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俊强
“实践”、“批判”和“革命”的社会历史理论*
——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本性的再思考
薛俊强
吉登斯和哈贝马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性诠释彰显了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应有的实践和反思精神,同时遮蔽乃至误读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真正理论本性。历史唯物主义既非思辨历史哲学,更不是实证科学和社会进化论。面对新的现实问题而得出富有历史感和现实感的时代阐释,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实践”本性;对现代社会权力关系运行机制给予最为深刻和现实的历史批判,凸显出历史唯物主义“批判性”向度;追求实现无产阶级人类解放折射出历史唯物主义“革命性”维度。历史唯物主义不是抽象地言说社会历史规律性的问题,而是聚焦揭示人的生命个体被“物化”的社会关系统治的历史根源、洞悉社会生活本质、探求实现每个人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的现实道路。
历史唯物主义;实践;批判;革命;社会历史理论
近年来国内外学界有关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实质的探讨从整体上推进了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讨论的层次和深度也有所提升,其中一些论著不乏真知灼见。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实质的学术探讨仍有必要深入下去,这是深化当前对马克思哲学实质理解的关键。当前历史唯物主义学术争鸣应避免研究的实证化和思辨化双重误区。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应在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本性基础上展开对社会历史重大现实问题的理论思考,应秉承其“实践性”、“批判性”和“革命性”的根本理论原则,彰显历史唯物主义洞悉社会生活实质的理论特质和当代价值。
当代西方社会理论家结合资本主义社会历史现实对经典历史唯物主义主义理论范式进行富有现实历史感的理论反思和现实批判。通过批判反思他们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解读,窥见其理路特色和不足之处,有利于推进和反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研究。
1.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证化和文化批判研究路径的批判反思
吉登斯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研究不应局限于纯粹理论的思辨研究,更为重要的是还应把其运用于当下具体经验问题的研究,进而更新已有的理论研究范式和研究路径。在他看来,这应成为包括历史唯物主义在内的社会科学应有的理论品格。吉登斯试图扬弃并超越原有的社会学理论研究方式(包括唯物史观),用他自己一套特有的概念术语来解释社会制度形成和发展趋势。“如果思想确实具有重大的启迪,那么,更重要的任务不是穷究它们的根源,而是进一步对这些思想加以磨砺,展示它广泛的用途,哪怕所采用的概念框架截然不同于原先孕育它们的那种。”①本着这样一种“反思”和“批判”精神,吉登斯出了“结构化的理论”②,该理论受到了唯物史观启发。确切地说,本书其实是对马克思那里时常被引用的一段名言的深切反省。“‘人们(或让我们直接用人类这个词)创造历史,但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这句话说的不错,他们就是这样创造着。可当我们把这表面上没什么毛病的见解运用到社会研究中去时,引发出的问题又是多么的纷繁复杂!”③吉登斯这里指出了以往历史唯物主义研究的问题和症结所在。“‘历史唯物主义’是一个富有争议的用语,对它有好几种主要的理解方式;但根据这些标准,至少有一种使我认为它正是进化论的某种翻版。如果这么理解,那么历史唯物主义就只不过是体现着更具普遍意义进化论本身及其所引发后果的某些局限,故此也应该同样予以扬弃。”④吉登斯虽然正当指认了历史唯物主义研究的实践指向和现实路径,但是,他把历史唯物主义看成是一种社会进化论的观点,这一点值得商榷。吉登斯忽视了历史唯物主义对现代社会权力关系生成机制解释的深刻批判性向度,仅仅把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一种社会进化论是不充分的。吉登斯对于社会结构的这种重新理解就是要超越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在他看来,历史唯物主义是功能主义的,这种功能主义的特点是过于强调社会结构和整体对个人行动而言具有的至高无上性。应该说,这种说法主要是应对我们马克思主义哲学传统教科书中所谈到的历史唯物主义,而不是针对马克思本人的历史唯物主义。⑤吉登斯认为,对待历史唯物主义需要一把激进的解剖刀,但他的这种解剖刀是建立在肢解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和消解历史唯物主义革命性基础之上,并最终用他所理解的激进社会学彻底解构了历史唯物主义。尽管他对历史唯物主义抱有同情,但他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在剖析新时期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新特征和前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机制方面存在致命缺陷。⑥
哈贝马斯受到马克斯·韦伯启发,但他认为韦伯的“合理化”概念仍含糊,仍是一种目的理性主导的概念。依据这个观点,他批评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生产方式概念,并把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内涵解读为生产工具决定论。“知识和技术,在马克思看来是一种绝对的解放力量,可它们自身却成为了社会压迫的工具。”⑦不容否认,历史唯物主义非常重视知识和技术的进步,把它们视为社会进步和人类解放的基本前提。但是,历史唯物主义仅仅把知识和技术看成是人类解放的工具和手段,而并非如哈贝马斯所说的“绝对”解放力量。与其把“知识”和“技术”作为人类解放的绝对力量,不如把人自身和理论本身作为人类解放的绝对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⑧历史唯物主义的价值诉求着眼于“整个人类”的解放,落脚点是“个人”的解放。“知识”和“技术”只是人类解放理论得以可能的前提条件之一,但并不是人类解放本身。马克思充分看到了“知识”和“技术”在资本主义这一特定社会形态中的“非人性”的一面。“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引起了饥饿和过度的疲劳。财富的新源泉,由于某种奇怪的、不可思议的魔力而变成贫困的源泉。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⑨哈贝马斯试图通过其“交往行为理论”,通过强调“语言”、“对话”和“沟通”在社会整合中的作用,对历史唯物主义给予理论重构。他对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国家功能和危机性质的分析,用“生活世界”和“系统”分析框架取代历史唯物主义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理论范式分析晚期资本主义中人的自由被剥夺等问题。他过分夸大了“言语”在调节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社会整合作用,他的基于交往行为理论之基础的整个社会批判理论从整体上看,还是一种文化批判,一种意识形态副本的批判。历史唯物主义批判性和革命性原则在哈贝马斯笔下完全被消解殆尽。
