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杰,许燕明,姚世庆
赫哲族是跨国界民族,世代居住于江畔之地,为求生存而依托自然资源进行生产。在生产、生活过程中形成了具有鲜明民族特征的体育活动,这些传统体育活动丰富了中华民族的传统体育文化。众所周知,赫哲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它的历史是口口相传的,如今,了解赫哲族历史的老人寥寥无几,许多优秀的传统文化随着老人的离去而杳无踪迹。因此,拯救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具有重要意义。在当前的社会发展过程中,如何处理民族关系,如何处理民族传统文化的发展,是亟需解决的现实问题。为增强民族凝聚力,系统研究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流失的原因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赫哲族是黑龙江省三小民族之一。现今的赫哲族聚居同江市街津口赫哲族乡、八岔赫哲族乡、饶河县四排赫哲族乡、佳木斯市郊区敖其镇敖其赫哲族村、抚远县抓吉镇抓吉赫哲族村和南岗赫哲族村。赫哲族作为黑龙江地区的土著少数民族,在过去的历史中,因为人口迁移、行政边界变化等原因,人口数量始终处在不断地变化之中。古代的赫哲族由于各种原因经过历史上多次的民族迁徙,最后定居于我国黑龙江省的东北部即三江平原。赫哲族最终选择定居于此,是因为该平原土质肥沃,适宜各种生物繁衍生息;江河密布,河流交织,江流宽稳。也就是说,赫哲族传统的渔猎生产方式决定了他无论迁徙到何地,都脱离不了大江大河。梳理赫哲族居住地的历史会发现:不断变化的迁徙地点却存在共同的特征,即所生存地区的地理环境极其相似。勤劳勇敢地赫哲族人只要有一把简陋的鱼叉和一把粗制的弓箭,凭借着丰富的自然资源就可以轻松地捕获到自己所需,以此来维持基本生活。
文化是一个十分宽泛的概念。泰勒认为所谓文化是指“人类知识、信仰和行为的整体。在一定意义上,文化包括语言、思想、信仰、风俗习惯、禁忌、法规、工具、技术、艺术品、礼仪、仪式及其他有关成分”。实际上,文化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文化的范围极为宽泛,在文化结构层次的基础上进行分析,广义的文化包括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三个部分;而狭义的文化,仅是从非物质的角度来界定。
赫哲族是典型的渔猎民族,在其自身的生产、生活方式影响下,赫哲族先民创造了大量的体育活动。这些体育活动在其原始发展阶段,带有浓厚的原始宗教和巫术色彩,并已逐步仪式化。在与原始阶段告别而进入阶级社会的过程中,那些具有原生形态特征的身体活动并没有消失,而是进一步转化为民俗活动延续下来。本文所指的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是狭义的文化,是转化为民俗活动的体育项目。
赫哲人以捕鱼为主要生产方式,在长期的生产过程中练就了飞叉捕鱼的生产绝技。他们乘着用桦树皮制作的小船,缓缓滑入鱼群频繁出没的水域,依据生产实践中的经验从水纹的大小、水泡的形状就能判断出鱼的种类和方位,飞起手中的鱼叉,即可以准确无误地叉中水下的游鱼。为了能够更好的捕鱼,在闲暇时,赫哲渔民中的年轻人通过用固定的草靶的方式练习飞叉技巧,这就是所谓的叉草球。具体的练习过程是:先编织一个干草球,把参与人员分为两队,要求两队人员要距离50~70 步。一队人随意地把草球扔在地上,使它自由滚动,另外一队的人员要看准草球,找好角度后投出鱼叉,叉中后此方向前行进10 步,如叉不中就要向后退10 步,只要连续5 次叉中就能够取得胜利。
撒网依然是直接来源于捕鱼这种生产方式,它是一种较量臂力与技巧的传统体育活动。撒网比赛需要有评委进行评定,评委由德高望重的老渔民担任,最后以分数定胜负。比赛规则是:参赛者需要将手中的鱼网抛向空中,同时要求抛网者在抛网时手臂一定要划出一个弧形而且鱼网要尽可能的张成一个标准的圆形,然后平稳落地。
历史上对赫哲人就曾有这样的记载,“骑木马(滑雪板)窜山跳涧,穿桦鞋(桦皮船)骗江过海”。赫哲人捕鱼和运输的工具—船也被作为比赛的道具。比赛的船一般都用桦树皮做成,所以也称为“赛桦皮船”。莫日根赛是一种滑雪的游戏。要求每个参赛者都必须从山顶向山下滑行3 次,如果每次都成功下滑并没有跌倒,就会被称为“莫日根”;如果在滑行过程中跌倒了1 次,则被称为“莫日根堪”(准英雄);如果是在下滑的过程中跌倒2 次,就被称为“滑雪手”;如果3 次都跌倒了,赫哲人就认为此人将灵魂丢在了跌倒处,他则需要再滑行3次,在最后一次跌倒的地方抓起一把雪,如果再次下滑成功了,没跌倒,那则意味着他已找回了自己的灵魂。如果失败的人拒绝再滑行3 次以此找回自己的灵魂,他便被看做是没有灵魂的懦夫。
赫哲族的又一特点是骁勇善战。赫哲族古时被称为黑水,《新唐书》上记载:“惟黑水完强,…人劲健,善步战,喜射猎……”。《文献通考》也曾记载“黑水部,俗勇悍,善射,能为鹿鸣以呼群鹿而射之”。赫哲人的善射也体现在比赛之中,首先需要在树林里选择一排树木,并且用斧子将其砍成光面,不少于3 人的参赛者需要距离光树40~60m,然后以树木为目标进行射箭,比赛时可以每人事先选定一个目标也可以大家共同选定目标,射发时可按先后次序也可以大家齐射,射中者获胜。
这是对猎鹿活动的模仿,通过这种模仿来训练追踪能力。这个游戏是在冬季举行的,游戏时分别在起点和终点燃起一堆篝火作为“追鹿”,要求所有参加者都要足踏滑雪板,并以距离起点5~7km远的某处为折返点。
