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生二胎,一边又想端上国家公务员的金饭碗。鱼和熊掌如何兼得?河北小夫妻别出心裁试图以租赁婚姻的方式达到生育二胎的目的。谁知,出租者的仕途碰撞承租者的婚姻时,他们不但没能如愿,最终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2013年5月5日,河北公务员四级联考成绩公布,程前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税务系统面试录取名单。他正准备各种审核材料时,苏志东突然找上门来:“程哥,我准备5月28日结婚。登记时,女朋友发现我户口本上盖着“离异”印章,吵着要跟我分手。求你和嫂子出面澄清。”程前说道:“等我回家给你嫂子商量一下,再给你回话。”
34岁的程前是河北省望都县人,中专毕业到保定市移动通信工程公司工作,后经人介绍与大专毕业,在明华广告公司做文员的蒋雨梦结婚。蒋雨梦大程前一岁,老家定州,姊妹两人,姐姐中专毕业回县城中学教书,嫁给县政府一名公务员。蒋父希望小女儿也找一个公务员,所以一直不中意程前。平日蒋父对姐夫的热情和对自己的冷漠让程前很受伤害,他暗下决心改变这种状态。2005年3月,程前通过努力,如愿拿到河北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是年4月,蒋雨梦生下女儿甜甜。
2008年1月,程前报名参加了国家公务员考试,最终以1分之差失利。尽管失败了,但还是给了他莫大信心。研究生毕业后,他应聘到名人学堂做了一名给初高中学生补习功课的老师,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备战公务员考试。接下来的几年,他屡考屡败。蒋雨梦劝他放弃,可程前固执地坚持。蒋雨梦又何尝不想丈夫能考上呢?这不仅可以提升丈夫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而且父亲重男轻女,姐姐和自己生的又都是女孩,这让父亲非常绝望。蒋雨梦非常渴望再生个儿子。
可她跟丈夫提过几次,程前都说:“你爸喜欢男孩,万一还是女孩怎么办?到时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我再想考公务员都不可能了,我看还是再等两年。”蒋雨梦反驳道:“等你35岁,我都36岁了,高龄产妇再生孩子风险大。”任凭蒋雨梦怎么说,程前就是不同意生二胎。在妻子坚持下,程前也偷偷打听过,像这种非双独的家庭生二胎,只要找人到医院开一张女儿身体有问题的证明,就可合法再生一胎,可拿这种严重的病无缘无故扣到女儿头上,无异一种诅咒。所以,尽管妻子强烈想生二胎,他也不同意。
谁知,2009年7月的一天,蒋雨梦兴冲冲告诉丈夫,她单位一同事也是生二胎受限制,他先和妻子假离婚,妻子又找了一个未婚男假结婚,顺利生完二胎后,两人再复婚。程前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又去哪找愿意和妻子假结婚的未婚男青年呢?案发后,蒋雨梦告诉记者,当时夫妻俩权衡利弊,觉得不能找熟人。又怕生完孩子,程前再想考公务员会走漏风声,对程前造成影响。最终,两人决定租一个陌生人。2009年11月的一天,蒋雨梦在保定热线论坛里发现一条求助帖。帖上说,父亲车祸被撞成重伤,肇事车辆逃逸,因家境困难,无钱给父亲治病,他愿意卖肾救父,或出卖自己的劳力为父亲筹集医药费。根据发帖人留下的信息,蒋雨梦了解到此人是一名28岁的未婚男青年,她不由灵机一动。征得程前默许后,她按帖子上留下的联系方式跟对方取得了联系。
