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饰》:唱响于黑暗中的女性反抗悲歌

2014-12-09 19:36铁艳艳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4年12期
关键词:反抗银饰死亡

铁艳艳

[摘 要] 《银饰》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女人从封建道德中觉醒继而反抗,最后又被封建社会黑暗所吞噬的悲情故事。读《银饰》,仿佛聆听一曲唱响于黑暗中的女性反抗悲歌,主人公碧兰对命运、对封建礼教、对男权至上的传统不屈的反抗,使她的存在,具有了独特而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 自我觉醒; 反抗; 死亡

作家周大新不仅一直着力于从传统文化与人性的关系中,透析传统文化负面因素对人的残害,而且长于在女性描写中,通过对女人生命力量、精神向度及命运历史的探寻,来透视负面文化背景下女性的生存困境。其探索力作《银饰》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女人从封建道德中觉醒继而反抗,最后又被封建社会的黑暗所吞噬的悲情故事。读《银饰》,仿佛聆听一曲唱响于黑暗中的女性的反抗悲歌,主人公碧兰对命运、对封建礼教、对男权至上的传统不屈的反抗,使她的存在,具有了独特而重要的意义。

一、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银饰》描写了一个发生在封建社会的家庭悲剧。作者首先为我们设置了一个男女失衡的家庭,漂亮文静的女主人公碧兰怀着美好憧憬出嫁,成为了知府吕敬仁的大儿媳。在旁人眼中,她可谓一步登天,从此有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然而,没人知道她的丈夫吕道景却是一个喜欢男扮女装、讨厌夫妻生活、迷恋女人饰物的性变态者。碧兰美丽又年轻,她有着无法抑制的生命本能的冲动,这恰恰与丈夫的行为构成了一组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生活在封建男权社会的女人,面对此种难以言说的婚姻困境,一般只能选择顺从,但碧兰却成为了众多女性中的一个“异数”。面对丈夫的冷漠,碧兰一开始也因传统道德观的束缚而选择忍耐,选择沉默和等待。封建伦理道德观,让她对自己的困境无能为力,她改变不了丈夫,也无法改变婚姻,丈夫漠视她的存在,她的合理要求非但得不到满足,还不得不为了那份“羞耻感”而拼命地克制、压抑自己本能的欲望。她用绳子捆绑自己,用自残的方法克制自己,将“只不过是做一个真正男人的妻子”的愿望消化在自我折磨之中。但生命的原始力量是无法抑制的,碧兰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放弃了被动与顺从,大胆的选择了主动,不再讳饰自己的生命欲望的需求。

碧兰迈出反抗的这第一步是不易的,在那个“存天理,灭人欲”的古代贞洁观占主要地位的封建时代,女性只是男性的生育工具,只是男人权利实现的象征物,女人没有独立,没有自由,甚至没有合理要求的权利,所以,碧兰的主动,让“屈辱和耻辱感就是由此开始咬噬着她的心”。[1]但她苏醒的女性自觉让她开始不顾一切,让“她对压在头顶的那团耻辱佯做不见”。[2]

碧兰的大胆、勇敢和坚持,使她赢得了作为一个妻子的权利,即使这种权利的获得让她付出了被丈夫用银簪划伤两个脚腕的代价。碧兰在性爱上的主动权的获取,是女性主体意识的标志性显现,这在女性历史上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这种女性爱欲主体的抒写,不仅发露了女性真切的生命体验,凸现了女性爱欲的蓬勃生命力,结束了女性被审视被选择被奴役的被动过往,更为重要的是,她将女性爱欲上升为一种形而上的力量,一种自我赎救的源泉与途径,撼动着男性权力的宝座。”[3]所以,碧兰的第一步反抗,不仅是她女性自觉意识觉醒的开端,也是她反抗传统礼教、反抗男权的开端。

二、行动上的反抗

思想决定行动。自我意识和女性意识的觉醒,是碧兰在思想上与封建宗法礼教的背离,行动上的反抗,则是她与封建礼教和封建道德的直接对抗。

合理要求的求而不得和变态丈夫无能与虐待,一度让碧兰试图以投毒的方式与丈夫同归于尽。然而,服下“砒霜”之后的她突然意识到了生命的宝贵,这种意识如此可贵!虚惊之后,她对自己的活法有了新的决定,“她决定不再像过去那样可怜的打发日子,她要放胆让自己去亲近富恒银饰铺的小银匠,她要用不贞来回报吕道景对自己的折磨,她要放纵自己的欲望。”[4]

