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伟电影中的互文性表现

杨亦乐

摘要：刘镇伟电影一直以其天马行空的想象以及后现代主义风格被人们所津津乐道，本文以互文性为切入点，分析刘镇伟电影中从道具到角色到配乐等全方位的互文性表现。

关键词：互文性；刘镇伟；解构主义；改编；后现代

1.前言

前段时间正值20年前上映的电影《大话西游》重映。说他圈钱也好，重温经典也罢，不可否认的是大话西游的确构建了一个属于中国自己的后现代电影经典。而他的作者就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刘镇伟。

很多年后，刘镇伟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释然的说他拍的故事其实都只是自己想拍的故事，往往一个喜剧的背后是一个悲剧的内核，这种笑着哭往往比起那些一味的撕心裂肺来的更加痛苦，更加深沉。而那些貌似“癫狂”的元素背后其实也有深层次他希望去表达的东西。

2.互文性

让我们回到今天我们讨论的核心部分：刘镇伟电影中的互文性。什么是互文性呢？互文性（又称为“文本间性”或“互文本性”），这一概念是由法国符号学家，女权主义批评家茱莉亚·克里斯蒂娃在《符号学》一书中提出“任何作品的本文都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的，任何本文都是其他本文的吸收和转化。”其基本内涵是，每一个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镜子，每一个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与转化，他们相互参照，相互牵连，形成一个潜力无限的开放网络。

互文其实存在于很多篇章跟乃至于细节，对于文本的创作者来说，有时他们是刻意而为之利用文本的互文性去勾起观众的某种情感或者思绪，但确确实实有的时候是创作者在无意间造成了互文。但往往这种无意识的互文在创作者的接受过程中，会产生许多令创作者意想不到的效果。

尽管任何文本创作者都不能逃脱无意的互文，但刘镇伟是有意运用互文制造某种效果的导演。在影片中，他借助一些手段，引起此文本与先前某文本的关联，比如借助同一个演员、相同的人名、地名、背景音乐、相似的台词等等，几乎电影中的任何元素都可以成为互文的由头。前后两个文本相似又有差异，这样就唤醒了观众对于前一文本的记忆，又令观众清醒地知道第二文本有所不同。在前后联想与对比中，互文给受众带来了特殊的感受。互文的片段不止有一层意思，它拥有在此文本中的意义，在前文本中的意义，以及在二者之间流动的意义。而对“二者之间流动意义”的解读最需要受众的参与。文本间流动的意义是受众解读出新意的重要切入点之一。

3.道具的互文性

刘镇伟被大家称为“香港最有想象力的导演”。比如我们经常在他的电影中可以看到一些奇奇怪怪天马行空的道具。而道具也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大话西游》后现代性当中尤其重要的一环。他们分别是：照妖镜，紫青宝剑，紧箍咒，月光宝盒。

正是这四个道具拉开了整个故事的脉络并且改变着故事的走向。正是月光宝盒整个故事的解构才得以成立，时空穿越。关于时空穿越的电影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刘镇伟却给出了一个十分浪漫的道具。我们称他为月光宝盒。正是因为月光宝盒，主人公才能够穿越时光去改变命运，去遇见时空里早已注定的紫霞。正是因为紫青宝剑，至尊宝与紫霞的命运才真正交织在一起，一段注定也好，人为也罢的美好爱情发生了，就在那一个拔出宝剑的瞬间。正是因为照妖镜，跟紧箍咒，至尊宝才不得不告别那一段段曾经的回忆与深藏于心中的爱情，无论多不情愿，这就是他的选择：牺牲自己，牺牲至尊宝作为人的个体，作为人的爱情与回忆去换取无边的法力，去成为齐天大圣。去拯救更多的人，去让更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去让更多的人不再去成为山贼劫匪，人人安居乐业。而我们可以看到，照妖镜，紧箍咒这些道具在原著中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道具而已。紧箍咒就是因为唐僧无法单独制服孙悟空，观世音大士赠与他。在这里我们可以发现，道具也构成了互文性。正是因为有了第一个文本也就是原著《西游记》当中的这些道具，才赋予了《大话西游》中这些道具以生命，以灵魂。还记得我们当初看到至尊宝拔出宝剑的心跳么？还记得当至尊宝带上紧箍咒我们的悲伤么？而这些情绪在我看来也就是互文性带来的魅力所在。

