠原理的书,才发现,原来跟想象的如此不同。”后来,她在网上查找到许多用催眠减轻患者病痛的案例,于是下定决心报读了催眠课程。但她受到了不少教友的斥责,还有人撂下绝交的狠话。如今,有些朋友因为她的职业,会有意无意地疏远,因为她“太懂人心”。因此她出了诊室后,会故意装出嘻嘻哈哈的姿态。
大众对催眠的认识,多数来自影视文学作品和催眠表演。作为一门心理治疗的技术手段,它在学科上受重枧的程度并不高。在高校心理系的教科书中,催眠只占一段或两个句子的篇幅。而在国外,许多心理学家并不赞同将催眠纳入心理学教育部分。圣弗朗西斯科赛布鲁克大学硏究生院准备制定临床催眠课程,负责人艾瑞克·韦尔麦夫博士认为如今的催眠产业非常混乱。“只要愿意交学费,周末去任何非专业的催眠学校,就能获得认证的催眠资格证”。
摘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