这也是一种模仿运动。要求参赛者在一定距离内向前冲3 步,然后向上跳起,跳起时双腿后蹬,双臂张开,头要稍稍转向裁判员。评判要点是跳得要高,姿势要优美。
随着社会的发展,赫哲族受到越来越多现代文明的冲击,也越来越融入多元的现代社会生活。这在客观上造成赫哲族的民族风俗失去了传承的条件和环境;而这些又带来赫哲族人主观认识上的变化:老年人在现代社会失去了演示传统文化的环境,年轻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环境的变迁,正在逐渐忘却语言等最具民族特征的东西,他们既不懂也不愿意学,更没有想要去传承和发扬。现代化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导致了赫哲族的文化急剧消亡和流变,这其中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某些重要特征也面临着逐渐消失的困境。
生态环境对于文化变迁是十分重要的。环境,尤其是地理环境对于文化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使海边的居民成为渔民,并具有相应的认知及技能[1]。赫哲族的传统体育文化变迁同样也受其影响,且因其是典型的渔猎民族,这种影响表现得更为突出。
赫哲族自古以来都是择江河之畔而居,到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渔场,因此赫哲族不用经过农业的培植就能够直接从自然界汲取生存之需。长期的渔猎生活造就了赫哲族独特的生存本领。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上也始终体现着渔业文化的特色。但是现如今,繁多的树种,依靠茂密的树林栖息的禽兽,河流中盛产的多种鱼类已经是很难见到的。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野生的鱼类已经接近枯竭的边缘,渔业已经变得难以为继了。关于环境在人类文化方面的作用,雷蒙德·弗思归纳了四个方面:环境给予人类生活极大的限制;环境在一定程度上总是迫使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接受一种物质生活方式;环境一方面广泛地限制人们的成就,另一方面为满足人们的需要提供物质;环境对人们的文化生活起着微妙的作用[2]。而在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中这些方面都有所体现。可以说,环境直接控制和左右着渔业文化的存在和延续。上世纪90年代初,停滞不前甚至下降的渔业生产收入促使赫哲族不得不放弃传统的以捕鱼为主的生产方式,开始进行“转产”。关于渔业“转产”的具体要求为:完成从单一的传统捕捞向养捕结合过渡,户均占有2.5 亩养鱼水面[3]。现如今,很多的赫哲族人是选择以种地为生,其次是打鱼兼营种地。
当仅仅依靠渔业已经不能生存时,赫哲族人在冬季又选择了一种出路:狩猎业。根据文化相对论的观点,每一种文化都具有独特性,每个民族的文化时常会有象征该民族文化中最主要特征的“文化核心”,这种文化核心构成一种文化同另一种文化相互区别的基本特征[4]。赫哲族渔猎的意义不仅仅在于通过它而生存,他们还能够从中取得一些其他必要的生活资料,如用鱼皮缝制衣服,鱼骨制成工具等等。可见,渔猎已经不再是一种简单的传统生产方式,它更是赫哲族的民族文化和精神寄托。但过量的森林采伐造成水土的流失,野生动物生存条件极度恶化,生物资源越来越稀少,导致捕猎业发展困难。赫哲族人为了更好地生活,无奈之下逐渐向以农业为主、猎业为辅的经济生产模式转型,这使得传统的狩猎的生产方式再也无法存在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使赫哲族人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现如今的赫哲族已不再是以前仅靠渔猎度日的民族。但“转产”的同时也造成了赫哲族以渔猎业为中心的传统体育文化受到不可避免地冲击。
早期落后的生产力决定了赫哲族衣食之源的鱼主要是为了自食和自用,而对于猎品则是为了交换自己的生活必需品。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赫哲族的生产工具发生了变迁。生产工具的变迁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赫哲族捕获的鱼开始有了大量的剩余,他们开始出卖,这使得赫哲族在近代便呈现出私有化的趋势。可见,生产工具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和文化现象,是赫哲族社会文化的重要内涵。在它身上包含着赫哲族的智慧、技术,是其物质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生产工具的制作、使用、废弃及创新,体现了赫哲族社会文化的变迁[5]。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期,由于赫哲族氏族内部财产私有化的加强,社会组织和部落组织已处于消失的状态,从而在另一方面更加促进了赫哲族社会的私有化发展。
一般来说,有什么样的经济就有什么样的文化。生产力的极大解放,不仅直接为文化的发展创造必须的物质条件;同时它还促使人们在思想观念、文化意识、精神追求等方面的自我意识,促成人们以自己的主动活动参与文化进程,使人的活动处于不断的进步之中[6]。在社会经济发展的推动下,必然促进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自身发展的需求。