主动从婚姻外寻求解脱与释放,表达自己对新生的反抗与争取,对封建思想重压下的柔弱女性来说,可谓惊天动地之举。第一次与小银匠约会,碧兰仍是顾虑重重,但改变生活的决心,使她将背叛丈夫、背叛封建大家庭、背叛自己从小接受的道德观带来的负罪感和耻辱感抛弃,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为封建制度所不容的不归路。她放弃了名分、地位、廉耻,选择了她作为正常人的合理需求。她相信,“老天要是有眼,他能看明白”。[5]

作者没有一开始就给碧兰的欲望披上美丽的爱情面纱,她与陌生的小银匠的结合,只是寻求自己的生理欲望满足的方式,是她反抗丈夫、反抗命运的实际行动。但由于事件的种种铺垫,使二人的结合不仅没有丝毫的“放荡”,反而显得顺理成章。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能体会到碧兰所处地位的尴尬与困窘,都会理解她放纵背后的无奈,会支持她的反抗。随着交往的深入,碧兰与小银匠产生了真正的恋情。他们之间的爱情越单纯、越美好,越让人看到封建黑暗对女性的残害,越能衬托她反抗的不易与合理。

当生命之窗投射的第一缕阳光温暖到碧兰时,丈夫对她隐情的发现让她重新又回归地狱之中。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爱情,碧兰不惜偷婆婆的银子来满足丈夫对女人银饰的变态渴望,换取自己与心上人约会的权利。至此,碧兰已丧失了一个作为封建家庭中儿媳的一切条件,她不仅不再贞洁,甚至沦为家贼。可她每次去小银匠铺子里时,仍会暂时忘掉耻辱,忘掉恐惧,满心欢喜的祈求:“这日子真好,老天爷,就让俺这样过下去……”。[6]多么卑微的祈求,即使丧失了一切,只要能享受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尊重与爱情,碧兰就认为是值得的。

碧兰的放纵与反抗本身,流露出了人类原始的生命活力,她反抗的不只是封建礼教给予她的肉体上的摧残,更是反抗封建道德给她精神上的折磨。她在压抑与放纵之间矛盾、徘徊,体现了一个封建女性反抗的艰难,但她最终抛弃一切的大胆和勇敢,又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本能力量和魅力,具有积极向上的世俗意义。

三、死亡

在这场道德与人性冲突的较量中,碧兰倾其所有。弱小无力的她在反抗中竭尽全力,但对手却过于强大,过于黑暗。尽管触到了生命的美好,她却无力留住那份希望与光明,最终仍摆脱不了令人心酸的命运,逃脱不了被黑暗吞噬的悲惨结局。

在男权至上封建社会里,女性只能是男人的附属物,自由、尊严与爱情,只能是她们遥不可及的一份奢望。碧兰的觉醒只能带给她更大的痛苦,她的反抗只会使她的生命更为短促。她最终死在她那表面清正廉洁、背地贪赃枉法,表面亲切有加、背后心狠手辣的公公的阴谋诡计之中。碧兰所处的时代环境,决定了她的所作所为是宗法、世俗所不容的;碧兰所处时代的道德标准,决定了她的反抗得不到任何关爱与同情。因此,她不能不死亡,也不能不被毁灭。

从某种意义上讲,碧兰的悲剧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只是封建社会千万个女性中的一个,但她又不同于那千千万万女性中的一般女人,因为她为自己的命运抗争过,尽管结局是灭亡,但她毕竟曾得到过属于她自己的短暂快乐,得到了她渴望的自尊与爱情。碧兰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欢喜着她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男人的妻子,她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酝酿着,她终有一天会光明正大的嫁到小银匠家去,她也曾大胆的告诉老银匠:“从今以后,你就把我看成你的儿媳……”[7]直至临死前,她依然想用行动完成她为人妻为人母的梦想,她喊出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生出那个孩子!

碧兰短暂的一生都在与她的生存困境做不屈的抗争,她的一生似乎是中国封建女性反抗史的缩影。历史上,女性从自我意识的觉醒到女性主权的获得,经历了千百年,发展至今,虽然女性获得了政治、经济上的独立,女性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但当今社会,仍有封建道德的残余,仍有许多碧兰在反抗,甚至一些偏远地区的女性仍被残存的封建道德观所腐蚀还尚未完全自我觉醒。所以,作家周大新通过《银饰》对女性心灵的探索,对女性苦难的剖析,以及对女性生存困境的展示,使碧兰这一反抗女性形象不仅具有了丰富的文学意义和宝贵的历史价值,也使这一曲唱响于黑暗中的反抗悲歌对现实社会具有了重要的警醒意义。

参考文献:

[1][2]周大新.瓦解[M].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105.

[3]赵树琴.找寻夏娃——中国当代女性文学透视[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91-92.

[4][5]周大新.瓦解[M].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 106.84.

[6][7]周大新.瓦解[M].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 115.128.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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