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平
摘要:霍夫斯泰德的民族文化维度理论存在六个维度: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气质/女性气质、权利差距、不确定性规避、长期取向/短期取向、纵容/自制。根据上述维度的视角来分析中俄文化的异同,有助于我们对双方文化的进一步理解。但是,霍夫斯泰德的民族文化维度理论并不完善,有一定局限性。
关键词:霍夫斯泰德;文化;中国;俄罗斯
中图分类号:G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0961(2014)02—0044—06
荷兰跨文化管理学者、心理学家吉尔特·霍夫斯泰德(Geert Hofstede)是当代跨文化管理和研究方面的权威专家之一,通过量化分析民族环境对人们价值观的影响,他提出了文化维度理论,涉及到“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气质/女性气质”、“权利差距”、“不确定性规避”、“长期/短期取向”、“纵容/自制”等六个方面。《福尔摩斯》中有这样的话:“当个人行为是无法解开的谜时,我们可以从集体行为的数学机理中推测他的行为。你永远无法单独预知某个人会做什么,但从人类的平均数里,却能准确地预知他们会做什么。”尽管存在着种种局限和不足,霍夫斯泰德的研究和衍生出的文化维度理论仍旧引领了跨文化研究的主要潮流,是跨文化研究主要的理论源泉之一,也被跨国公司管理、国际贸易、跨文化交流等领域的从业者、研究人员和咨询顾问广泛引用,其影响甚至扩展到互联网设计等新兴领域。
一、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理论
(一)提出过程
霍夫斯泰德曾任职跨国公司IBM,在1968年和1972年,他对分布在全球40多个国家的11.6万名IBM员工做了两次雇员的民族价值观差异调查。根据对调查结果的量化分析,霍夫斯泰德从四个主要维度提出了民族文化的系统差异,这也是最初的四种文化维度,分别是“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气质/女性气质”、“权利差距”、“不确定性规避”,这开了用量化形式考察文化差异的先河。后来,霍夫斯泰德根据香港中文大学的加拿大学者迈克尔·邦德(Michael HarrisBond)及其同事对23个国家的学生样本进行的研究,又提出了第五个维度,即曾被定义为“儒家动因”的“长期取向/短期取向”,弥补了原有四个维度范式中未被触及的方面。
2010年,霍夫斯泰德协同他的儿子杰特·吉安·霍夫斯泰德,以及来自保加利亚的研究人员迈克尔·明科夫合作出版了《文化和机构:思维软件》一书,书中根据明科夫对“世界价值观调查(WVS)”的资料分析,提出了第六个维度“纵容/自制”。有学者认为,“霍夫斯泰德的研究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理论来描述国家间的文化差异,并尝试用横向和纵向的维度给地理上各不相同的国家画一张文化地图”。
(二)内涵
根据《文化和机构:思维软件》一书中的阐释,霍夫斯泰德等提出的六个文化维度可做如下描述: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气质/女性气质”、“权利差距”、“不确定性规避”等四个维度是关于四种领域的人类学问题,包括社会成员对待不平等的方式、对待不确定性的方式、个体与其所处的主要群体之间的关系以及身为女性或男性所附带的情感内涵,不同的国家民族会以不同的方式处理这些问题。
