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芳
(西藏民族学院)
述论1247年的“凉州会谈”
郑玄芳
(西藏民族学院)
凉州会谈作为中国西藏历史上一次重大的历史事件,它开创了中央政府对西藏地方直接管辖的先河,具有深重的历史意义。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探讨有着巨大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本文试通过对凉州会谈的历史背景、经过、结果进行概括性描述,以及其中关键人物——萨迦班智达的评述,还原历史的同时分析其内在意义。
凉州会谈 萨班 阔端
吐蕃王朝最后一位赞普朗达玛被刺弑之后,西藏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割据动荡局面,几大强势的贵族地方势力又趁乱称雄,割据一方。在此期间,西藏社会正经历着由奴隶制向封建农奴制的转化,新兴的封建领主开始登上历史舞台,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土地、牧场、牲畜、农户等财物支持宗教发展。各地方割据势力为了扩充领地占有属民而征战不断,连年战争加重了他们的赋税和差役,广大农牧民没有安全的保障。11世纪中叶,西藏封建农奴制经济已基本形成,这些为佛教的再度弘扬提供了保证。而当时的封建领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十分需要宗教这种有利的工具来从意识形态领域控制属民。一时间兴起了建寺热风,随之以一些规模较大的寺院为主形成了宗派,如宁玛派、噶当派、噶举派、萨迦派等都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其中有的宗派由家族来经营管理,如萨迦派就是由昆氏家族管理的,其主寺萨迦寺的法脉由昆氏家族内部传承。
在北方,蒙古势力崛起,以其强大的军事势力和经济实力相继征服了西夏、金和南宋。当时阔端作为西路军的领袖由陕西入四川,占领成都后于1237年率军北上,驻兵凉州。从当时的行政区划来看,西路军所占领的区域对吐蕃形成包围之势,吐蕃的统一势在必行。
1234年,蒙古灭金,窝阔台把继续西征的任务交给王子阔端。阔端率兵由陕西入四川,占领成都后于1237年率军北上,驻兵于凉州,开始谋划如何进藏。可能是考虑到西藏气候恶劣、地势险要,他没有采取直接进攻的方式,而是于1240年派大将多达那波进藏考察实际情况,主要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以武力击溃所遇到的武装抵抗,二是与藏传佛教正式建立联系,找到一个可以代表西藏的人物,并把他请到凉州去商讨西藏地区如何归附蒙古的大事”。[1]多达那波在深入西藏考察之后向阔端作了这样的报告:“僧伽以噶当派为最大,达隆法王最讲情面,止贡寺的京俄的权势最大,萨迦班智达对教法最精通。”[2]阔端了解到藏传佛教对稳定甘青藏地区的重要性,选择了萨派的班智达贡噶坚赞(以下简称萨班)作为蒙古在西藏地区的代表来解决西藏的归属问题,1244年他向萨班发出诏书,请他来凉州会晤。《萨迦世系史》收录了这篇诏书的全文: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理,皇帝圣旨。
晓谕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贝桑布。朕为报答父母天地之恩,需要一位能指示道路取舍之喇嘛,在选择之时选中汝萨班,故望汝不辞道路艰难前来。若是汝以年迈(而推辞),那么,往昔佛陀为众生而舍身无数,此又如何?汝是否欲与汝所通晓之教法之誓言相违?吾今已将各地大权在握,如果吾指挥大军(前来),伤害众生,汝岂不惧乎?故今汝体念佛教和众生,尽快前来!吾将令汝管领西方众僧。
赏赐之物有:白银五大升,镶嵌有六千二百粒珍珠之珍珠袈裟,硫磺色锦缎长坎肩,靴子,整幅花绸二匹,整幅彩缎二匹,五色锦缎二十四匹等。着多尔斯衮和本觉达尔玛二人赍送。
龙年八月三十日写成。”[3]
