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莉文 梅德明
(宁波大学,宁波 315212;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 200083)
〇专题研究
自然语言意义运作中“我”与“你”的相遇
谌莉文 梅德明
(宁波大学,宁波 315212;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 200083)
立足于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观,结合布伯的经典对话哲学,将自然语言意义运作视为以“我-你”一体范畴为轴心的开放系统语言游戏。通过重新审视主客体关系并以口译思维为例,深入考察口译意义运作机制,发现:(1)意义运作就是以不同生活形式为纵轴,以参与者行为方式为横轴的开放性语言游戏,每一次交集都形成一个相对独立又彼此关联的局部组织;(2)意义运作基于“我-你”一体范畴,其参与者由大写的‘我’和放大的‘你’构成,系统运行取决于范畴要素的融通互动;(3)口译思维活动以意义运作为核心,在我-你范畴的调控下,通过对话和传承完成意义提取和意义延伸。
意义运作;开放系统;语言游戏;“我-你”范畴
自然语言是人类思维和交流的主要工具,与人工语言相对。阐释自然语言的意义运作因学科归属的不同而纷纭繁杂,研究视角涉及哲学、宗教、后现代主义、社会学理论以及语言内在意识形态等,这些伴随人类文明进程的讨论犹如置于一个开放大系统中,争论的焦点无非是立足于何种语言观、采取何种方法论以及使用什么样的思考工具等。本文采用开放性系统思维方式,回顾当代西方分析哲学对语言意义的阐述,反思其深层理据及意义运作模式。
1.1 意义的系统性
客观事物复杂而多变,面对这种复杂性、变化性和多样性,人类对解决问题的求索转向系统思考(systems thinking),即基于整体论方式,致力于组织层面,着重局部正常运转以及彼此适当合作,以使局部服从于整体的总体目标。
西方从希腊古典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系统思想开始,许多世纪里,整体论被推到哲学辩论的边缘,并在不断的重建中对各学科分支产生影响。贝塔朗菲(Ludwig von Bertalanffy 1950)将科学性引入系统思维,主张将生物有机体当作复杂整体来研究,区分了封闭系统和开放系统,前者指与周边环境没有任何交换,后者则必须与其环境进行相互作用以维持自身存在,即开放系统的生存有赖于环境,为适应环境对各种变化进行反应(杰克逊2005:7),这为诸如生物学、控制工程、管理理论和自然科学等领域提供了理解自身的工具,然而开放系统命题对于自然语言意义探索的启示并非仅在于主体对环境的适应。
语言是人类为完成交流目的而采用的重要方式,是人类心智的窗口。现实中的语言具有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完成一次言语行为所涉及的参与者因素众多,这些参与者好比世间的千万个我和你,其目标的一致性和不可避免的冲突性是语言使用过程成为系统组织结构的狂欢节。索绪尔正式确立把语言看成价值系统的思想,奏响了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华美乐章,遗憾的是,结构主义未能解释系统内部相异的局部元素如何相互作用并协调与更大环境的关系。语言意义的复杂、生动与变化性促使我们站在巨人的肩上,以更广阔的胸襟去捕捉意义摄取的那一片谜云。
1.2 术语的确定及问题的提出
意义是语言哲学的核心问题,也是当代语言学研究的重要课题。自然语言交流中,对话语意义开展研究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话语发出者对话语意义的传达,另一方面就是话语接收者对话语意义的理解(Martinich 1985:459)。关于语言意义的探讨永远是一个庞杂的课题,习惯上,把对意义的哲学研究称作意义理论(theory of meaning);把意义的语言学研究称作语义学(semantics)(陈嘉映2006:40)。