“权利差距”指的是“机构或组织内低权利成员对权利分配的不平等的认同和期待程度”。高权利差距意味着该社会对于由权利和财富造成的社会等级差异有很高的认同度,而低权利差距则指该社会不提倡层级差异,而是更加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地位、机会平等。霍夫斯泰德用权利差距指数(PDI)来作为衡量指标。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指的是“个体融入群体的程度”。个人主义的社会强调个人成就和个体权利,而集体主义社会中的个体被认为是属于一个终生、聚合的群体的成员,通常都有大家庭,有毋庸置疑的忠诚度。个人主义指数指标(IDV)是衡量指标。该指数越大,个人主义倾向越鲜明;指数越小,集体主义倾向越明显。
“不确定性规避”指的是“社会成员对不确定性和模棱两可的容忍度”。不确定性规避指数(UAI)是用来衡量这一维度的指标。在一个不确定性规避指数比较高的文化中,其成员更加感性,总是试图减小未知的、非比寻常的事情的发生率,并且会通过计划及法律、法规的实施来确保对不确定性事件的规避。相反的,在一个不确定性规避指数比较低的文化中,其成员更加务实,对变化的环境或无序的状态的忍受度更高。
“男性气质/女性气质”指的是“性别间的情感作用分配”。衡量指标为男性气质指数(MAS),该指数越大,表明男性化倾向越明显,男性气质越突出。男性气质文化的价值观珍视竞争、确定性、物质主义、野心和权利,性别作用对比强烈。而女性气质的文化中男性和女性拥有同样的价值观,男人和女人的社会角色差别不大。
“长期取向/短期取向”曾被称作“儒家动因”(Confucian dynamism),描述了社会的时间视域。一般用长期取向指数(LTO)来衡量。长期取向的文化更重视未来,强调务实的价值观如坚忍、节俭、适应能力等能带来回报。短期取向的文化则重视过去和现在,其文化特征为守常、尊崇传统、维护面子、礼尚往来、履行社会义务等。
“纵容/自制”指的是社会成员控制欲望和本能的程度,用(IVR)来代表。纵容的社会倾向于容许成员基本的、自然的欲望和本能,如享受生活、寻找乐趣等。而自制的社会认为如此的欲望满足应该加以克制或使用严格的标准来管理。
利用霍夫斯泰德的六个维度理论可以进行概括性的、框架性的文化差异比较研究。
二、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框架下的中俄文化差异对比
本文主要参照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数值对比中俄文化差异。为了让对比更加客观、立体,下表对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模型进行了整合,从中不但选取了中国、俄罗斯的文化维度数值,还选取了传统意义上能够代表西方文化的美国、英国的文化维度数值作为参照。表l
四国文化维度数值统计
对上述四个国家的数值进行粗略比较,不难看出同属西方文化阵营的英美两国文化同源,各项数值都比较接近;而从数据上看,俄罗斯的情况则复杂得多,作为一个领土横跨欧亚大陆、受到东西方文化双重影响的、具有140多个民族的国家,俄罗斯文化东西兼备,但又和代表东方文化的中国和代表西方文化的美英两国的民族价值观都相去甚远。前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雷日科夫写道:“俄罗斯是横跨欧亚的伟大文明,它是在斯拉夫民族、突厥民族和无数其他民族无数个世纪以来友好合作基础上的产物。”中国著名的俄罗斯文化专家、北京大学教授任光宣认为,“俄罗斯文化既不是纯粹的西方文化,也不是纯粹的东方文化,而是一种具有‘欧亚特征和成分的文化”。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政治学者塞缪尔·亨廷顿也曾写道:“俄罗斯几个世纪以来就是一个无所适从的国家,而且与墨西哥和土耳其不同,它还是一种主要文明的核心国家。如果土耳其或墨西哥成功地把自己重新定位为西方文明的成员,对于伊斯兰文明或拉美文明的影响可能会很小或比较有限。而如果俄罗斯成为一个西方国家,东正教文明将不复存在。”这些言论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解俄罗斯文化不能主观臆断,单从宗教、人种或地缘的角度去归类。