小伙子名叫苏志东,时年28岁,老家在阜平山区,家境贫寒,他河北大学毕业后,把户口落在保定市北市区恒祥大街一个表叔家,人去了山东益生电子商贸公司打工。两个月前,父亲外出打工遭遇车祸,无奈之际,苏志东才在网上发帖求助。程前夫妇打电话约苏志东面谈,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苏志东想都没想就答应道:“只要有钱能救我父亲,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蒋雨梦提醒他再仔细考虑一下,苏志东却说:“没什么好考虑的,卖肾我都同意。”见苏志东真诚爽快,程前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两万元钱我先支付给你。”苏志东要给程前夫妇写个字据。程前说:“我看你也挺实在的,字据就不用写了,口头立个协议算了。”经双方协商,程前夫妻出两万元钱给苏志东,苏志东除需配合蒋雨梦办理假结婚、离婚和将来孩子户口登记问题,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11月18日,程前把两万元钱转给苏志东,并和妻子蒋雨梦办理离婚手续。1个月后蒋雨梦和苏志东到苏志东户口所在地北市区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
2010年2月,蒋雨梦顺利怀孕,12月7日产下一名男婴。孩子出生后,苏志东又帮忙把孩子户口上到自己名下。等孩子百天后,蒋雨梦和苏志东办理离婚手续,并将孩子户口迁出,不久便和丈夫复婚。一切顺利完美,为对苏志东表示感谢,最后程前夫妇又多拿出两千元给苏志东作为答谢。
虽然儿子“合法”降生,让老岳父眉开眼笑,可程前还是想坚持再考,这已经不是为了博取老岳父的欢心,而是单纯为了证实自己。
2013年5月5日,参加N次公务员考试后,程前第一次进入河北省四级联考面试环节,可苏志东却找上门来,并让自己出面证实假离婚生二胎一事。关乎苏志东的婚姻大事,程前不好当面拒绝,只好说回家和妻子商量。
原来,半年前,苏志东经人介绍,认识了在古城电子设备厂工作的瞿丽颖。29岁的瞿丽颖小苏志东三岁,虽然她对苏志东也不是太满意,可苏志东的猛烈追求感化了她。瞿丽颖答应了这门婚事,并把婚期定于5月28日。
4月28日,苏志东和女友瞿丽颖到北市区民政局登记,当苏志东拿出户口本和身份证准备递给工作人员时,因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苏志东接电话时,瞿丽颖伸手去拿苏志东手里的户口本。谁知,苏志东拿着户口本的手却突然躲开。苏志东的躲闪,让瞿丽颖起了疑心。她又伸手去拿,苏志东知道再躲不过,不情愿地松开手。瞿丽颖接过苏志东的户口本打开,苏志东的那页上竟盖着“离异”的印章。她愤怒离开。苏志东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瞿丽颖的胳膊:“小颖,你听我解释。”endprint
瞿丽颖用力甩开:“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原来是个骗子。”苏志东一再哀求道:“听我解释好吗?”谁知,他的解释瞿丽颖根本不信,她坚持认为:“如果这事像你所说,你就应该早告诉我,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你既然隐瞒,就说明其中有假。我无法接受你的欺骗。”
苏志东告诉记者,当时急着结婚救父时又没女朋友。直到那天准备去结婚登记,才记起这个印章,当时本想向瞿丽颖解释,可一来怕时间短解释不清,感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来又想起曾答应过程前夫妇要保守秘密,因此就咽下没说。苏志东本想,先背着瞿丽颖去登记,以后瞿丽颖发现再说。而此时苏志东再怎么解释,瞿丽颖都不肯相信。关键时刻竟然出这么大个岔子,苏志东只有请程前夫妇证实自己的清白了。虽然当初有保守秘密的约定,苏志东也顾不了许多,他硬着头皮找到程前。可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程前正处在公务员证件审核的关键时期。
因怕影响自己的仕途,程前回家跟妻子一商量,蒋雨梦却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出面说一下,就当成人之美吧,到时告诉他女朋友不要再往外说就是了。”在妻子的建议下,次日,程前电话通知苏志东可以陪他一起去见瞿丽颖。苏志东喜出望外。在苏志东的哀求下,瞿丽颖答应见程前夫妇一面。