与言语意图相关的两种哲学环境对此做了说明:一方面,德国传统严格区分理解和解释,认为interpretation仅指理解(understanding),不含解释(explanation) (维斯特法尔 2005:391),或试图分割理解(understanding)与阐释(interpretation),认为前者强调会话含义,后者重视预设知识(Martinich 1985:459);另一方面,继维特根斯坦和莱尔之后的英美行为哲学则采取较为通融的态度,承认意义的宽泛性(Jaspers 1968:28)。总体而言,大体归纳如下:(1)对理解发话者的意图做出解释;(2)自然语言携带不同于字面表达的含义;(3)意义研究须置于广泛的文化语境。本文认同可释的意义就是有意义的意义(Martinich 1985:29-120)这一观点,同意戴维森(1985:464-472)的看法,认为以上关乎意义的术语并无本质不同,其共性在于用语言诠释发话人的行为,包括信念意图、物理状况、非语言行为、现实环境和过去的经历,那么意义运作就是在语言交流过程中对意义晦暗性的内在探求。
导致语言意义不确定性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语言使用过程中参与者因素的持续介入,正如叶姆斯列夫所言,“语言结构是稳定的,但用法是多变的”(陈嘉映2006),任何一项因素在意义传达过程中的任何变化都可能对意义阐释发生深刻影响,这样,自然语言意义探究就纳入开放系统的思维模式。
鉴于自然语言所展示的复杂性、变化性和多样性,本文将自然语言的意义运作置于具有相异性特征的多种参与因素相互交织的动态性开放系统,通过哲学思辨和定性考察,洞悉自然语言意义运作的互动开放特性。步骤有3:(1)确立意义运作的语言观;(2)重新审视自然语言的主客体关系,界定意义运作的参与者范围;(3)分析参与者运作方式,评价组织协调对意义运作的影响。同时,以开放系统思想作为辩证思维的工具,立足维特根斯坦后期思想的理论基石,努力展示一个能够更加全面解释语言意义的动态场景。
为确立语言观,首先讨论维特根斯坦(L. Wittgenstein,1889-1951)在两部代表西方哲学精华的论著《逻辑哲学论》和《哲学研究》中所表述的语言观,以此勾画语言意义的哲学思考路径。
2.1 两种语言观
就其影响力而言,维特根斯坦上承弗雷格和罗素关注人工语言的传统,创立了逻辑原子主义思想,下启在原样世界中追问意义及用法先河,奠定了日常语言学派的理论基础。如果说前者是迷恋逻辑语言的乐观主义,渴望统一性、秩序、客观真理和意义的永恒性(王治河 2006:10),后者则放弃理想化追逐、回到现实生活来考察自然语言的实际。
早期维特根斯坦相信,语言要表象世界,必赖乎名称与简单对象之间的配比关系,即由基本命题组成的理想化系统,这一系统隐藏在日常语言表层背后,即使未被感知也必定存在,为此,他提出图像理论(the picture theory of language),并一步推论出关于意义阐释的观点:“任何一种正确的记号语言都必定可翻译成别的记号语言…… 这正是它们全都共同具有的东西”(维特根斯坦 1988:3,343),表象理论强调所有的语言都必须包括描述事实的内核,代表了逻辑哲学的纯理性语言观,具有整齐划一的特性。
后来,维特根斯坦又为我们提供了另一幅画面:语言就是说话者在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一套工具或技法,一切语言交流都可看做语言游戏(language game)。在《哲学研究》中,维特根斯坦将各类言语交流活动看成语言游戏,自然语言才是意义推断的始点。“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形式;使用一种语言,就是所从事生活的某种形式”(Wittgenstein 1958:8,11)。作为生活形式的语言与作为抽象系统的语言形成对照,重点强调这样一个观念:语言和交流被嵌入了活生生的人类群体生活中,除了生物学意义上的需求和能力,还有无法抹去的文化本性,这是提醒我们去关注语言系统与实践系统之间的重要联系。
比较维特根斯坦前后哲学观,逻辑哲学研究源自其欲对罗素和弗雷格工作所凸显的一系列关于命题性质的解释,以及对语言与演算、命题与图像之类比的实际应用(麦金 2007:40)。如维氏本人所言,纯逻辑恰似无瑕剔透的冰原,行为哲学则衷情于原生态大地,前者出于研究需要,后者基于实地考察(Wittgenstein 1958:33,34,42)。