从表1中可以看出中国和俄罗斯的权利差距指数分别为80、93,相差不大,相较于英美的35、40属于高权利差距。为了对霍夫斯泰德的前四个文化维度进行重测,费尔南德斯、卡尔松、斯特皮纳、尼克逊等4人从包括中国、苏联在内的9个国家抽取了7021个调查样本进行研究,从中发现,中国和苏联在“权利差距”和“不确定性规避”这两个维度的得分高于选样国家的平均数。根据霍夫斯泰德的相关解释,高权利差距的社会文化中社会成员对因财富和地位产生的等级差异有很高的认同度,具体表现是孩子比较听命于父母、学生顺从老师、病人听从医生、下级服从上级、权力集中化、白领工作优于蓝领工作、权力大于权利、权力阶层享有特权、通过革命更换国家领导人、收入差距大等,这和中国及俄罗斯的历史现实情况是基本契合的。
中国文化中的“宿命论”和“仕、学、农、工、商”的次序排列,都说明中国社会官本位思想的影响是很深远的。虽然随着改革的深入,官员的服务意识也有所加强,但从居高不下的公务员考试规模可以看出,彻底改变中国社会的官本位思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俄罗斯和中国一样也经历过漫长的封建社会,通过对史料的条分缕析,不难看出俄罗斯的特权制度走过了如下重要的阶段:官僚制度在彼得大帝(1672—1725年在位)统治期间得以强化,彼得大帝于1722年制定了官阶表,把官员分成十四等,进一步提高了贵族阶层在社会中的地位。18世纪下半叶,叶卡捷琳娜二世执政时期(1762—1796),亦被称为“俄罗斯启蒙运动时期”,受法国启蒙主义的影响,阶级和谐理论曾一度风行,但随着《1762年2月18日诏书》即《关于赋予俄罗斯所有贵族特权与自由诏书》及1785年4月《钦赐特权诏书》的先后颁布,贵族的特权似乎更大了,就连商人也因资本数量的多寡被分为三等,享受不同的权利。此后执政的保罗一世(1796—1801年在位)效仿普鲁士体制,终结了贵族的黄金时代,但其专制暴政也引起贵族的不满。亚历山大一世(1801—1825年在位)是个颇具革新意识的统治者,他参与了国民教育改革,设立了很多贵族学校,旨在培养能够管理国家的贵族精英。1812年卫国战争结束后,十二月党人运动“使俄罗斯文化具有了公民意识和政治自由的显著特点”。19世纪60--70年代亚历山大二世实行了一系列改革,俄国由封建君主制向资本主义君主制转变。尼古拉二世(1894—1917年在位)统治期间沙皇的权力受到遏制,人民的自由有了法律上的保障。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后,俄罗斯民众经受了70多年的集权统治。60-80年代,无论是赫鲁晓夫的经济和管理改革还是勃列日涅夫的保守停滞,非法经营者和腐败的官僚阶层相互勾结动摇了人民的信心,苏联社会危机重重,1991年底苏联解体。叶利钦统治时期,贪腐也达到空前的程度。相形之下,现在的俄罗斯民主状况大有改观,但和中国一样,在俄罗斯境内,由权力崇拜滋生的腐败现象屡见不鲜,贫富分化也比较严重。霍夫斯泰德对中俄两国同属高权利差距国家的结论还是比较客观的。
在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方面,中国和俄罗斯的个人主义指数分别是20、39,较比美英两国的89、91低很多。个人主义指数越高,个人主义倾向越明显;该指数越低,集体主义倾向越显著。数据说明中国和俄罗斯都属于集体主义倾向的国家,相对于家庭、组织、社会、民族、国家这些集体的利益而言,个体的成就和权利往往不那么重要,强调孝顺、女性的纯洁、爱国主义等。俄罗斯的个人主义程度高于中国、集体主义程度低于中国,但差别并不显著。中国人的集体主义自豪感之强烈毋庸置疑,而俄罗斯是以东正教信仰为主导的、长期实行专制体制的国家,其集体主义精神也是体现在俄罗斯民族精神的各个层面。