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柔
综论“三武一宗”灭佛的原因
◎孙 柔
一部佛教的传入史亦是佛教在中国的发展史,更是一部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融与相摄”史。新事物的发展总不是一帆风顺的,佛教也不例外。“三武一宗”的灭佛是中国古代史上的重大事件,也是佛教发展史中的重大挫折。灭佛是佛教发展到一定程度,中国封建统治必然会采取的措施;但是,发生的时间却是众多偶然因素所铸就的。
首先,发展之初的冲突。“华夷之辨”——本土保守基因对佛教形成天然的排斥屏障。从佛教传入中国的初期阶段到魏晋南北朝的佛教迅速发展时期,本土知识阶层一直将其作为“西方之学”。这种观念一直到文化开放的唐朝,也从未消失过,其代表为韩愈的《谏迎佛骨表》。深受儒教文化影响的中国人,有着保守基因的中华文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戴着有色眼镜去理解以及阐释佛教的义理。儒家抑或道家,时而显现出“门户之见”。“入主为奴,以正统自居”,这为排佛甚至于灭佛埋下了伏笔。
其次,限制佛教,是封建统治者为巩固统治所采取的必然性措施,而灭佛只是这种必然措施中的极端体现。首先,佛教在迅速发展的过程中,会导致寺院经济扩张、僧尼个人财富增长、僧尼人数激增、逃税等现象。这往往造成国家政权、世俗地主与佛教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北周武帝时,佞佛的开支已占财政开支三分之一;据《旧唐书》的记载,唐武宗时“十分天下财,而佛有其七八”。其次,在佛教发展的过程,也是儒家思想占据主导地位的过程。北魏太武帝激烈灭佛以及北周武帝“民主”灭佛,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向儒教示好。作为落后异族统治中原,必须要自我融入中原先进的文化之中,以巩固自我统治集团的话语权。因而,周武帝认为“六经儒教之弘政术,礼仪忠孝,于世有宜,故须存立”。他还说:“佛生西域,寄传东夏,厚其风教,殊乖中国……既非正教,所以废之。”
再次,灭佛,是三教之间为占据主导地位,所产生的对抗力量的爆发。随着佛教经学的迅速发展,佛教逐渐得到更多社会人士的关注,魏晋玄学的兴盛便是很好的例证。佛教无论是发展之初的“依附黄老之学”“攀援玄学”,还是唐代的“国家政权对佛教控制的制度化”,都足以证明在夹缝中生存的佛教尚未建立起独立发展的中国人格。它的依附性,注定了它“不依国主,法事难立”的命运,也决定了它发展的道路——本土化。在本土化的过程中,同道、儒一样,需要得到政权的支持与认可,由此三教矛盾日益尖锐。“因此,有时矛盾便以对抗性的形式爆发出来,酿成了废佛这样极端的行为”。
最后,佛教自身义理的阐释,促使佛教成为其他思想相排斥的对象。首当其冲的便是佛教的关于世界的本原问题,佛教主张世界的本原是空,与道家主张的“无”有相似之处。“空”泯灭了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地位的差别,主张众生平等。一方面,这与高度集权下的等级社会不相适应;另一方面,使佛教与道教时常纠缠不清。同时,佛教中的“不拜君亲”、轮回理论,均与儒家思想相抵触。其次,由于义理本身的缺陷,引发了众多不良的社会后果。这些不免会给魏晋时期的道士宼谦、谋臣催浩、卫元嵩、唐朝傅奕、姚崇、韩愈、道士赵归真等人劝谏的空间。
总而言之,无论是从佛教的外部因素还是内部因素,佛教传播到中国受到历代统治者的限制甚至于毁灭性的打击有着必然性的因素。然而,历史的长河中,这些必然因素总是如同暗流伴随着佛教的成长。而暗流的迸发则会选择一个突破口,这便是灭佛运动的偶然性因素。
首先,在高度集权的封建社会,皇帝的决策总牵引着国家政策的执行。影响皇帝决策的因素有两个:皇帝个人的主观判断以及身边信臣的意见。北魏太武帝“虽重佛教,但自幼已讽诵老庄”;北周武帝虽然很“民主”地举行了七次辩论,最终选择灭佛、道两教,“企图以儒家学说为基础,会融三教”,实则把儒道两教纳入儒家体系之中;唐武宗则迷恋“长生”偏术,对道术是情有独钟;五代的周世宗则是以崇尚儒教为主。由此可见,皇帝的个人偏好是影响皇帝主观判断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不知而作”,由于皇帝本人对佛教的不知,才导致自己的立场受他者左右,唐武帝便是不深悉教义,听信崔浩,改年号为太平真君。当然,身边信臣的煽动也是影响皇帝决策的重要因素之一。北周武帝,起初并没有痛恨佛教,态度的转变,实则也受道教徒积极的活动影响,其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卫元嵩以及道士张宾的言论活动。还有一些社会上的道教徒或者其它人散布谣言,对皇帝的心理同样会产生影响。其次,当时社会的现实环境对实施灭佛政策的推动作用。太武帝时,“会帝讨盖吴。至长安,偶入佛寺,从者见沙门室有兵器,出告于帝。帝怒,命有司诛之……四方悉如长安法,烧寺舍经像,悉杀僧尼”。由此可见,除了崔浩的言论以及佛教自身缺陷造成不良后果以外,北魏太武帝灭佛的社会现实环境还有:第一,帝讨伐吴,需要稳定的兵源与财源。第二,偶然间发现藏有兵器,有造反的嫌疑。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
(责任编辑 冯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