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亿帝：为什么黄渤这么红？

刘珏欣

谍战电视剧《锋刃》即将于12月24号登陆央视一套黄金档。16号，黄渤在参加自己的新片《锋刃》发布会的时候突然宣布自己要暂时息影一年，以陪伴家人。

黄渤今年主演的电影《心花路放》《痞子英雄：黎明再起》和《亲爱的》，包办今年大陆票房前三名，让他获封“50亿帝”。

黄渤已经21年没换手机号了。

1993年，黄渤19岁，在青岛买了第一个手机号和第一个手机。21年来，黄渤一直在变。他是转场全国却一直未红的酒吧驻场歌手，是被金融危机折磨的制鞋机械厂小老板，是考不上电影学院表演系、为多一项生存技巧转考配音系的配音演员，是《上车，走吧》里的三环小巴车售票员，是《疯狂的石头》里虽表演出彩但戏份不多的小贼黑皮……

2013年，黄渤因主演电影的票房加起来超过30亿元，被称为“卅帝”。2014年，这一数字被刷新，他被称为“五十亿帝”。

他演电影拿了金马影帝。演话剧拿了“壹戏剧大赏”最佳男主角，成了“戏剧帝”。拍了两部微电影，拿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微电影、金鸡百花电影节首届微电影大赛的最佳创意奖，甚至拿了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微电影的最佳摄影奖。

“但凡找你演的戏，可能不太好找别人。”

14年前，黄渤被同乡高虎叫来北京第一次拍戏《上车，走吧》。

拍摄第一天，他会拍着拍着直接走出画面，摄影师得用脚把他拦回来。导演喊了停，他还是继续演。打架的戏，5个假瓶子道具，黄渤直接抡着真砸人，差点儿没把小伙子打昏。但演戏让黄渤很兴奋，他晚上不睡觉，跟高虎一直聊接下来怎么演。到了拍摄第三天，管虎惊奇地发现，黄渤已经游刃有余了。《上车，走吧》获得了当年金鸡百花奖“最佳电视电影奖”。

管虎第一次见黄渤的照片，是黄渤寄来的歌舞演出海报，西装革履，油光水滑，“像个香港的二流子”。演员王迅第一次见黄渤有另一种糟糕感受。那是拍《疯狂的石头》时，王迅被分到和黄渤一个房间。黄渤已经扮成了黑皮，长头发、烂夹克，走路、形体都是小混混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挺操蛋的一个人。”王迅笑着讲：“我俩一句话都没说。我待了不到5分钟，就去找制片主任，说我要换房间。”

而演员闫妮，第一次见黄渤时说：“我跟你演夫妻呀，我知道我要走向丑星的行列了。”黄渤回答：“我跟你一起演，我想我要走向帅哥的行列了。”

黄渤向来擅长自我调侃。和赵又廷一起接受采访，赵又廷说到自己喜欢在拍摄现场玩游戏，黄渤就接一句：“我发现帅哥都喜欢玩游戏，比如金城武、谢霆锋，好像帅哥都这样。”赵又廷认真地顺着讨论：“林更新也是。”黄渤突然一转：“其实我也是，我没事在家就玩。”全场大笑。赵又廷被问“你介意别人说你是偶像派吗？”他回答：“有一点介意的。”黄渤接一句：“我为什么从来就不介意？”

长相这个问题，黄渤这样对待：“之前对它没抱任何幻想，之后你也受益匪浅，因为你的特质是别人不具备的，就变成独一无二的，还挺好。但凡找你演的戏，可能不太好找别人。”

中型城市的边缘化社会小青年

常常被称为草根代言人的黄渤，其实过去从未真正在经济上困窘过。黄渤的父母青年时是大学生或学习尖子，后来都是青岛市的处级干部，这足以算作体面阶层。他有一个舅舅是绘制人类基因图谱的美国组专家，这样的家庭无疑给他的童年带来巨大压力，他即使不爱念书，也被当作北大、清华的苗子。

黄渤从初中时开始在歌舞厅演出，每晚赚15元，不久后涨到60元。那是冰棍一毛钱一根的时代，黄渤潇洒地给班里每人买一根。他还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攒齐2000元，换成零钞，摆在爸爸妈妈面前，那是妈妈半年的工资。他想证明自己，换得自由。黄渤的姐姐在青岛做服装生意，规模不小。她当年一直想让全国跑场的黄渤回家，许车许房。黄渤在青岛开工厂时，一打开包，里面就是几万块。所以，当管虎第一次找他去拍戏的时候，5000元12天的报酬实在算不上诱惑。

黄渤一直在为自己想追求的生活挣扎，而不是为生存挣扎。他一直在躲避重复的生活。他小时候去工厂参观，看到工人们“卡达卡达”压铁板，就想自己可千万别做这个。

宁浩说，“我在太原，黄渤在青岛，都是中型城市的边缘化社会小青年。中国的上一个时代又是一个趋同发展的时代，所以我们从阶层、心理结构、审美意识等各个方面都比较相近。”

只有真才是值钱的

黄渤是剧组里的开心果。他喜欢拿着手机四处拍照。一个戏拍下来，他手机里有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在现场睡觉的证据。他拍到逆光的小树叶，上面的叶脉、绒毛和小露珠很清楚，就会得意地拿给组里的著名摄影师宋晓飞显摆。

