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露薇:意外收获

2014-12-08 00:46闾丘露薇
商周刊 2014年24期
关键词:纪录片香港作家

闾丘露薇

下了班,在中环做完瑜伽,和往常一样,准备看一场电影再回家。不过适合的时间和影院只有一场纪录片:《名字的玫瑰》。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是关于董启章的——香港电台策划的香港作家系列纪录片之一;片名正是董启章的最新书名。

既然是关于作家的纪录片,觉得不能像往常那样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场,于是在影院Bar台要了杯白葡萄酒。几个老外坐在那里喝啤酒,打发等待入场的时间。

开场前,屏幕上打出通知:导演会在放映后和大家分享。这才发现,这是香港亚洲电影节的专场。有点意外,毕竟这是设在国际金融中心的电影院,最体现“中环价值”,也就是金钱至上的地方,却忽然遭遇一个如此文艺的场面。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原来是自己孤陋寡闻,或者说戴有色眼镜,因为在这里,这样的放映进行了很多次。另一个意外惊喜,是董启章和家人坐在最后排,他也是第一次看这部影片。

环视周围,看到一家本地报纸文化版的同行,还有积极参与社会议题的两位男女歌手。当然,更多是穿宽松棉质衣服、背环保袋的男男女女。很显然,我无意中走进城中的文艺圈子。

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纪录片,导演陈耀成用现代舞、歌曲、表演和采访,来展现一名香港作家。他说这属于“into-entertainment”,介乎电影和纪录片之间,既有真实记录,也有艺术创造。

说到意外收获,是听到导演的感叹:他觉得,香港人对香港的认知,是不是戴了有色眼镜?比如很多人觉得,香港是一个最资本主义的社会,其实香港有完善的福利,公立医院,最低工资,社会福利等;香港是个文化沙漠,但也有非常活跃和多元的文化,最早的实验剧场,从西方的现代舞到中国的粤曲南音。

是呀,香港难道真是一个文化沙漠?

最早接触香港文学是上世纪80年代初,无意中读到钟晓阳的《停车暂借问》,当时她才19岁。还记得当时那种惊艳的感觉,那种文字是我读到的当代中文作家中少有的。

上世纪80年代末,每到假期就会去深圳,在当时的香港杂志上读到亦舒、梁凤仪、李碧华和张小娴。她们的写作风格和擅长题材很不一样,但让我看到一个陌生、透过她们的文字又觉得不算遥远的世界。

当然,还有香港的电影,流行歌曲。

即便是现在,在香港仍可以看到最新电影;只要上网一查,从独立剧场话剧到流行歌手演唱会,从古典音乐到中国戏曲,各种演出可以排满每一天。香港书店当然也把励志和成功学书籍放在最显眼处,但还有太多其他选择,和英文世界也是同步的。这个城市还有无数画廊,各种艺术节、讲座。

陈耀成花了一定篇幅,在影片中讲述一个香港作家的作品走向世界的困难性。因为西方读者想要看的中国,是中国作家笔下的农村、古代,或者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董启章的小说最终能翻译成英文、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还是费了不少周折。

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认为,研究中国文学,香港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因为如果说1949年之前香港没有严肃和高雅文学,此后随着一批作家从内地来到香港,文学的发展在香港从来没有中断过。拿现代主义写作来说,台湾是在解严前后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出现,内地要等到八十年代,香港则是从五十年代直到现在,比如董启章的作品。

看完这部影片,我决定好好读一读这些被视为在中国文学界具有重要地位的香港作家的作品。去了一家书店,书架上都是翻译的流行小说,还有一些香港流行小说家的作品。

问店员有没有董启章的书。她站在电脑前,很认真地问:“哪个董?男作家还是女作家?”

嗯,也许,这就是人们认为香港是文化沙漠的原因。在学者眼中具有意义的作品,进不了大众的世界。

“找到了。《名字的玫瑰》,还有《地图集》,都卖完了。可以帮你订。”

我忽然很想笑。其实,没有那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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