4.音乐的互文性

音乐作为一种雅俗共赏的艺术形式，其实也是与人类情感最为息息相关的艺术形式，刘镇伟电影中的插曲配乐常常给互文带来契机。《大话西游之仙履奇缘》末尾，紫霞的尸体缓缓飘向远处，但是孙悟空却因为紧箍咒而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紫霞消失在自己悔恨的盡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天地孤影任我行》的高潮部分响起。其实这这段音乐已经在王家卫《东邪西毒》中出现过，这首音乐的出现也让影片中人物的旁白显得更加苍茫跟孤独。而在这里，音乐上的互文，使全片的感情得到爆发，至尊宝对紫霞的爱恋在这一刻一览无余。观众也跟着怆然涕下。这种黯然销魂的悲痛反而比《东邪西毒》中来得更甚，悲伤在这里叠加。互文强调某种现象，揭示某种真理。在第一文本中不曾吸引观众注意力的东西，在互文强调中引起观众的思考，深层意义崭新地展现出来。

5.角色设定的互文性

还记得《那个杀手不太冷》里的杀手leon么，他塑造了一个经典的杀手角色。手捧一盆万年青盆栽，带着复古的圆形镜片墨镜。这么经典并且深入人心的造型刘镇伟当然不会放过。他在电影《回魂夜》当中就让周星驰扮演的整鬼专家成功的互文的这样一个角色。这种简单符号化的互文背后其实藏着导演刘镇伟对于某种角色设定的的偏爱跟风格的延续。尤其是刘镇伟电影中的英雄主义设定以及女性角色。在这里我以女性角色为例来分析。

纵观刘镇伟电影中的女性角色。几乎每一次的角色设定都是一副傻傻惹人爱的样子。她们善良，单纯但是对于感情却坚韧执着。至于结局，幸运如《越光宝盒》里的玫瑰仙子，《天下无双》里的长公主都能够历经千险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并不是所有刘镇伟电影中的傻姑娘都能如此幸运，如《回魂夜》里的阿群，《大话西游》里的紫霞。她们用不完美的角色命运塑造了完美的爱情演绎。在这里我主要想讨论一下后者。

笔者认为，这种角色上的互文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作者强烈的女性情怀。那么究竟这样的互文性对于影片的基调或者走向又有着怎样的影响呢？

在《回魂夜》里，有一段戏。捉鬼大师周星星号召大家用刀去劈砍他，因为他声称他自己拥有不死之身。而另一边的众人早就已经被他的那一套“疯子”理论搞得癫狂不已，没人胆敢去砍杀他。为什么呢？因为没人肯相信他，没人真的相信他真正可以被砍之后毫发无伤。而阿群不一样，这个在电影里唯一一个选择真正相信他的傻姑娘，执拗的冲上前去对准周星星的腹部捅了一刀。因为她真正相信周星星。于是周星星被捅之后，流血倒地。当然这一段戏的结尾是周星星自己说他的盲肠正好被阿群捅掉治好了。如果我们仔细想一下其实可能会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盲肠正好被戳掉，只是信任实在太过珍贵，从而让周星星（其实是导演刘镇伟）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让信任他的人不去失望。不过反正是喜剧，也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一点罢了。这也正是刘镇伟风格所在，能够在一贯的喜剧的情节中，去探讨其实一些隐藏在角色内心中比较深层的人性方面的主题。从而让浅层理解的观众可以看到笑料跟包袱，让深层思考的观众可以理解人生。