在新疆拍《无人区》的时候，黄渤天天在戈壁滩上捡各种好看的、奇怪的石头，每天带回酒店两兜子，准备以后送朋友。最后实在太多，黄渤就没带走。酒店服务员来找剧组谈：你们那人怎么回事？房间里全是石头，你们得找一个人把石头搬出去。

黄渤有选择困难症。他爱买玩具，买的冰箱贴能贴满四五个冰箱。和黄渤同演话剧《活着》的演员丁一滕记得，在德国巡演时，他在乐高店碰到黄渤，黄渤兴致勃勃地问他哪个好啊，他回答都好，黄渤就一样买了一个。更著名的例子是，黄渤搬了新家，半年过去了还睡床垫，因为不能买好多个床，他就一直挑不到最合适的床。

但选择困难症也有好处，比如在一场表演中，他会给出好几种不同的演法。

从参与的第三部戏《生存之民工》开始，黄渤进入了旺盛的创作状态。那是一部有5个男主演的戏，黄渤只是其中一个男主演的妹妹的感情线。“人家待3个月我也待3个月，没事就琢磨呗。”他天天去敲编剧门，给人家塞纸条说人物可不可以这样。

《无人区》时，黄渤扮演一个蛮横杀手，一开始龇眉瞪眼。泡在当地人中才知道真正的狠是不动声色，于是黄渤说服宁浩重拍自己半个月的戏。在《活着》里扮演黄渤儿子的丁一滕惊叹于黄渤“娓娓道来的表演方式”：“我们传统觉得戏剧演员在舞台上比较装腔作势，一定要去通过肢体、语言的表现力夸张地体现某些东西，那才是舞台。他塑造的是一个特别典型的悲剧人物，但你从他身上看不出那种对于苦痛的外在挣扎，但你看到他内心其实是特别苦。他是一个演戏没有特别多痕迹的人，很真实。”endprint

《活着》揽下了2013年“壹戏剧大赏”的年度大戏、年度最佳导演、年度最佳男主角三项大奖。著名影评人周黎明盛赞：“只有看了话剧《活着》，你才会真正体会到，黄渤不仅是当红明星，而且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艺术家。”

宁浩说，他从《疯狂的石头》时就觉得黄渤一定会成大明星，他身上有那种难得的真实。只有真才是值钱的，除此以外，没有值钱的东西。

拍《民兵葛二蛋》时，一位场记受伤住院，黄渤花半小时画了幅画送给他，画的是场记板，上面写的影片名意思是祝愿早日康复，写的导演名是场记的名字。为了把线画直，还找来一本书当尺子。

2012年，王迅从部队转业后，成为黄渤工作室除黄渤之外的惟一艺人。“我为什么能够认他这个哥们儿？因为他不管走到哪一步，朋友始终是朋友。”王迅刚加入工作室时，成都北京两边跑，经常住在黄渤家里。为了节约，他常买早班飞机，黄渤就会5点起床，自己开车送他去机场，不让助理送，哪怕头一天忙到半夜才回家。

王迅说，黄渤工作室已经成立快四年了，没走过一个员工。在这个快速流动的行业里，这是稀罕事。 “但他就是有这个能力，能拴住人心。”

尽管这都是生活中的事儿，但王迅觉得，观众能感受到这种魅力：“戏里面演人物，我觉得更多还是一个演员自身的东西。他本身有，他才可能在戏里把它拿出来。”

多么美的冷场

2014年8月26日，黄渤40岁的生日在《心花路放》的发布会度过。

黄渤记得，20岁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大了，不年轻了。他本来在青岛和周边唱唱跳跳，那时候觉得应该出去闯闯。30岁那天，他正在管虎的剧组里拍什么，突然把管虎叫过去，神情严肃，说：“今儿30了，感慨特别深。每一个零都觉得自己突然这么大了。人到30，我竟然一事无成，狗屁都不是，离自己的理想依然那么遥远。”到了40岁，黄渤已经忙得没时间感触了。

黄渤一直有着著名的“服务型人格”。庆功会上，他会满场串着招呼人。发布会上，他会发挥幽默的控场能力，旁边的人被问到尴尬问题时就出来熟练地化解。他也会故意摆个搞怪造型，说点“除了贾宝玉，啥都能演”这样的话，方便记者拿回去作标题。有不太熟的人在场，他就不会让冷场出现。直到只剩下特别熟的朋友了，他才能自如地让“多么美的冷场”降临，不再觉得尴尬了。

就像那个21年不变的手机号，黄渤没变的还有依然喜欢聚会的氛围，老不愿意在聚会时说结束。“从小哥们儿给我起个外号叫腚沉，就屁股沉，别人不说走永远不走。”那种真正的朋友聚会。

回忆起小时候做的最出格的事，黄渤说：“就是不要什么正式工作，毅然决然地逃出家去演出，十八九岁的时候。”

而最近一年做过最出格的事是“待在家里面一个多月，不接任何工作，没事就做饭、画画，什么事都不干”。

十八九岁时雄心满满闯世界，四十岁时又想停一停跟自己相处，和好多人一样。

（文据《南方人物周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