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电影作品中知识分子意识的体现

杨柳依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剧照

一、知识分子理论

后殖民主义理论大师萨义德很看重知识分子在社会中所扮演的公共角色，他认为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是具有超越精神的，这种超越并不是简单的某个技术领域或文化领域的超越，而是一种思想上、行为上的超越，是一种价值的集中体现。其所带来的影响应该是广泛的适用于绝大多数人。萨义德主张知识分子要明确自身的责任，要对危机有更加普遍化的理解和思考，而不是盲目地下决定，要对更加宽泛的人类生存领域问题进行深入调查研究，从而更加真实地了解特定种族或民族所遭受的苦难。并将那些经验连接上其他人的苦难，也就是创造出一种适用于所有民族的处事经验。对流亡的知识分子，他的观点是:“在自己家中没有如归的安适自在之感，这是道德的一部分。”也许是因为常年异国漂泊，使得萨义德对于自己的祖国有着别样的情感，他认为，即使漂泊在外，也不会影响知识分子发挥应有的作用。

因此在萨义德对知识分子定义的基础上，本文将知识分子概念界定为:知识分子是具有独立的人格，具有批判意识，同时也具有向公众以及为公众表明观点、态度、哲学和意见的能力的个人。他们应该具有如下特征:为公众表达愿望和诉求;引导公众理性思考问题;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心。其内涵也就是知识分子应该是有能力通过自身的行为或其他方式为公众说话，为公众表达内心真实的声音和期盼，承担起知识分子自身的社会责任，引导公众理性的思考和行为，从而为人们营造更好的社会生活环境。

二、姜文电影创作概况

1993年，姜文执导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该片无论从制作过程到上映都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影片以马小军为主人公，讲述了一群孩子在动荡年代的成长故事。该片上映后获得人们普遍的赞美和评价，有人说，这是中国近几年来最好的电影，它改变了以往国产电影中常见的做作的东西，让大家看到了生命的美丽和光彩。影片获得了国内外电影节的许多奖项，第一次涉足导演行业就获得了如此的成绩，不得不让人觉得姜文不仅是一名出色的演员，同时也是一名十分有潜力的年轻导演。电影《鬼子来了》是姜文导演的第二部作品，影片以一种独特的视角来反映抗日战争期间，河北一名小村农民和日本军人之间的一段故事。这部影片在第53届戛纳电影节和日本“每日电影奖”评奖中分别获得评审团大奖和最佳外语片大奖。在日本上映后便引发了人们对于战争的残酷和人性丑陋一面的思考。但由于没有通过国内的电影审查程序，该片最终没有能够在中国上映。姜文的第三部电影作品是将短篇小说《天鹅绒》改编后拍成的《太阳照常升起》。电影讲述的主要内容是在1956年至1976年期间，发生在中国不同地域的几个看似分散实又相连的人物故事。影片上映后，许多人都说看不懂这部电影，这也是被广大观众认为最难理解的一部电影，影片播出后引起许多人的争议和批评。《让子弹飞》是姜文执导的第四部电影作品，该影片在2010年上映，影片上映后获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也一举获得了许多奖项，但是人们对于该片进行了过分的解读，争论的焦点在于人们认为该片存在的许多政治隐喻。

三、姜文电影作品中知识分子意识的体现

(一)对既定历史的批判

姜文至今所执导的四部电影全部为历史题材，《阳光灿烂的日子》时间背景为文革时期，《鬼子来了》为抗日战争时期，《太阳照常升起》讲述的时间背景为解放到文革时期，《让子弹飞》的时间背景为北洋军阀割据时期，作为导演，姜文的影片产量可谓很少，而且影片题材的选择却可以说是极为一致。四部影片均以特定的历史时期为背景，进行故事的讲述。

坚持自我，尊重观众是姜文的创作原则。电影是一门艺术，但并不是一门简单的艺术，姜文就是在给我们演绎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道理，他的创作几乎都是来源于自身的生活经验或者他人的生活经历，加上对文学、戏剧、小说的改造形成的故事题材，其创作始终坚持独立性和个性化。他将历史、现实与梦境，完美的融合到影片之中，将国家历史和个人情怀融合在一起，将他日常所关注的那些细若蛛丝，密若蝼蚁一般的海量细节倾泻而出，从而营造出影片中看似真实而又是幻象的故事情节。而众多的电影观众，或多或少从姜文电影中受到了启发，这样的启发源于人们在观影之后的谈论。人们会谈到集体记忆，会谈到年代久远的故事，会谈到姜文那近似疯癫的电影表现手法。

而人们也看到了姜文对于那个年代的批判，无论是文革时期还是军阀割据时期，无论是抗日战争时期还是建国初期，人们的生存环境都可以说是极为恶劣。物质上的匮乏更是导致了精神的极度匮乏。《阳光灿烂的日子》价值不在年代，而在于它的真实、感人，虽然未有生离死别的伤痛，只是个人简单成长的青春梦，却以它的真实而震撼人心。那个年代的人们，似乎只有年轻人是快乐自由的，而大人们却要老老实实安心工作。马小军在进入别人家里时不必担心被抓，因为那时的人们上班时是从来都不溜号的。而在《太阳照常升起》中也是一样，被压抑的人们极度的想释放自身的欲望，从而导致了一系列的人走向死亡，而只有小队长至始至终是单纯的，没有任何杂念。姜文批判的是那个年代对人们精神自由的极度压制，以及对个人的崇拜。而这些崇拜和压制并没有为人们带来任何有益的东西。而《鬼子来了》和《让子弹飞》让人们看到的是抗战时期手无寸铁的农民面对残忍的日军时的善良与无助和军阀混战年代对于金钱与权力的崇拜。毫无疑问，在那样一个年代里，人们的精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导演似乎也在暗示人们，这种问题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打击。