本文的基本立场是建立在生活形式上的语言游戏观。不妨这样假设,在自然语言交流中,每一个言语行为都是以生活形式为基础的应用系统,言语事件被分解成无数小型言语活动,每一个活动都可视为一种语言游戏,关涉在线意义运作,其中,复杂、多变的生活形式决定了参与主体的个性化特征。
2.2 语言游戏的系统性
语言游戏观认为,建立在生活形式基础上的语言游戏是以使用为核心的,意义存在于构成言语事件的用法之中,为语言和非语言行为所组成的更大背景所揭示(Wittgenstein 1958:80)。理解一种语言的意义不在于说出它的那一刻产生的事实,而是由环绕着它的由实际和潜在的语言用法构成的不确定视域所揭示,既然语言游戏由生活形式决定,且以使用为核心,那么自然语言的意义就绝不是一个静态的概念,这就把参与者的主体性和动态性特征推向了前台。
根据杰克逊和基斯(1984)建立的系统方法论体系以及描述问题情形的理想型方格(杰克逊 2005:18),在此用纵轴和横轴来表示生活形式和参与者两个维度相互交织的语言游戏意义运作组织结构,纵轴表示系统种类连续体—生活形式,即发生言语事件的不同自然场景,从简单到复杂,简单系统随时间变化不大,复杂系统则因为动态语境的左右而进行适应;横轴是游戏的参与者行为方式,从单元型到多元型关系,单元型表示各参与者具有相同的价值和共同的目的,后者表示它们的基本利益相似,但没有共同的价值和信念,其间需要存在一定的空间,借此可以进行辩论甚至冲突,但是当所有各方感到它们有机会参与决策过程,那么就会找到某种调和(accommodation)与妥协(compromise)(谌莉文 2011:59)。纵轴与横轴的每一次交集预示着一次言语事件的发生,各局部组织彼此相对孤立,而在系统工作状态下可激发出积极的互动性,自然语言的理解正是发生于语言游戏系统的这种工作状态,在思维和行动处于最活跃状态时发生思维顿悟。
总之,将生活形式语言观确立为研究自然语言意义的立足点,就是把自然语境中的各种语言交流看作语言游戏且以生活形式为基本准则,涉及语言活动的所有参与者通过交流协商形成决策与判断,因此,需要站在更宏观的视角,考虑自然语言可变因素的复杂状况。
自然语言意义阐释涉及如何看待主客体关系的态度问题,欲把握语言游戏中的意义运作情况,我们将重新审视参与语言游戏的主客体,以界定参与者的角色关系。
3.1 “我—你”范畴
统领20世纪以来的主客认识论宣扬主体与独立的客体世界相对立,即“我”可以再现“它”,通过认识和征服达到主客体统一。作为对代表主客模式的“我—它”(I-It)关系的反动,马丁·布伯(Martin Buber,1878-1965)在其经典的对话哲学(philosophy of dialogue)中提出“我—你”(I-Thou)模式,宣布了与“对立观”迥异的生活态度(Kramer 2004)。按照布伯的说法,“我—它”是将除“我”以外的世界万物看成使用对象的生活态度;“我—你”则是把包括他人的世界万物看作与“我”享有同样独立自由意志的主体性生活观,既互为主体,又知人如己。这说明人生并不是依靠以某物为对象的活动才存在,所有的某物只是构成“它”的领域。“你”不是当成对象的物,也并非某时某地出现的肉体的人,而是人能做出决定的自由意志方面(张世英 2002:220)。
如果“我—它”范畴类似西方近代哲学的二元思维方式,那么“我—你”范畴则是整体思维方式,超越了单纯的人与世界的对立关系或参照关系。应该基于整体论开放视角,将语言游戏中的物质与环境都看作与“我”相互应答的参与者,把“我—你”关系理解为对于“我—它”关系的超越,即所有参与者主动进入工作系统的“我—你”一体整体性王国,意义存在于“我—你”范畴中。
3.2 主—客关系的超越
西方现当代哲学中,许多哲学家表现出超越主客体关系的整体思考,如海德格尔主张人与存在的契合、雅斯帕斯提出超主客的“大全”领域(张世英 2002:220)、康德相信人类按照由组成部分的自组织涌现及维持整体的方式进行思索、黑格尔则将过程引进系统思考,尽管出发点和面对的问题各不相同,但总体反映了一种系统开放特性。考察“我—你”范畴大系统下的局部要素的生存状况,有利于进一步剖析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
为了进一步说明范畴内部关系,我们对自然语言使用中的参与者因素做如下界定:(1)原始发话方(originator):指发话人及其信念、意图等;(2)互动话语(interactive utterance):指承载语义功能的能动话语;(3)多重语境(multiplicity of context):指社会知识、文化图式、历史和现实语境、现场环境、话题预设和各类认知结构等各种知识结构的整合组织;(4)受者(recipients):指与“我”有着同样心智的话语接受方,及其话语期待和可能反应。假如(1)为话语参照点“我”,那么(2)、(3)和(4)则一起构成“你”的领域,对意义的求索纳入“我—你”一体范畴中,话语参与者互为主体并处于彼此面对、相互影响和直接交流的状态,主客体关系在此得到超越。
