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日本僧侣的中国情怀

赵新利

最近几年，中日关系十分不稳定，但民间交流并未中断。越是官方外交困难的时期，民间交流就显得越重要，更值得重视。小岛康誉原本是日本一名珠宝富商，阴差阳错喜欢上新疆并削发为僧。30多年来，他为新疆发展投入几乎所有的财力和精力，被《人民日报》称为“当代的阿倍仲麻吕”。他积极在日本推介新疆，成为新疆的老朋友，中国的国际友人。他的经历，就是一部精彩的公共外交个人史，对当前的公共外交工作有启发意义。

最近，丝绸之路成为海内外关注的焦点。除受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战略构想的影响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丝绸之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遗产。在丝绸之路的33处世界文化遗产点中，克孜尔石窟（克孜尔千佛洞）名列其中。而不为人知的是，克孜尔千佛洞修复与保护背后，有一群日本人的努力与贡献。其中的代表人物小岛康誉，他用30多年的时间书写了他的中国情怀，被《人民日报》称为“当代的阿倍仲麻吕”。笔者因翻译小岛先生著作《迷路悟道》（日本侨报出版社，2008年2月）与其结缘，对小岛先生30多年来对中国尤其是新疆的贡献深感佩服，也深刻感受到小岛先生用实际行动书写了一位日本僧侣的公共外交个人史。

克孜尔千佛洞使他结缘中国

小岛康誉于1942年生于日本名古屋市。24岁时，他创办珠宝公司，最终成为拥有161个店铺的上市公司，小岛康誉也成为日本第三大珠宝商。1982年，小岛先生第一次到新疆，目的是做宝石生意。但他自己也没想到，各族人民的热情和古老佛教遗迹的震撼，让他沉迷于此不能自拔。1986年，新疆当地工艺品公司的老总带他去克孜尔千佛洞参观，其中的佛教壁画深深震撼了他。他当即决定捐资10万元人民币，并承诺募集1亿日元资金，用于克孜尔千佛洞的修复与保护。就这样，小岛先生开始了对新疆文物保护事业的投入。

回国后，小岛先生在日本发起成立了“中日友好克孜尔千佛洞修复保存协会”，担任协会的专务理事，并邀请原日本外务大臣中山太郎担任名誉顾问，上村工业社长上村晃史担任会长，政界、经济界、学术界和宗教界的许多名人为骨干负责人。从此，该协会便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募捐活动，日本《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日本经济新闻》等主流媒体均给予报道，经过近一年半的募捐活动，日本企业界、媒体界、佛教界以及普通市民纷纷解囊，最终募集1亿544万日元，分两次寄赠新疆文化厅。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顾问委员会主任的王恩茂深为感动，亲笔给小岛康誉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1987年他削发为僧，成为日本净土宗的一名僧侣；1996年从公司社长职位上引退，退出商界。近30年来，小岛先生对克孜尔千佛洞的关注从未中断。2010年8月，地处克孜尔千佛洞的新疆龟兹研究院迎来成立25周年纪念，小岛先生专程出席纪念仪式，并向研究院捐款25万元人民币。

为新疆文物保护倾尽所有

克孜尔千佛洞只是小岛先生为新疆投入的开始。1988年开始，在中日尼雅遗址联合考察项目中，为了促使考察活动顺利进行，小岛先生几乎倾尽囊底，为尼雅遗址考察、报告书出版和出土文物保护、国际研讨会等先后投入2亿多日元。2002年，日本佛教大学尼雅遗址学术研究机构和中方共同组队考察丹丹乌里克，考察研究和出版报告书等活动花费了约3000万日元，其中绝大部分是由小岛先生个人负担的。这些考察活动换来的是“西域蒙娜丽莎”的艳惊世界，是汉锦“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等一批国宝的横空出世。

在这些考察活动中，小岛先生不仅出钱，还身体力行，在新疆的荒漠中与科考队员同吃同住。也正是在文物考古第一线的亲身体验，让小岛先生感到培养文物人才的重要性和迫切性。1993年，小岛先生在新疆设立“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小岛康誉奖学金”，由他每年提供430万日元，每年邀请2名中国文物考古专家学者到日本进修学习，以提高新疆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人员的水平和能力。1999年，小岛先生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化厅签署协议，设立“小岛康誉新疆文化·文物事业优秀奖”，该奖项持续到今天，小岛先生投入200万人民币，累计有200多家单位、个人获奖。此外，他还设立“新疆大学小岛康誉奖学金”；在乌鲁木齐、库车、喀纳斯、吉木乃、巴音布鲁克建设了五所“中日友好希望小学”。早在1986年，小岛先生就为赴日留学的留学生创设了奖学金制度。截至1996年先生从社长职位上退下的11年间，这项奖学金制度为245位留学生提供了9200万日元的奖学金金额，245位获得奖学金的留学生中，有204位是中国人，占到83%。

公共外交的实践者

2009年9月，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向10位为中国公共外交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士颁发了“公共外交突出贡献奖”，小岛先生也在表彰之列。