从宗教角度来说,俄罗斯神学家霍米亚科夫认为东正教徒既拥有新教中的完全的个人自由及宗教虔诚,又有真正的宗教统一体,因为普济主义与个人主义互不排斥、互不限制且内核一致并相互支持。雷日科夫也认为俄罗斯广袤的疆土、多元的精神文化、各具特色的民族和宗教都使得俄罗斯人在精神文化生活中倾向仁爱、崇拜领导者的作用、信奉救世,而这种民族意识是历史形成的,不是外部强加的。俄国宗教哲学家谢·弗兰克认为俄罗斯精神具有会同性原则,长期以来,俄罗斯人已经习惯于集体主义生活这种所有公民拥有的共同秩序、共同使用生活财富的形式,俄罗斯人的这种精神体制从根本上要求把全部的个人主义和普济主义联合起来。而在政治生活或经济生活不如意时,这两种精神倾向会产生剧烈冲突,导致人们的怀旧和虚无情绪。从政治体制来说,“不同于西方的民主制,俄罗斯的专制制度既是一种政体,也是其民族文化,在这种注重集体主义和依赖思想的制度下,个人的创造性和自主性是不被鼓励的。而俄罗斯历史上传承下来的救世主义、帝国思维、扩张传统、崇尚权威等文化传统使得俄罗斯人对国家在世界地位上的追求强于对个人幸福的追求”。
在不确定性规避方面出现了有趣的现象。在被统计的76个国家中,中国的分值是30,和英国的35、美国的46相差不大,而俄罗斯的数值则达到了95,排名第7。按照霍夫斯泰德的解释,中国属于对不确定因素规避程度较低的文化,而俄罗斯则属于对不确定因素规避程度很高的文化。霍夫斯泰德等认为不确定性规避强弱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感觉幸福的人的比例、对金钱和健康状态的担忧程度、得心脏病的人的数量多寡、医生护士的比例(是护士多、医生少还是护士少、医生多)、学生是适应开放式的注重探讨的学习环境还是有组织的、注重正确结果的学习环境、是追求购物便利还是强调纯粹干净、是自己动手还是他人包办、对新产品和新技术的接受态度、对投资的态度、做的广告是强调幽默感还是专业层面等。对照这些表现,霍夫斯泰德通过调查IBM雇员得出的中国不确定性规避指数较低的结论和中国的社会现实是不相符的,单从2012年联合国发布的《全球幸福指数报告》就可以看出端倪。在联合国比较全球156个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得出的幸福指数报告中,中国排名第112位,报告指出人民幸福感和收入高低并非成正比,而是与良好的社会保障、收支是否均衡、国民的内在性格等有很大关系。在房价居高不下、就业升学压力、养家养老压力巨大、食品安全难以保障、环境质量每况愈下、医患矛盾重重、信仰缺失等内外因素的夹击下,中国人应该属于不确定性规避强的民族。在这份榜单上,俄罗斯位列第73位,其中“幸福者”占比2l%,“生活困窘者”占比57%,“受苦者”占比22%。这也契合了俄罗斯目前的社会状况和俄罗斯人固有的性格特点。有学者认为俄罗斯的民族性格兼具西方的粗犷、张扬和东方的含蓄、细腻、感性多于理性、注重人情。俄罗斯哲学家别尔嘉耶夫认为俄罗斯人的意识是纵向的,是高大精深的。宗教哲学家弗兰克认为俄罗斯的思维方式的特点是建立在直觉之上的,最深刻重要的思想总能在文学作品中得到诠释,俄罗斯精神是经验性的,经验是真实的标准。在经历了国家分裂、政治巨变、经济衰败等灾难后,俄罗斯人的大国自尊与骄傲受到沉重打击,对生活的不如意感悟更深。霍夫斯泰德等把俄罗斯归人不确定性规避较强的国家还是比较客观的判断。
在男性气质/女性气质方面,中国的分值为66,在被调查的76个国家中位列11—13位,和英国的同为66、美国的62比较接近,属于男性气质比较强的国家;而俄罗斯的分值则为36,位列63,属于女性气质比较强的国家。霍夫斯泰德认为,以往的文化差异中很少提及性别差异,但实际上提出这一条是很有必要的。如果能意识到在每一个社会内部都有一个和女性文化不同的男性文化,就可以解释何以很难改变传统的性别作用。女性不能做传统上由男性做的工作,不是因为能力问题,而是因为女性本身不具备这样的象征、不符合英雄形象、不能参与这样的仪式或是不应该让其拥有在男性文化中占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反之亦然。