语言游戏中,大写的“我”与放大的“你”直接交流,即具有不同个性特征的参与者对话、辩论、争论甚至冲突,在系统协调、演变中逐渐得以调和或妥协,最终融合于“我—你”一体王国,而维持这个程序正常运转的核心,就是参与者之间的互为主体和彼此渗透。
自然语言的意义研究无法绕开语言使用过程的主体性问题。上文讨论可以这样得以阐解:在意义阐释语言游戏中,参与主体不仅指言者和受众,还包括话语本体以及包括主体经验、信念、态度和环境在内的整合语境,如李洪儒所言,“要洞见语言的本质,须要在考虑语言内部因素的同时,考虑语言同其他实在,例如外在物理世界、人的内在世界以及主观创造世界之间的联系”(李洪儒2011:3)。维持语言意义系统有序性的动力来自于参与者的相互作用,即语言意义运作中的主体间性。
4.1 立足于“我—你”范畴的主体间性
从哲学思考转向重视主体地位开始,讨论主体所呈现的倾向、感情和观念等心理体验以及主体态度如何影响其信念、情绪和行动成为主体性研究的主要内容。现代哲学家胡塞尔和当代哲学家哈贝马斯阐发了黑格尔的“相互承认”观点,强调人与人之间平等对话的关系,重视研究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借用主体间性的概念主要基于对意义运作过程参与者因素的系统界定,基本看法是,系统进程依靠所有局部组织要素积极参与,在“我—你”范畴下,意义参与者要素之间相互关系,参与者彼此独立又相互对话,系统输入和输出呈开放状态,不断地自我调解和自我组织,在新的基础上重新确立新的主体性关系,这种关系在适应内外产生动荡和变化情形时始终保持生命力和创造力。因此,在动态开放的系统自组织中,主体性没有被否定;相反,主体能力得以充分展现,在环境复杂性和目标一致性下达到求同存异,通过进步和重构,产生创造性思维顿悟。
4.2 运作方式:对话与传承
人的认知行为以生物学为基础(梅德明 2006:ix),从生物科学视角来看,人类在认知方面区别于其它灵长类动物的显著特征就是人有“取他人视点”(take another’s perspective)进行自我判断的能力,托马塞罗(Tomasello 1999:14-15)特别强调人类对于同类的认同感(identify with conspecifics),认为儿童认知发展过程的第一阶段是认识到自身是意图主体,并将他人看做和自身一样的意图主体;第二阶段是不仅认识到自身是心智主体,而且认识到他人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智主体。贝塔朗菲(1950)认为区别成若干子系统的复杂结构,子系统本身又有自己的组成部分,子系统之间相互影响的封闭式关系必须保证自我平衡,即维持一种稳定状态,其中某些“管理”因素试图保证一体化和相互协调。
这个认识的重要启示在于,人类可以通过与他者(others)互动来了解世界,而不仅仅是取决于与环境的对话(Verhagen 2005:3),语言处理有赖于处于开放系统的各参与要素的配合与协调。体现参与者关系的主体间性运作表现为互动对话和语义传承两个环节。
4.21 对话:意义的提取
自然语言意义运作中,“我—你”关系的一体性表现在言者主体与所传递话语和受者主体进行交往、交谈、协商、对话,寻求一致并达成共识。根据语言游戏理论,言语交流活动必然要遵循种种规则,包括语言哲学家提到的各种原则、准则,不过其前提条件是:那样一段话语在那样一种生活形式里进行那样一种言语活动所必须遵循的行为约束。在不同情况的自然语言交流活动中,不同主体活动受游戏规则的制约(这就避免陷入解构主义哲学的泛化危险),具有差异的主体获得认同感。那么,对话交流成为体现一体性和融合性的方式,构建了意义运作网络的认知基础,意义提取就是在这样一种工作状态下发生。
口译是特殊的跨语交际活动,也是各种语言知识和非语言知识相互交织的网络系统,作为生活形式的一种,发生在当下的口译交际恰如语言游戏(梅德明 谌莉文 2011),游戏活动的基本任务是解释,即摄取意义并帮助他人摄取意义。口译程序涉及理解和重构并辅助认知补充,表现为“原语产出+原语解读和译语表达+译语解读”,参与者包括“发言者、译员、听众、源语、目标语和整合语境知识结构”(谌莉文 梅德明 2010)。