历史唯物主义具有强烈的“实践性”、“革命性”和“批判性”。从根本上来说,历史唯物主义是一门解蔽范畴和消解意识形态幻象的批判的社会历史理论。历史唯物主义上述理论特质决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价值及其理论效应。
无论是传统历史教科书还是吉登斯和哈贝马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反思仍有待给予重新审视。当前学界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必须基于全面理解马克思学说的整体性理论特质、理论旨趣和理论逻辑基础之上。⑩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要体现马克思哲学本有的“问题意识”和“实践批判”精神。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路径应具有开放性和前瞻性,应积极吸取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最新研究方法和成果,研究的问题域应从抽象理论思考转向对现实生活中重大问题的思考,关注人文社会学科中的有关历史发展的哲学问题,在与其他学科的对话反思中推进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进而彰显历史唯物主义在理论和方法上的独特理论特质。在这一点上,西方马克思主义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解读值得借鉴,但其中存在的问题,也理应得到警醒。从当前席卷世界的金融危机发生来看,“资本”逻辑仍统治着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历史唯物主义通过政治经济学批判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病症”根源的批判路径,仍具有分析全球化和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本质的重大理论价值。政治经济学批判仍是洞察资本主义制度安排和社会问题的重要批判武器。历史唯物主义在对以“资本”为主导的现代社会现实问题的批判深刻性上,在寻求社会整合和建构最为基本的层面上仍具有现实意义,这一点恰恰被部分西方具有左翼思想倾向的学者极力消解了。(11)
从思想史上看,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派自我意识哲学和黑格尔思辨哲学的批判开启了历史唯物主义对“现实的个人”、“现实的历史和社会”重新理解的崭新视域。政治经济学批判和科学社会主义内在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空间、深化并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域和基本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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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政党制度理论创新基本维度——基于民主政治的比较研究……………………………………………………… 董亚炜(6·12)
1.破解思辨结构的秘密与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视域的开启
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揭示了哲学与现实世界的关系,而且也把哲学得以生成和发展的领域界定为每个人所生活其中的现实的社会生活世界;哲学的使命和任务在于通过审视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的感性生命活动,批判和反思“现实的个人”与社会的内在关系实质,通过社会关系的批判而洞悉社会生活的实践本质,彰显和实现每个人的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历史唯物主义不是游离于社会历史现实生活之外的抽象思辨、而是把其整个理论学说奠基于从事现实生产活动的每个人的生活领域。“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15)与其说马克思所实现的哲学变革在于对思辨哲学体系、内容和方法的变革,不如说体现在哲学观念上的变革。“我们可以坚持说马克思以后的哲学不再是以前的哲学。一个不可逆转的事件发生了,这与一个突然出现的新的哲学观点无法相提并论,因为它不只是要求改变观点和方法,而是要去转变哲学实践。”(16)
2.政治经济学批判、科学社会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确立
如果说马克思对思辨哲学的批判开启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域,那么对古典经济学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则意味着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视域的深化和确立。基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视角,不论马克思对普鲁东经济学的批判,还是对庸俗经济学的批判,他通过对古典经济学(17)的“生产”、“劳动”、“资本”和“货币”等经济范畴的批判性扬弃,使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得以奠基。马克思通过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更为深化了历史唯物主义本有的问题意识和价值关切。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之逻辑展开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范畴的生成和确立过程。