霍夫斯泰德认为,在具有男性气质的社会中,男人应该坚定、强硬、聚焦物质成功,而女人应该谦虚、温柔、注重生活质量。在具有女性气质的社会中,男性和女性的作用互相交叉,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谦虚、温柔、注重生活质量。从外在来说,俄罗斯民族历经战争洗礼,其男子多勇武善战;而俄罗斯的建筑也硬朗大气,颇具男性气质。但实际上,俄罗斯人一向尊崇“女士优先”的礼仪,并且把对女性的尊重体现在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如男人在女士面前要谈吐文雅、礼貌谦恭;给女性让座位;给女性开门,让女性先行;让女性走在道路的内侧;获得女性同意后才吸烟;在国际妇女节给女士送鲜花等等。况且,俄罗斯女人勤劳能干有目共睹,俄罗斯男人酗酒、懒散等消极方面也抹杀了俄罗斯男人的整体形象。俄罗斯的女性气质强于中国是可以理解的。但随着社会的进步、男女平等思想的深入,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遗留下的大男子主义行为也有所改观。实际上“男性气质/女性气质”这个文化维度也并非绝对,甚至是和国家某个层面的现实相矛盾的,因为霍夫斯泰德认为在社会政治生活方面男性气质的社会是行为型的,倾向于认为经济要发展,大即是美,国际冲突要通过武力解决,女性较少参政等;而女性气质的社会是福利型的,倾向于认为要通过谈判和妥协解决国际冲突,注重环境保护,以小为美,鼓励妇女参政等。
在“长期取向/短期取向”方面,在被调查的93个国家中,中国的分值是87,比先前对23个国家进行调查得出的118有所回落,位列第4,属于长期取向国家;而俄罗斯的分值是81,位列10—11位,也属长期取向的国家。总结霍夫斯泰德等人的研究,长期取向的文化更倾向于强调某一行为会带来的未来回报,具有节俭、坚韧、为了某一目的可以屈尊、羞耻感、婚姻务实、谦卑、老年无忧、孩子因学习进步获得奖励等普遍特征。在某些方面这倒是符合中俄两国的社会现实,但短期取向中的“爱面子”、“尊崇传统”、“注重个人稳定”等无疑又和中国的文化极其吻合。而俄罗斯人又是比较注重过去和现在的,名目繁多的节日,不可或缺的旅游度假活动,对美术、音乐和舞蹈等的热爱,嗜酒的传统等都说明,相较于等待未来回报,这个民族更注重即时的享乐。而这些也是短期取向的特点。这也说明了霍夫斯泰德的调查是有漏洞的。
在“纵容/自制”这个维度上,中国在被调查的93个国家中得分24,位列75;俄罗斯得分20,位列77—78,二者相差不大,同属于自制型文化。而英美两国分别为69、68,属于纵容型文化。根据霍夫斯泰德等人的归纳,自制型的文化通常有如下特点:感觉幸福的人的比例不高、对发生在自身的事情常感无助、不重视享乐、交友不那么重要、注重节俭、社会联系紧密、不容易记住积极情绪、道德约束、冷嘲热讽、神经质个性、自我感觉健康的人少、更加悲观、国家能提供良好教育、出生率低、死于心脑血管疾病的人较多、不太接受外国的音乐和电影、对家庭生活不甚满意、家务分配不均、甚少运动、不常用电子邮件和网络进行私人联系、软饮料和啤酒的消耗低、性别作用严格规范、有严格的性行为规范、微笑不是常态、言论自由与否不那么重要、维持国家秩序很重要等。
和前几个维度一样,这个较新的文化维度结论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但霍夫斯泰德援引的俄罗斯管理学教授、跨文化学者谢尔盖·马亚索多夫授课时经常引述的事例或许可以用来佐证俄罗斯大体上是属于自制型文化的:麦当劳初次登陆俄罗斯时,依照麦当劳的企业文化,用美国麦当劳的标准对在俄罗斯当地雇用的员工进行培训,要求他们对顾客绽露笑容,最好32颗牙全露出来,但不久麦当劳的专家们就发现这种美国人习惯并欢迎的笑却让俄罗斯的顾客莫名其妙、无所适从。经过调查,专家们发现俄罗斯人是不对陌生人笑的,对陌生人笑招致的反应很可能是“你有毛病吧?”与此相似,中国人的感情表达方式也是比较含蓄的,相比欧美的纵容个性自由,中国和俄罗斯的文化更倾向于强调行为的规范和自制。