这封诏书表面上是邀请,可是从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以武力相威胁的意味。贡噶坚赞作为当时萨迦派的宗教领袖、高僧大德,怎么能理解不到其中意会。他明白,在强大的蒙古军事力量面前,起兵反抗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唯有接受邀请才能保护藏地生灵免受战争荼毒之苦。一定意义上讲,他是没有选择的,只好在1244年63岁高龄的时候带领两个侄儿八思巴和恰那多杰前往凉州。 经过两年多的长途跋涉于1246年(阳火马年)八月抵达凉州。当时阔端为参加贵由即位的庆典去了蒙古,直到1247年一月才和贡噶坚赞见面。对此史书有这样的记载:“阔端甚喜,谈论了许多教法和地方风俗民情。”[3]其后,阔端身患重病,多方求医都不见效。“法王萨班为阔端做了狮子吼菩萨之仪轨,使阔端从病魔中解脱出来。故阔端甚是信仰”。[3]对于弘扬佛法,阔端对萨班更是给予了莫大的支持。他在凉州城外特意为萨班建造了幻化寺(今白塔寺)供其讲经说法。据史料记载,萨班讲经时要有四名翻译把他的话译为蒙语、畏兀儿、汉语及当地安多藏语,可见讲经场面之大、听众之多。从此,“既不同语言又不信奉佛教之徒众亦信仰了佛教,信奉者皆入大乘教”。[3]总之,法王使无数僧徒成熟解脱,佛教日益繁荣昌盛。
阔端和萨班经过反复讨论,达成了西藏归附蒙古的重大协议,由萨班执笔写了一封至西藏各地僧俗首领的公开信——《萨迦班智达致蕃人书》。这封信在《萨迦世系史》中有所收录,因为篇幅较长不再摘录。在信中,萨班反复强调吐蕃头人归附蒙古的必要性。大意是蒙古方面军队精锐,战术优越,战士骁勇善战,如果反抗的话也是以卵击石,倒不如直接归附方可免
于生灵涂炭。同时,归顺还能保有原来官员照旧任职,属民牲畜还归原主所有,只需要缴纳一定贡品即可。萨班从西藏地方实际情况出发,高瞻远瞩,为了藏族的长远利益才亲自动身前往阔端驻地,接洽归附事宜。也因蒙古方面接受他的会意,才没有对西藏用兵。又传达阔端旨意,即任用萨迦人员为“达鲁花赤”,赐金符、阴符。所有吐蕃地区头人必须听命于萨迦派的金符官,不得擅自行事。要求各地缮县官吏户口贡赋清册一式三份。两份呈交阔端和萨班,一份自己保留。乌思藏税目由蒙古官员跟萨迦人员商议制定。信的末尾开出了贡品清单。这封信说明蒙古认可了萨迦派在全藏的领袖地位,萨班成为蒙古方面在藏地的代表。至此,西藏成为蒙古汗国的一员。
萨迦班智达与蒙古王子阔端的凉州会谈既标志着蒙藏关系的正式确立,也反映了西藏地方与中原王朝建立起正式的隶属关系,西藏将纳入中央政府的管辖范围内,结束了西藏地方自吐蕃王朝之后长达四百年之久的分裂动乱,明确了西藏的归属问题。其影响有这样几个方面:第一,蒙古汗国与西藏地方以藏传佛教为纽带建立起牢固的政治联系,并且利用宗教有效地对西藏进行统治;萨迦派从此依仗蒙古汗国的强大势力而显赫一时,可以说双方互利共赢。这种政治宗教上的联系与结合为以后元朝中央在乌斯藏地区行政体制的设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凉州会谈为以后西藏社会的全面发展提供了条件。它以一种不流血的方式顺利实现统一,使藏区的生灵得以免遭战乱之苦,也使正常的社会生产得以持续。西藏在经历了近四百年的分裂动乱后终于又赢得了安定统一的社会环境,从而促进了封建领主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第三,萨迦政教合一的制度得以初步建立。在元朝政府的支持下,萨迦派不仅在宗教上居于领导地位,更在政治上享有高于其他教派势力的特权,萨迦派由此便由教派势力向“政教合一”的地方政权体制转变。
第四,凉州会谈增进了蒙藏两个民族的文化交流和共同发展。这主要体现在藏传佛教的传播方面,萨班在凉州生活了长达六年之久,期间一直为当地百姓讲经说法,使佛教日益深入人心。之后的帝师八思巴创制的蒙古新字曾经被定为国字加以应用。
国家的安定统一,民族的友好团结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凉州会谈顺应了社会历史发展的总趋势,符合各族人民的最根本利益,是众望所归、大势所趋,也是西藏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重要历史见证。
[1]陈庆英.萨迦班智达生活的时代和他的政治生活[A]//西藏民族学院.藏族历史与文化论文集[C].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09:34-35.
[2]五世达赖罗桑嘉措.西藏王臣记[M].北京:民族出版社, 1957:90-91.
[3]阿旺·贡噶索南.萨迦世系史[M].陈庆英,高禾福,周润年,译.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80,81,85,87,94,9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