在电影《大话西游》当中，紫霞仙子第一次出场其实已经是电影的中后段了，但就是这样一个中后段才出场的角色成为了该片的女主角。究其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刘镇伟导演对于角色的成功设定：善良，单纯但是却对于爱情执着坚韧。正是这样一种角色的互文塑造了华语影坛一个深入人心的女性角色。

从至尊宝拔出紫青宝剑开始，我们看到了一个少女般纯真的诺言。谁拔出宝剑就嫁给谁。再到城墙下对至尊宝的表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率真的姑娘。一直到回到牛魔王身边去抢回月光宝盒再到最后嫁给牛魔王的前一刻牺牲自己去替至尊宝挡了那一箭。我们看到了紫霞的善良，看到了她对于爱情以及命运的执着。其实对于紫霞的角色设定贯穿影片后半段甚至直到最后她死去的一刻。刘镇伟应该认为一旦确定的东西例如爱情，那么就要奋不顾身的去捍卫，去坚持。这里仍然有关于信任的探讨，那就是紫霞坚定的认为她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会脚踩七彩云回来娶她。虽然最后等来的不再是至尊宝而是法力无边的齐天大圣。但总归，没有辜负这位善良姑娘的信任。也没有辜负导演内心的良苦用心。

类似在刘镇伟电影中出现的角色设定上的互文性还有很多，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导演自身风格的一种坚持。

6.台词的互文性

我们都知道电影是一种被压缩的艺术形式。因为大多数的电影时长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然而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去尽量交代清楚事件，获得观众的认同。那么运用曾经观众熟悉的台词或者桥段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这时，台词互文营运人生。同时，出色的台词互文，能够将原来的意蕴解构出新的层次。让观众在这种台词的互文性中体会到导演的意图。

刘镇伟跟王家卫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合作，并且很多经典桥段都正是来自互文性。《重庆森林》中一开始，阿武就说：“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到了刘镇伟的《大话西游》里，变成了至尊宝说：“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在《重庆森林》中，导演为什么要用这么具体的时间跟距离我们尚不得知，但可以做出揣摩。笔者认为王家卫用“0.01公分”作为空间的丈量方式，是想突出一种机缘巧合，突出一种奇妙。57个小时，同样是想深化这种奇妙的氛围，一种宿命的巧合，想要突出一种人生际遇的错综复杂，世事难料。同时这是一句严肃认真的话。到了《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将这句话变成了一个自诩为“谎言”的话。这句原本认真严肃突出机遇巧合的话在这里被解构，被嘲笑。那些感慨荡然无存。“互文性使我们可以把文本放在两个层面进行思考，去思考他们的联系与转换。”

再者，《重庆森林》里阿武说：“如果记忆也是一个罐头的话，我希望这罐罐头不会过期，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日子的话，我希望是一萬年。”《大话西游》至尊宝说：“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不难感受得出，王家卫电影的人物话语，时时都透露出一股寂寞与无奈，可是到刘镇伟这里，这句话只不过是对严肃话语的模仿，是一个大谎话。

而这我恰恰认为是最妙的互文。因为也许即使是至尊宝他自己在那样一个时刻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一句谎言还是谎言外衣下连自己也欺骗了的真心话。甚至也许导演也在揣测究竟是谎言还是至尊宝对紫霞爱的流露。就是这样一种解构性质的互文，把至尊宝与紫霞这份爱情深化，真真假假，骗得过别人可是你骗得过自己么。导演在这里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7.总结

互文性使得前后文本在某种程度上产生重复，而这种重复又可以使得观众产生感情的叠加、互文性使得前后文本产生对比，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作者刻意为之的一种强调。而这种对比使得观众会注意到创作者希望强调的某个片段。互文性使得前后文本产生相似性，而这种相似性又使得观众自身会去归纳从而得到一个新的意义。

最后笔者觉得互文性最大的意义并不是在于前一个文本带给我们怎样的观感或者后一个文本带给我们怎样一种情绪，互文性最大的奇妙就在于两者之间流动的意义，两个文本互相摩擦，碰撞之后带来的奇妙意蕴。（作者单位：四川大学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