5月8日,程前夫妇和苏志东及其女友见面后,蒋雨梦将租赁婚姻生二胎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至于为何要租段婚姻生二胎,蒋雨梦没有细说,而这正是瞿丽颖想解开的谜。瞿丽颖忍不住问:“我身边有很多老板生二胎交了罚款都能给孩子上户口,你们为何非要租别人一段婚姻呢?”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前忙接过话说:“这涉及到我们家的私事,不好当面细讲,当初我们也跟小苏有约定,要求他替我们保密,现在你知道小苏和我老婆结婚是假的就行,希望你不要再误会小苏,错过一个好男人。”临了,程前又半开玩笑说:“其实嫁二婚男人也没什么不好,只有遭遇过婚姻失败的男人,才更懂得珍惜,更知道疼老婆。”
瞿丽颖虽然对苏志东有所怀疑,可还是渴望他能说实话,毕竟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在与程前夫妇见面之前,瞿丽颖一直在通过苏志东和蒋雨梦周边关系,打听两人的过往。因为苏志东以前一直在山东工作,和自己认识时,刚刚回到保定,很难找到熟人印证,可有一件事却引起她的怀疑。据知情人说,苏志东目前工作的单位雪鹏电器公司的老板正是蒋雨梦的同学,而苏志东进入这家单位,也是由蒋雨梦引荐的,这不禁让瞿丽颖疑心更重。而这些,瞿丽颖因赌气,从没问苏志东是怎么回事。
案发后,记者采访时听瞿丽颖提起,又和苏志东交流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父亲车祸后,一直瘫痪在床,而苏志东在山东,离家太远,父亲多次在保定检查住院,苏志东感觉非常不方便,他想回保定工作。蒋雨梦帮他安排到同学的公司。显然,因为这些瞿丽颖对苏志东误会更深。
瞿丽颖四处打听,得到的讯息让她愈发郁闷:几年前蒋雨梦程前夫妇突然离婚,在朋友圈里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蒋雨梦突然和一个陌生男子结婚,刚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又听说蒋雨梦突然离婚,和程前复婚了。个中原委,谁也说不清。打听到这些,她断定苏志东跟蒋雨梦绝对不是简单的租赁关系。
那天见面后,程前夫妇依然含糊其词,自己想要的答案一个也没找到,程前还对自己说出那些不负责任的玩笑话,让瞿丽颖愈发起疑。
看着他们三人在演戏,瞿丽颖越听越气,可她一直忍着听完。苏志东以为程前夫妇出面,打消了瞿丽颖的猜疑。送走程前夫妇后,苏志东问瞿丽颖哪天去登记。瞿丽颖却冷冰冰地拒绝道:“嫁个二婚倒也没什么,可总该你情我愿明明白白吧,既然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那咱们只有分手了。”不等苏志东再细说,瞿丽颖起身扬长而去。苏志东再打电话瞿丽颖也不接,找上门去,瞿丽颖将其拒之门外。
本想找程前夫妇出面为自己证清白,没想到事情却越描越黑,越弄越糟,这让苏志东不知所措。
2013年5月16日,苏志东的老母亲给儿子打电话,问登记的事办好没有,苏志东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解释。当天晚上,他再次找到女友瞿丽颖,想好好解释一下。瞿丽颖根本听不进去:“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可能再嫁你,你还是另找他人吧,不过我提醒你,以后再谈恋爱,最好说真话。”
这些年来,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一见倾心,又不嫌弃自己的女孩,如今再为这事分手,苏志东觉得实在委屈。他突然灵机一动:瞿丽颖不是认准了自己和蒋雨梦是真夫妻并生过孩子吗?如果找程前夫妇,让其去做一个亲子鉴定,一切不就清白了吗?