1993年以来，由小岛先生个人出资先后邀请新疆自治区文化厅、文物局的相关领导以及从事文化、文物保护工作的各类研究人员等20多个代表团访问日本。小岛先生还积极邀请中国青少年到日本进行参观访问。另一方面，小岛先生拿出个人资金，先后组织了原日本首相海部俊树、原自治大臣佐藤观树、日本自治体国际化协会、日中友好协会、伊藤忠商事、中小企业和一般旅客等访问新疆，增进了日本民众对新疆的了解，在日本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至今为止，小岛先生访问新疆超过140次。作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文化顾问，他很积极地承担起宣传员的角色。小岛先生坦言，“无论走到哪儿，我都会有意识地宣传和推广新疆，让大家更多地了解新疆的发展。”他还主编了《见证新疆变迁》丛书，在日本出版了《王恩茂日记》日文版、《铁木尔·达瓦买提诗集》日文版、《李学亮摄影集》、《丝绸之路新疆之行》、明信片集《新疆欢迎您》等，极大地激发了日本人对新疆的兴趣和关心，为向世界、特别是日本人民介绍新疆、宣传中国，做出了贡献。

小岛先生积极倡导公共外交，在多种场合强调，每个人都应该有公共外交的意识。小岛先生本人将他主编的《见证新疆变迁》带回日本，寄给他的各方友人。《见证新疆变迁》刊登了大量珍贵照片，即使不懂中文的日本人也能一目了然。每次演讲会，小岛先生总是会根据听众特点，精心准备PPT，并配备大量图片。很多日本人对中国，尤其是对新疆一无所知，小岛先生的演讲风趣、幽默，每次都会受到听众欢迎。

中国没有忘记他

小岛先生对中国，特别是新疆的贡献，被中国尤其是新疆铭记。中国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曾向他颁发荣誉证书，中国文化部曾向他颁发文化交流贡献奖，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向小岛康誉授予少数民族教育事业贡献奖，新疆政府还在2001年和2011年分别召开纪念大会，纪念小岛康誉来新疆20周年、30周年。清华大学曾向他颁发公共外交突出贡献奖，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曾授予他“人民友好使者”称号。他被《人民日报》誉为“当代的阿倍仲麻吕”。经过全国网络投票选举，他于2010年6月13日获得“薪火相传——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年度杰出人物奖”。

2011年9月，新疆各界举行系列活动，纪念小岛康誉来新疆30周年。9月19日上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春贤会见小岛康誉时，高度赞扬了其为新疆发展所做的贡献。他说，小岛康誉先生是新疆各族人民的老朋友，在新疆家喻户晓，是中国新疆和日本的友好使者。30年来，为宣传中国新疆做了很多工作，为研究新疆文化下了很大功夫，支持和成就了一批优秀学生，几十年不变的友好和工作极其不易。自治区举办系列纪念活动，是新疆各族人民对小岛康誉先生的感谢和嘉奖。

当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政府举办“日本友人小岛康誉来新疆30周年纪念大会”，自治区副主席铁力瓦尔迪·阿不都热西提出席并致辞指出，小岛康誉先生是新疆各族人民的老朋友，1982年首次访问新疆以来，为新疆的文化、文物、教育事业做出很大贡献，新疆各族人民永远不会忘记。新疆大学也举办了图片展览、座谈会等系列活动。新疆大学党委书记李中耀在会见小岛康誉时指出，小岛康誉是新疆大学名誉教授和名誉博士，多年来为新疆大学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小岛康誉奖学金”已让近4000名优秀学生受惠，获得小岛奖学金的优秀的毕业生如今活跃在新疆的各个领域，很多人已经成为栋梁之材。

启示：国际友人与公共外交

小岛康誉是新疆人民的老朋友，是中国的国际友人。他不但给新疆捐资，还积极向日本社会宣传新疆，奔波在日本各地演讲。有时，面对人权等方面的尖锐诘问时，他积极回应：“中国这样一个过去贫穷落后的国家，加快发展经济，让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就是实现了最大的人权保障。”可想而知，这段话从日本人的口中说出，其说服力远远要比官方渠道的对外宣传更有效。

从斯诺到爱泼斯坦，从热爱中国文化的国外政要，到不为人知的普通百姓，中国的朋友遍布全球。历史上，中国共产党通过统战、外宣等途径，获得了很多国际友人的支持。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冲破重重阻挠，吸引斯诺、白修德等著名记者前来边区采访，让自己的声音成功进入国际主流舆论体系。同时，中国共产党也积极团结野坂参三等日本共产党进步人士和反战的日本友人，对日展开舆论战，为抗战胜利打下舆论基础。当前，我国积极开展团结和争取国际友人的工作，在国庆、春节等庆祝活动上，也都会邀请有代表性的国际友人出席。

国际友人在海外发声，有利于平衡海外噪音。随着国际地位的提高和国际影响力的增强，中国正逐渐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但是必须看到，海外存在炒作中国负面信息的倾向，民众则缺乏直接认识中国的渠道。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和有效的公共外交活动的推进，对华友好的人士将不断增加，比起小部分反华势力，他们应该成为主流。

公共外交和民间交流活动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应细水长流、多管齐下。对外宣传是单向的，而公共外交则是双向的、立体的。通过外国友人积极开展公共外交，有望成为推进中外交流的一个有力“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