例如,在联合国庆祝新千年的一次经济论坛上,与会者发言:Fed Chairman watched closely, wherever he goes, whatever he says. 这句话所涉及的意义运作取决于议题知识、对发言者意图与听众期待知识的对话,包括:谁是美联储主席,此人有怎样影响力,听众有什么期待……发言主体与话语主体的妥协保证了话语理解的基调,延伸至词汇、句法和修辞的语篇形式与不在场语境因素的交集,后者还包括历史、现实和趋势的语境知识等隐性参与者,这些思维活动加快系统再平衡的进程。对话结果表明,意义提取取决于watched的语态判断:强调话题主语被关注,是被动态而非一般过去式。对话其实是开放的系统结构在外力的调和中求同存异的体现,通过局部组织的解构与重组、对话与协商,话语主题的意义所指瞬间浮出:意义运作成分包括对时任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的权威阐释,发言人对美元的信心和将美国经济继续保持对全球资金流动的控制性寄希望于格林斯潘,其中渗透着美国式个人英雄主义思维方式。根据该思路,理解如下:我们有理由预言,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先生(继续稳坐金融掌门人的宝座),其一言一行必备受关注。分析表明,理想的口译思维过程中存在一个多重主体之间不断主动地进行对话交流的互动网络,主体间性有利于自然语言意义阐释,话语意义的提取有赖于具有交互性特征的主体因素之间的对话交流。
4.22 传承:意义的延伸
自然语言使用中,不同参与者相互作用的另一个方面是,通过主体互动,语言的意义传承得到充分体现,同时我们认为,对于使用中的语言,所谓意义是一个不断发展的概念,具有累积的效果(cumulative effect),自然语言意义获取正是在达到这种累积效果之后得以实现的。口译活动中所涉及的众多参与主体因素以及一次性完成任务的要求使口译系统的开放性特征尤为明显,考察其中的局部因素和状况可以较好展现各个参与组织如何加入结构重组,共同服务于明确的任务目标,并通过对话交流,不断采取纠正行为,在维持系统平衡的同时,顺利实现意义传承。
参与者主体经常碰到两种语言概念不完全对等的情况,如国际会议现场的发言人为表明对计划执行的态度,说出下文:We should give this plan the benefit of the doubt. 现场要求完成同声传译任务。理解并口译这句话面临两重困难:表面困难是如何使源文解构与译文表达同时发生,即听译同步,实际困难是对该句解读不仅涉及语言结构,还受碍于社会历史背景和民族文化特征。成功破译有赖于充分调动参与者主体的互动特性,其中译者主体在系统内还承担对发言人立意的接受、信息重构和向目标语听众表达源语意图的控制功能,因为它不仅具备发言人背景知识并从发言人立场进行思考,也要考虑受众主体的文背景知识和接受能力以协调意义的传承。此外,话语主题、话语意图、立场信念、对话语的期待和预测因素构成互动语境。如give this plan the benefit of the doubt是指“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被假定为无罪”,对这一特定认识进行认知加工,相对封闭的各个参与者主体在开放系统的循环组织作用下相互协商,意义摄取在不断调整充实,达到一种累积效果,在听者发生意义共鸣。照此推理,原语意图从话语传到译者,经过推理,做出“暂且认为可行”的意义选择,处理结果最终以目标语向听众输出,引起新的共鸣(如“我们姑且认为这个计划具有可行性”)。因此,不同参与因素持续互动和某些局部因素的相对控制可以提高系统有序性,加快目标意义选择,顺利实现意义传承。
与一般语内交际相比,口译作为特殊的语际交流活动,拥有更多的局部系统,参与元素更繁多、关系更复杂、不定性更大,不同参与主体之间的互动性和意义传承更具典型性(口译参与者因素的特殊性有待进一步探究),其它自然语境中的言语交流情况与此类似,但并非说明其它情况下的运作就相对简单,事实上,系统的复杂性容忍任何情况下临时可能出现的大量可变因素。