谁知程前一听苏志东想让自己带儿子去做亲子鉴定,当面拒绝道:“当初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要替我们做好保密工作。而且我们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已经按你的要求找你女朋友谈过了,你现在还要我们去做亲子鉴定,这怎么可能!”苏志东不好再说什么。然而,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打消女友的猜疑。第二天,他又找到蒋雨梦,希望她出面做程前的工作,或偷偷带孩子出来。
谁知,苏志东找过程前后,程前回家跟蒋雨梦说了这事,最后程前说,不是我不想帮他,可我现在正处于审核的关键时期,如果咱们一旦去做了亲子鉴定,有了法定的报告证书,那儿子就板上钉钉,千真万确是我程前的儿子了,事情一旦传出去,事就黄了。蒋雨梦虽然同情苏志东,可想到这样真的会毁掉丈夫的大好前途。因此,蒋雨梦也拒绝了苏志东的要求。
程前夫妇的拒绝,再次把苏志东逼到绝望的死角。苏志东还想再努力一把。5月19日,苏志东经过精心策划,给蒋雨梦打电话哀求道:“蒋姐,眼瞅着我的婚期就到了,我知道让你们做亲子鉴定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可现在也只有你们能帮我。既然你们有难处,我也不勉为其难,要不这样吧,咱们约个时间,你带孩子出来,让我女朋友见一下,让她看看孩子长得像谁。这样总可以吧。”蒋雨梦想着毕竟是自己影响到了他的婚姻,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没多想就答应道:“那好吧。”苏志东说:“明天下午4点你带孩子出来,我们到花园广场见如何?”蒋雨梦答应了。endprint
5月20日下午苏志东电话约来好友段孟召。段孟召是苏志东的发小。当天两人开一辆夏利车一起到花园广场路边等蒋雨梦。下午4点钟左右,蒋雨梦带孩子出现,苏志东寒暄几句,说女友临时有事,正在往这赶,让蒋雨梦稍等片刻。
苏志东站在那儿与蒋雨梦寒暄,蒋雨梦的儿子在地上玩耍,段孟召在一旁逗孩子,逗着逗着,他抱起孩子,说去附近的小商店买点好玩的。因苏志东站在原地跟自己说话,又知道那人是苏志东的朋友,蒋雨梦也没去阻拦。段孟召带孩子离开后,苏志东谎称自己去趟厕所,一转身,钻进路边汽车,并在前面接上抱着孩子的段孟召,开车扬长而去。两人顺利抱走孩子后,才给蒋雨梦打电话:“大姐,对不起,孩子我抱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想去给孩子做个亲子鉴定,等做完鉴定,我们会把孩子原封不动送回来。”蒋雨梦一听着急地在电话里大喊:“小苏,你可别乱来,孩子还小。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她挂断电话,又急忙给程前打电话求救。
孩子带上车后,不见妈妈,就开始哭闹不止。他们走到三丰中路时,正好看到路边有一个小商店,苏志东指使坐在后面的段孟召去商店给孩子买些零食哄孩子。苏志东把车停在路边,车还没停稳,段孟召就急急忙忙下车,他下车后没锁车门,就跑向路边的商店。苏志东见段孟召下车,想再把车往前开一下,把人行道让出来,把车停好。可他万没想到,后座上的孩子见段孟召开门下车,跟着推门往下走,正在这时,车子启动,把已经走下车的孩子挂倒在地,碾在后车轮下。听到孩子哇的一声大哭,段孟召回头一看,顿时惊呆在那里。这时苏志东也发现自己闯了大祸。段孟召顾不上许多,急忙转身跑回来,两人忙乱地把孩子抱起来,可孩子已经七窍流血气息全无,两人惊出一身冷汗。慌乱中,两人把孩子抱上车,疯狂地向南二环疾驶而去。最后,两人把孩子尸体投到小各庄村边一口枯井里,开车准备逃跑。
得知苏志东抱走儿子,程前急忙赶回家。蒋雨梦要求报警,可程前担心报警后生二胎的事情败露,阻止妻子。蒋雨梦不停给苏志东打电话,发短信,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短信也没回,三小时后,蒋雨梦实在忍不住,最终选择了报警。南市区公安局接警后,根据蒋雨梦提供的线索,随后调取苏志东行驶路线上的监控录像。事发地点正在三丰中路与裕华路交叉口附近,汽车碾轧孩子的过程被附近的监控清晰录下来。发现孩子已经出事,南市区警方随即成立专案组,对苏志东和段孟召展开追捕。
苏志东和段孟召把孩子尸体抛到枯井后,开车逃到清苑县界,后躲进清苑县动感网吧商量对策。2013年5月20日晚上10点多钟,被随即赶来的南市区公安局民警抓获。
痛失爱子的程前夫妇后悔不已,程前恸哭着一再表示,是自己太看重了公务员的身份,在与苏志东矛盾出现后,只考虑到了自身利益,完全忽视了他人的感受,最终害了儿子,也害了自己。因为儿子的丧生,违规生二胎的事暴露出来,程前也再无心去参加接下来的审核,最终放弃公务员考试。苦心经营,最终落了一场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