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诗意的审美诉求

剡鹏英

电影《不能说的秘密》剧照

经过七年的时光沉淀，现回过头再看周杰伦编、导、演集于一身的处女作——《不能说的秘密》，仍颇受启发。文艺实践证明，任何文本的接受过程都会随时光的变迁而有所“增新”。最近笔者对影片《不能说的秘密》又观赏了三遍，有许多新的感想与发现。下面结合影片文本自身，看其是如何呈现诗意的审美诉求。

一、剧情画面的诗意呈现

在此部影片中，故事画面是从主人公小伦转入淡江艺术中学的第一天肇始。在同学小依的引领下，小伦参观游览校园，猛然被一段神秘的钢琴曲吸引，小伦不自觉来到琴房。在悄悄走进琴房的一刹那，与放秘密琴谱的小雨邂逅。她超凡脱俗的气质、夺人心魄的微笑，顿时在小伦内心化作一股幸福的暖流。上课时，小伦才发现小雨和他是同班同学，冒着被老师责怪的惩罚频频回头看她。小雨用甜甜的浅笑回应小伦，爱情的种子在潜滋暗长。下课后，小伦跟踪小雨，问她弹那首曲子的名称，小雨却踮起脚尖说:“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接着是，淋雨中两颗心的碰撞，小伦骑自行车送小雨回家时的谈笑。随着交往的加深，他俩在爱情阳光里尽情沐浴。这时，小依也已喜欢上了小伦。在夜幕的海边，小伦请小雨吃冰淇淋，清凉的香气诉说着生活的诗意。小伦在琴房跟雨豪斗琴，从肖邦黑键练习曲到肖邦圆舞曲升C小调，小伦的双手在激情中旋转舞蹈，琴键顿时生出神奇的力量，让观众眼睛随着镜头的摇移而迷幻，耳朵受福不浅。最终小伦斗琴胜利，赢得弥足珍贵的《天鹅》琴谱。小雨看小伦香香地吃饭，说出喜欢他的背影。四手联弹的默契，爱的幻想曲继续。在琴房演奏，小雨教小伦那首第一次见她时的神秘曲子。她还叮嘱小伦，千万不要在旧琴房里弹奏这首曲子，小伦也说在毕业典礼上送小雨一首曲子。橄榄球场上，隔着千人呼声的逗情。没有缘由，小雨十五天不来上学。为了治哮喘，每天小伦为小雨准备的一个苹果，放在她课桌的抽屉里。毕业典礼上，小伦演奏着曼妙的钢琴曲，憔悴的小雨立在礼堂门口，她的眼泪禁不住落下。于是，小雨向台上演奏的小伦噙泪浅笑，随即小伦跳下台冲出礼堂，拥抱之后他要小雨在教室等他。演奏结束后，小伦到教室找小雨，他说是和他跳舞的那个女孩，而阿郎给他说，舞会上从头到尾不就他一个人在跳舞吗。他的小雨，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小伦趴在小雨曾经坐过的桌子上回想，闪电似的镜头前后照应，原来这是一个相隔20年的穿越时空的爱恋……因在小雨家发现一张她与小伦父亲合影的旧照片，小伦急切地向父亲追问小雨的讯息，小伦在专注聆听父亲的娓娓讲述……镜头的画面不停切换:小雨自述其发现秘密的经过，以及她把小伦的寻思及她俩曾有的“隔世情缘”。这一切使影片前半部分的重重“悬念”到此水落石出，秘密亮出底牌;让观众紧绷的心松开、欣然释怀。

小伦通过父亲的讲述终于明白，正是神秘琴曲从旧琴房使小雨闯入他的生命中。此时此刻的校园，旧琴房正被铲车摧毁。疯狂的小伦急速骑车来到校园，拼命翻墙破窗进入，他急于看到他至爱的小雨，碎石乱飞，父亲捂着肚子焦急奔向学校。神秘琴曲淹没在噪音与尘土的海洋，最后一声琴键被鲜血震响。镜头在不停旋转，绝望的尽头是希望的明天，颔首一笑的佳缘，是昨天还是明天……