以上讨论主要采取开放系统的思维,以维特根斯坦的生活形式语言观为哲学基点,将自然语言的意义运作视为一种语言游戏,通过重新审视自然语言中的主客体关系,认为影响自然语言意义运作的前提是对“我—你”一体系统思想的接受。考察发现:无论是逻辑原子论还是结构主义语言观都未能解释现实中的自然语言所涉及的参与要素关系和运作情况,只有将自然语言置于开放的大系统,放大“你”的领域,才能摆脱主客体对立的认识论窠臼,真正实现主客体超越,逼近意义实质,而这也充分应合了东方哲学体系中“天人合一”的主客对洽式认知过程。自然语言的意义行走于“我—你”一体范畴中,在“我—你”一体关系的整体王国,“我”和“你”既是彼此独立的局部组织,也是语言游戏中的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并直接对话的参与合作者,意义运作中的主体间性表征了系统的有序化过程,说明系统如何在不断协调与妥协中形成决策,最终使有关“我”的意向得以顺利传承。
总之,相对于意义运作的复杂动态性而言,开放性系统思想把自然语言纳入无序的现实生活范畴。因此,追求局部个体的协调合作以提高系统的有序化进程、适应整体目标的游戏规则,是一种变中求序、序中求治的思维尝试,终极目标在于接近自然语言意义运作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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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 群】
Rendezvousbetween“I”and“Thou”inMeaningOperationofNaturalLanguages
Chen Li-wen Mei De-ming
(Ningbo University, Ningbo 315212, China;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China)
This article investigates meaning ope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guage game within an open system centered with “ I-Thou” realm enlightened by Wittgenstein’s later philosophy and much influenced by Buber’s classical argument of dialogue. Through reviewing the inner relationship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 and taking interpreting as an example, it argues that firstly, meaning operation is based on a holistic organizational language game, where life forms are on the vertical axis and participants on the horizontal axis whose possible intersections produce local organizations; secondly, meaning exists in “I-Thou” realm, where “I” refers to the discourse originator and “Thou” refers to the recipient, the living discourse and the multiplicity of context; thirdly, the dynamic operation between “I - Thou” in the interpreting process prompts to extract and extend meaning through dialogues and inheritance.
meaning operation; open system; language game; “I-Thou” realm
H030
A
1000-0100(2014)04-0017-6
2013-0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