三、用霍夫斯泰德理论解读中俄文化的优势与局限
霍夫斯泰德等人经过量化调查总结出的文化维度理论已经流行了几十年,被各类研究者广泛引用,这说明这些理论还是具有概括性意义的。文化维度是以民族文化中的价值观为考量对象的,因为和其他文化层面相比,价值观还是比较恒定的。霍夫斯泰德等用“洋葱”图来展示不同层面的文化,最外部的一层是象征,指的是文字、姿势、图画或被享有共同文化的人公认并承载某一特定意义的物体等。第二层是英雄,指的是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逝的,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拥有被某一文化极为推崇的性格特征且被当作行为典范的人物。第三层是仪式,指的是像礼节、社会宗教仪式等实际上多此一举但在某一文化内部却被认为是基本社会行为的活动。外部的这三层都可以通过行为实践来辨识,因为行为本身是显性的,所以是相对肤浅的层面,容易被旁观者看出,也容易习得、容易改变。“洋葱”的第四层也是最核心的部分便是价值观。价值观是人们对某种事态进行取舍的宽泛的倾向性,是对利弊进行评判的情感指向,价值观是关乎邪恶与善良、肮脏与清洁、危险与安全、禁止与许可、体面与不体面、道德与不道德、丑陋与美丽、自然与非自然、正常与非正常、自相矛盾与合乎逻辑、理性与非理性等关于生活、关于他人的基本情感。和其他三层容易改变的特点不同,价值观具有传承性,一个社会的基本价值观是相对稳定的。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全球化的发展、各国流行文化的融合,很多民族文化的价值观也在悄然改变。但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政治学者塞缪尔·亨廷顿认为,“历史上文化时尚一直是从一个文明传到另一个文明,一个文明中的革新经常被其他文明所采纳。然而,它们只是一些缺乏重要文化后果的技术或昙花一现的时尚,并没有改变文明接受者的基本文化”。从霍夫斯泰德的研究数据不难看出,中国民族文化和俄罗斯民族文化既有差异又有共同点,厘清这种隐形差异对两国政治、经济合作和人民之间往来是很重要的。
但价值观的稳定也是相对的,在当下的互联网时代,各国的发展都日新月异,民族文化价值也在很多外在因素的冲击下有了变化,霍夫斯泰德的研究只能作为一般性的、共性的参考,不具备普适的价值。霍夫斯泰德自己也承认“用国家民族作为考量标准是权宜之计,因为获取国家的数据要比获取同种族群体的数据容易得多。”对霍夫斯泰德研究的异议主要集中在如下方面:“霍夫斯泰德将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两极化,这一点和中国文化所表现出来的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相对性现象有出入。”“霍夫斯泰德的数据分析采用的是累计数据分析方式,用他的问卷收集数据经分析得出的结果只能用来解释国家也就是民族文化之间的差异,而不能用来直接解释人与人之间的差异。”霍夫斯泰德的研究并不完善,中国大陆、俄罗斯及许多东欧国家的相关数据比较匮乏。他的哲学建立在表面知识的基础之上,忽略了中国传统和儒家文化的价值观对中国的影响,会导致对中国社会的权利差距、不确定性规避和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的误读。而通过对霍夫斯泰德六个文化维度的分析不难看出,中国和俄罗斯的民族文化价值观在某一维度下会呈现出和这一维度显性特征不一致甚或相反的表象。
[责任编辑:孙连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