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金岭
山东卫视根据莫言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红高粱》,堪称一道厚重而瑰丽的文化视觉大餐。尽管二者展示在我眼前时已相隔了27年,但是同一种感觉却扑面而来:那一片如海如血的红高粱,让我看到了至真至爱的父母亲的背影,看到了激情燃烧的生命大地。
“每穗高粱都是一个深红的成熟的面孔。所有的高粱合成一个壮大的集体,形成一个大度的思想。”莫言的小说用拟人而深邃的笔法,在赋予红高粱独特鲜活的生命气质的同时,讲述了一个有关抗日的历史故事。
电视剧《红高粱》忠实地遵循了这一核心主题,并巧妙地在原著“我爷爷”等人抗日这一主线的基础上,加大了“我奶奶”爱情线的戏份,从而形成两条主线相向并行的格局,在更细腻的叙事中,塑造出一系列“深红的成熟的面孔”,刻画出带有红高粱气质的“一个壮大的集体”形象。
主人公九儿和余占鳌,自小都拥有美丽浪漫的爱情梦和幸福美满的家庭梦。只是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没有给他们放飞情感的环境。在国破家亡的危难之际,这群生如蝼蚁的小人物却毫不畏惧、毅然决然地迎着日寇的铁蹄与刺刀,坚韧地站立起来。那一刻,所有的个人梦不约而同地汇集成了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民族梦,“形成一个大度的思想”,那就是威武不屈、舍生取义的人格尊严与家国情怀。
莫言这样描绘心中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故乡和故乡的父老乡亲们:“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这都是因为有了那一片片“永无尽头,仿佛潺潺流动的河流”般的高粱。
电视剧《红高粱》将高粱地里的生命演绎得分外凄美,荡气回肠,将生命中的人性刻画得入木三分,振聋发聩。相对于小说,电视剧围绕着九儿增添了许多人物和内容,场面更加恢弘壮观,关系更加繁杂交错。
有着花一样容貌和火一样性格的九儿,尽管在复杂的人物情感和各种缠斗中,凭着过人的胆识与聪慧,演绎出一幕幕化险为夷、以小博大的传奇故事,但她始终处于被动受迫的位置。这一角色定位,来自于那个封建保守的外部社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切男女的爱恨情仇、都变得极其渺小,可笑可悲。正因如此,剧中的九儿没有陶醉于繁乱纷扰的情感中而麻木不仁,没有沉溺于丧心病狂的倾轧中而患得患失,她会为了苦不堪言的情爱痛心疾首,会为了绞尽脑汁的侥胜而良心不安。也正因如此,她最后时刻舍生取义、慷慨赴死的壮举,让之前所有的丑陋、龌龊与世俗荡然无存,人性的大爱大义瞬间耀眼夺目。
电视剧通过对复杂矛盾的人性挖掘,完成了对那段特定环境下遭到扭曲、变得丑陋的灵魂的清洗和救赎;通过对封建伦理言行的生动展现,完成了对迂腐残忍价值观的质疑与批判;通过对“真、善、美”旗帜鲜明的褒扬,完成了对民族美德的深情呼唤与有力传承。
“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的紫红色影子。”莫言笔下的红高粱,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油画,夺人心魄。电视剧充分汲取了原著中的文化底蕴与博大内涵,赋予了红高粱一种更加神奇的力量,成为电视诸多表达元素中,最为耀眼的一抹中国红。
剧中对于红色大胆而大量的运用,随处可见,熠熠生辉。那片一望无垠、如海如血的高粱地,那从酒缸里汩汩流出、甘洌浓香的高粱红,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与顽强;九儿出嫁时穿的红喜服、披的红盖头和坐的红花轿,让人品味出了人类繁衍的炽热激情;那绕指柔般的红剪纸、出神入化的红窗花、喜庆祥和的红年画,让人悟出了普通百姓的精神寄托与朴素向往;而血色的黄昏中,那面若桃花的弱小九儿迎着穷凶极恶、团团围上的日寇,毅然决然地点燃了高粱酒,烈焰烧红了大地,血色铺满了荧屏,那一刻天与地、与人、与高粱交织在了一起,让人看到了一个血性民族在血泊中的傲然骨勇!
电视剧对于高粱红是那么的情有独钟,它将中华民族最为挚爱的这个色彩泼洒得动情激荡,将融入国人血液中的这份基因放大得凄婉可人,将炎黄子孙绵延不绝的这种图腾渲染得崇高辉煌。不管它是有意彰显,还是肆意随性,那如海如血的高粱红已然成为一种文化自信的符号,那至真至爱的父母亲已然成为天地之间、高粱丛中一座伟岸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