目前,旅游开发是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进行开发的主要形式之一。1999年,随着“兴边富民行动”的实施,黑龙江省同江市政府在深入调研的基础上,提出“依托自然、民族、地缘、生态四大优势,打民族牌、走特色路、做山水文、念旅游经,走多元经济发展之路”的思路,充分利用街津口村特有的自然风光和文化资源,发展独具特色的赫哲族渔猎文化旅游业,在街津口建造了赫哲族博物馆、赫哲族风情园。2007年为了改善敖其赫哲族村民居住条件,保护和挖掘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民俗旅游业、增加村民收入,按照“高起点、大手笔、建精品”的要求,共同规划建设了总投资1.41 亿元、规划面积83 公顷的佳木斯敖其赫哲族新村和旅游区。民族旅游业发展的积极方面在于:促使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被不断的发掘,形成特有的旅游文化,同时,在旅游业发展的过程中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也在不断的被创新。然而,伴随旅游业的发展也会发生民族传统文化的变迁甚至是被侵蚀的结果。被保存的比较完整的少数民族独特的民族文化与其居住的环境密切相关的。但是在开发民族旅游的过程中,为了一味迎合游客的口味,规模性的建设或者搬迁毋庸置疑是不可避免的。其实任何文化的变迁都是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的,人们完全可以通过旅游引导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良性变迁,但事物在发展的过程中往往会超出人们美好的预想。现在赫哲族的民族旅游经营,赫哲族人参与的很少,而赫哲族在传统的渔猎活动中所创造的体育项目蕴含着自己特有的民族习惯,所有的这些共同构筑了这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如果由外民族人来经营赫哲族的旅游业,他们也只能理解赫哲族文化的皮毛,而无法理解其深邃的内涵,这样必然会损害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长足发展,使旅游者对赫哲族的传统生活、生产方式产生误解。这些都极大的限制了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的自我更新、自我发展的能力。
赫哲族群众因传统的渔猎生产方式而形成了散居于各地的习俗,平时因劳动繁忙和交通不便等原因,也很少有机会联系。随着社会的发展,少数民族的公民散居于各地的趋势越发明显,赫哲族人民也不例外。无论是从物质角度还是精神角度来看,散居化加速了赫哲族的现代化进程,传统观念向现代化的转变、个体主体意识的强化,进而加强了赫哲族的民族认同感。散居化对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当然,其中积极的影响是主要的,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使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受到一定的冲击,这虽然是次要的,但同样也是不容忽视的。由于与其他民族的不断融合,赫哲族社会发生变化的同时,其传统体育文化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梳理赫哲族近代的历史,可以看到其受到满族、汉族甚至俄罗斯民族的影响甚多,但是其传统体育文化中的核心部分即渔猎文化依然占据主导地位,但其主导地位逐渐受到挑战。
赫哲族传统体育项目无论作为狭义的传统体育文化还是作为传统体育文化的具体表现形式,都同样受到上述原因的影响与冲击,致使赫哲族在传统的渔猎生活中创造的大量体育活动现在已经或正在走向消亡。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个过程是不可避免的,但赫哲族一些优秀的传统体育文化需要传承,这是中国民族文化多样性格局的应有之义,也是为多元化的世界文化提供更为丰富的源泉。同时,在当今经济全球一体化的大环境下,在求同存异的观念指引下,应积极思考如何更好地传承、发展和保护赫哲族优秀的传统体育文化—这些濒于灭绝的人类精神财富,让赫哲族传统体育文化遗产在三江地区开发中绽放生机,使其具有更浓郁的民族性、地方性和区域性。
[1]郑晓云.文化认同与文化变迁[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204.
[2]雷蒙德·弗思著,费孝通译.人文类型[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32-33.
[3]舒 驰.人口较少民族经济变迁研究—以赫哲族和布朗族为例[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3.
[4]田 艳.中国少数民族基本文化权利法律保障的现状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8:83.
[5]杨 光.赫哲族社会文化变迁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1.
[6]司马俊莲.少数民族文化权利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