二、起伏变幻的音乐红线

著名电影理论家钟惦棐先生，曾概括过音乐在电影中的作用:电影音乐是电影的有机构成之一，是电影中一个极为活跃的因素，是空间艺术的时间走向，是故事情节中属于情绪渲染与凝结的产物，是电影美学中的独立篇章。而这样的概括与评价，用在《不能说的秘密》中是再恰当不过了。擅长音乐的周杰伦来独掌这部电影，当然音乐有作为电影中主角的充足理由。剧情发生的地点是在音乐学校，两个主人公也因神秘的音乐相遇、相知与相爱。更重要的是，影片通过音乐的变幻来推动故事情节“起承转合”的向前发展，音乐是主人公心情的晴雨表。通过《秘密》这首曲子，小伦才能和小雨得以相识，而最后小伦也是通过这首曲子穿越时空寻到小雨。因此看完影片我们还沉浸在音乐中，可见音乐绝不仅仅是画面的点缀，更是整部影片得以鲜活的灵魂，最终成为影片不可分割的有机体。编导将影片音乐的起伏变化与影片剧情进行了“同构”，从而使人物的情绪变化在音乐和画面中一并呈现，进而形成浑然天成的和谐之美。

下面，笔者从影片中小伦四次骑脚踏车时的背景音乐，来素描式地进行论述音乐在电影中的价值。第一次:男女主人公小伦与小雨在校园里相识后，小伦骑脚踏车送小雨回家，此时的背景音乐配器和旋律都很简单，只用了四小节的钢琴曲的回环往复。音乐明净轻快、舒缓优美，如同潺潺溪流，表现出了男女主人公一见钟情时内心泛起的喜悦与羞涩，给人以隐而不发的内涵美。此后“相识相知”阶段的音乐都延续着这样一种清新淡雅的风格，如同初恋的情怀，给人以纯真浪漫、含蓄唯美的感觉。第二次:依然是小伦骑脚踏车送小雨回家。这一段落中的音乐清新明快，节奏跳跃，旋律优美深沉，此时的音乐揭示了男女主人公相恋时的喜悦与甜蜜心情，配器上钢琴与管弦乐的轻柔合奏表达着两人的心心相印。此后的音乐不管是琴房里的四手联弹，还是晚会上强劲的摇滚，或者橄榄球联赛上流行音乐，大都节奏欢快跳跃，旋律灵动，无一不暗示着主人公沉浸在爱河时内心蓬勃的喜悦。第三次:小伦阴错阳差误吻了一直暗恋着自己的女生小依，而这一幕恰被小雨看到，小雨伤心离去从此后杳无音信。小伦去小雨家找她却吃了闭门羹后失意的骑上脚踏车离去，此时再次响起背景音乐。此段音乐忧伤低沉、节奏凝重，小提琴将音乐演奏得如泣如诉、一唱三叹，淋漓尽致的揭示了小伦内心难以言说的酸涩及无奈的失意惆怅。第四次:当小伦通过父亲口中得知事情真相时，骑上脚踏车去即将拆毁的旧楼寻找小雨，此时音乐变成了暴风骤雨式的管弦合奏。小提琴为主旋律，拉奏急速，采用进行曲式的节奏，使音乐节奏急促有力，辅以弦乐的重低音伴奏，音乐舒缓悠长、深沉大气，加以打击乐铿锵有力的撞击，不仅营造了紧张的气氛，而且更是浓墨重彩地抒发了小伦内心汹涌强烈的情感，急促有力的节奏象征着人物情感的奔涌，抒发着小伦内心急欲找到小雨的心情，给观众以强烈的心灵撞击与震撼。

虽然影片的音乐是片段式呈现，但并没给观众支离破碎的感觉。随着影片故事进程和人物情感的起伏，编导也相应地采用了不同曲式、节奏、风格的音乐，有力地烘托着人物的心理变化与情绪浮沉，与故事进程以及人物情感变化相得益彰，从而使影片音乐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整体美感。可见音乐在这部影片中，从刻画人物心理状态、揭示人物内心世界、抒发情感诸方面都发挥着积极的作用，进一步佐证和实现了音乐对电影的价值。