(二)对个人立场的追求

姜文一直是有着独立的人格的电影人。随着国产电影市场化商业化的飞速发展，我国电影市场格局正在悄然变化，以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等人为主的第五代导演在今天已然失去了上世纪80、90年代的创作风格，值得肯定的是，第五代导演们通过自身的才华和对那个年代的生活感悟的结合，创造了我国电影史上的一代辉煌，不仅彻底改变了以往中国电影传统的历史面貌，而且可以说是实现了中国电影与世界电影的同步接轨，完成了中国早期电影人几代的梦想，给中国电影带来了希望。然而在今天，走向商业化的电影市场不仅要兼顾影片质量，还更要考虑影片的票房。第五代导演在今天的创作中，并没有让人们看到对传统意识、社会问题等的深刻认识和批判精神，也丢失了强烈的历史感和生命意识，更没有了个性化的电影风格的展现，更多的是对票房的追求，对大腕明星的简单包装。

影片《鬼子来了》作为抗战题材的影片，一改以往其他导演的创作思路，日军的惨绝人寰必然是整个民族永远的沉痛记忆，而村民马大三的善良并不是简单的人物写照，而是通过马大三这样一个缩影，告诉人们对待恶人要用何种办法，在日军投降后，马大三蹲守在日军战俘营的门口，等待机会为村民们报仇，马大三冲进战俘营，手持斧头，在战俘营内疯狂追砍日军战俘，这时马大三并不是那个善良又胆小的马大三，而是令观众感到十分佩服的英雄。姜文告诉人们，在面对残忍的恶人面前，在一开始就不能报以善良和友好，而是誓死保卫自己的尊严。在与不守信用和出尔反尔的人打交道时，要时刻警惕，果断解决，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和侥幸。同时，姜文也用与以往抗战题材影片不同的视角，展现出中国百姓在那个时期的真实面目，并非人人都是善战的英雄，懦弱，侥幸，善良也是他们的本性。姜文以一种十分严谨的态度对待观众，足以证明他对于观众的尊重，作为电影人对于自身责任的担当。

(三)作民众权利的呐喊者

伯格曼说:“电影是梦，电影能深入灵魂深处和黑暗深处。”［1］姜文电影有着自己的风格特征，他仍在坚守电影创作的基本原则，尊重观众。他有着自己的道德操守和坚定的立场，在有些时候会展现出他对我们这个社会的关注和态度，有时候是为电影这个行业所发出的声音，有时候也许是为这个社会中的一些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个社会群体中人们的内心世界。

“我不能发誓要人老老实实地讲故事，可是说真话的愿望有多么强烈，受到的干扰就有多么大。我悲哀地发现，根本就无法还原真实。”①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台词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每个人的内心似乎压抑着许多情感和故事，而对于年轻的马小军和同伴们，则是更多的自由和快乐，缺少看管的混乱社会现状下，孩子们成了主角，他们肆意打架斗殴、谈恋爱。电影看似在讲述童年故事，其实姜文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述说了心中的想法，有多么强烈的说真话的愿望，就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打击甚至是惩罚，这句台词不禁让人们想起文革那个年代的种种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而在今天，我们回想起来，更多的是悲伤与哀愁，当年发生的历历在目的事件，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或是因为太痛苦，或是因为不敢回想，而为什么人们会有这样的苦难，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说得明白。

毛泽东时代真的平等吗?电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朝鲜人民军协奏团访华演出，马小军等军队干部子弟可以到莫斯科餐厅过生日，当时普通老百姓可以看演出，到莫斯科餐厅过生日吗?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们都知道，当时的阶层意识和身份意识是非常明确的。当被黄四郎欺压多年的百姓跪在公堂门口，齐声喊:“青天大老爷。”张麻子举起手里的枪向天花板开枪，并说道:“起来，不准跪!皇上没了，没人值得你们跪了。我也不值得你们跪。我来鹅城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公平。”众人再次下跪并喊:“青天大老爷。”张麻子两次举起枪强调“不准下跪”。无意中将这种观念传达给电影观众。姜文通过张麻子为百姓伸张正义，进而发出内心的呐喊。如今，我们所生活的时代和社会中，真正的公平和正义早已被践踏，无论是法律还是人格。这些不公平被姜文放到电影当中，以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讲述给观众与当权者。

结语

姜文从一个青涩演员，到今天的启蒙家，在电影道路上不断前行，知识分子意识无疑在姜文电影中对他本人创作、电影表现以及社会现象有了诸多促进作用。姜文说过，电影史上有许多壮举，都是由一些演员出身的导演完成的。或许历史将会证明，姜文这个中国人正在为中国和世界的电影史努力完成着一个壮举。

［1］叶子．你以为你知道姜文?［J］．时尚先生，2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