三、时空交错的艺术策略

这部电影在叙事人称与视点上是较为复杂的，因影片采用了多人称和多视点的叙述方式。可初看起来，影片是以一个人的封闭视点建构“秘密之塔”。影片的前三分之二基本以小伦一个人的视角叙述故事，观众也随他的视线看到一对少男少女的恋情。于是，观众和剧中的“周杰伦”一起陷入这个时空的“秘密”中。而在同学和老师的眼中，这只是一个幻象。同学和老师们，看不到从1979年旅行而来的小雨。因此在影片59分钟处，当小伦向一位男生询问在舞会和自己跳舞的小雨时，男生反问道:“从头到尾不就你一个人跳吗?”“秘密之塔”至此坍塌了。影片快速闪回，再现了小伦和小雨交往中的多种细节。这些细节，都是观众和小伦有可能识破小雨时空旅行秘密的关节点，是影片苦心埋下的条条伏线。这主要包括:1．影片4分26秒左右。小伦问小雨在旧琴房弹的什么曲子，小雨神秘地耳语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2．影片4分45秒左右。小伦问小雨的姓名，而扭头回答的是另一个喜欢小伦的女生小依，而小伦看到小雨只是在小依身后笑着摆摆手。3．影片5分49秒左右。小伦对小雨说:反正我问你什么，你都说是秘密。4．影片11分17秒左右。在1999年的时空里，小雨第一次见到小伦的爸爸，其表情带着一丝惊喜。5．影片12分12秒左右。小雨说没吃过冰淇淋，小伦有点奇怪。6．影片20分左右。小雨对小伦说:我能遇见你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7．影片32分左右。小雨吞吐地说:我给你说个秘密。神情幽怨哀伤，然后迅速改口，说些玩笑话。8．影片36分40秒左右。小伦问小雨为什么把钢琴曲弹得那么快?小雨说:我回去都弹那么快啊。9．影片36分45秒。小雨对小伦说，不要在旧琴房弹这首曲子。这些伏线的埋设自然流畅，在似疑不疑之间把“秘密之塔”搭建起来。所以在它坍塌之时，产生了强烈的戏剧冲突效果:观众上当了，小伦也“上当”了。小伦在快速闪回中恍然大悟，由于几个月见不到小雨而压抑的情感得到爆发，他急于要找出这个秘密的“真相”。因而，影片画面:从对初恋的描绘推到了具有戏剧性诱人力量的进程。

相比其它的艺术来说，电影艺术是较擅长表现时空交叉与超越的。而此部影片则大用特技，三次表现时空旅行的变幻。在影片中，编导周杰伦刻意设置了这样一种平行世界、多元宇宙的时空。他将故事放在1979年和1999年两个跨越20年的不同的时空，以1999年的时空为主，构成了一个现在的时态、现实的时空，这个时空主要讲述小伦与小雨相识、相知、相恋，因误会而分离，直到最后揭开谜底之后小伦跑到琴房弹奏乐曲要回到20年前寻找小雨，这构成了影片一个主要时空线索，呈现为线性时序。而通过父亲的回忆，故事闪回到20年前的1979年时空，是过去的时态，闪回的时空，然而在过去的时空里，小雨却通过那张神秘的曲谱提前进入到20年后的1999年时空，那个时空是与1979年并存的时空，是一个平行世界，也照应着小雨的来世，而且这个时空与1999年现在的时空的故事合并在一起，构成了完整的故事。这样一种平行时空的设置，使影片超越了一般爱情片的叙事窠臼和情节模式。因而原本滥俗的爱情故事洋溢出动人浪漫的诗意气质，并且两个时空互相观照，经纬交织、相映成趣。最值得一提的是到影片最后，小伦在弹琴的时候，想回到20年前去寻找小雨。物换星移之后，小伦果真回到20年前;然而我们看到的却是小雨对他像个陌生人一样“礼节性”的点头，而不是预想中重逢后的热烈相拥。因此，影片并没有采用传统大团圆的喜庆结局来收尾，而是让小伦回到了比1979年小雨通过琴谱认识小伦还要早的年代，历史不是重演，而是犹如一场生命的“轮回”。让男女主人公回到相识的“起点”，并且朝着新的结局发展。因此，在最后的合影定格中，我们看到的是小伦和小雨在一起的合影，时间是1979年，故事又有了完全不同于影片“文本”起初呈给观众的版本。虽说这一过程并没再次呈现，但这样一个结局却留给观众无尽的遐想，让观众自己用生命情感与经历去丰富和填充。而且，这又构成了影片的另一组时空和银幕外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多重时空的运用，极大拓展了影片无限阐释的可能性，从而使影片成为一个动态、开放的叙事体系，让观众百看不厌。

综上所述，周杰伦编导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从剧情画面的诗意呈现、起伏变幻的音乐红线和时空交错的艺术策略三大向度，具体演绎了电影美学的真谛，很好诠释了电影这门综合艺术的诗意诉求，带给广大观影者审美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