反之,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结论又是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域。“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我所得到的、并且一经得到就用于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的总的结果。”(18)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资本主义必然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历史必然性不是一种进化论的自然过程,“构成指导这个必然性论证方法论视域的,不用说就是唯物史观,同时,唯物史观也是对取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社会形态,实现以生产资料社会占有为基础社会形态的现实性和必然性的展望。”(19)政治经济学批判与历史唯物主义两者以不可分割、内在交融的共时性状态共同存在于马克思思想中。
马克思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批判体现为一种深刻的社会历史批判,集中体现了对遮蔽真实社会关系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经济范畴的经济哲学批判。具体言之,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的批判是以经济哲学为切入点,以解决“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分裂所导致的个人发展的二元对立为出发点,以求彻底解构“资本”统治人的逻辑悖论。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对“货币”(交换价值)起源的历史追溯,指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三阶段说”。这三阶段包括古代共同体社会、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发展阶段(资本主义发展阶段)和每个人的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阶段。从中可以看出,马克思从事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主要意图在于探求每个人的自由个性得以发展的历史道路。如何把人与人之间本有的和谐共生关系从以“物”的依赖性作为表现一切社会关系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解放出来,构成了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经济范畴批判的理论主题。具体表现为对“商品”、“货币”和“资本”的三大拜物教批判。
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辩证批判,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域和基本范畴得以最终确立,马克思对“自由人的联合体”未来理想社会的科学展望——科学共产主义理论得以形成。科学社会主义集中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革命性特质和主体性向度,并构成历史唯物主义革命性的理论延伸和必然结论。与此同时,科学社会主义超越空想社会主义的理论依据是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恩格斯对这一事情加以自为的把握,立足于这种洞察,对原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思想作了‘科学的’奠基。这时,使所谓的‘奠基’成为可能的社会观·历史观的依据,无非是唯物史观。马克思恩格斯确实与唯物史观的确立融为一体地真正得以超越早期社会主义。”(20)总之,政治经济学批判和科学社会主义构成、深化和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域和基本范畴。
2.历史唯物主义研究的理论前提与返本开新
1.历史唯物主义对现代社会资本逻辑的“批判性”和“革命性”特质
由此可见,实行模式视角既可以从静态路径考察,又可以从动态路径考察。 所以计划生育政策实行模式研究应不盲目为某种实行模式背书,而是立足于现实,从社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交互作用的角度来诊断计划生育政策实行的问题,为当下计划生育政策实行模式的优化配置提供可能的思路。
其中,精馏柱直径为40mm,分为2段,每段高度80cm以上,填料为不锈钢θ网环填料Φ3mm×3 mm,单次实验水样为0.5~2.0 L。
然而,在中国对中南半岛开展文化外交的过程中,各对象国所采取的行为方式却存在差异。例如,柬埔寨对同中国发展文化关系表现出较强的配合热情,泰国更重视双向互动,越南则带有一定的保守倾向。同为中南半岛国家,同样是与中国开展文化外交活动,为何各国的行为方式却呈现差异?目前学界的研究针对这一问题鲜有关注与讨论。基于此,本文拟选取越南、泰国和柬埔寨三国为例,从国际关系的视角设计分析框架对上述国别行为差异进行解释,并尝试提炼规律性的结论,从而为文化外交的理论研究以及我国的外交工作提供参考。
同时,诸如“生产力”等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范畴也不是一个知性的认识论范畴,而是蕴含着丰富的“批判性”维度。深入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基本范畴的“批判性”维度,必须挖掘历史唯物主义基本范畴蕴含着的深刻人学向度。“生产力好像具有一种物的形式,并且对个人本身来说它们已经不再是个人的力量,而是私有制的力量,因此,生产力只有在个人是私有者的情况下才是个人的力量。在以前任何一个时期,生产力都没有采取过这种对于作为个人的交往无关紧要的形式,因为他们的交往本身还是受限制的。另一方面是同这些生产力相对立的大多数个人,这些生产力是和他们分离的,因此这些个人丧失了一切现实的生活内容,成了抽象的个人。”(24)如何把本应是个人本质力量表征的生产力还给人本身,指明实现上述目标的实践路径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在于:通过提高社会生产力,释放生产力的社会属性,消解资本对个人的抽象统治,从而让资本服从主体本身的内在需求,最终为实现每个人的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创造条件。
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发展规律和无产阶级斗争的学说,为个体占有全部生产力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和阶级斗争学说折射出历史唯物主义强烈的“批判性”和“革命性”维度。无产阶级革命和阶级斗争不单是由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催生的纯粹自然进化过程,这其中也必然体现对无产阶级“阶级意识”自觉性的能动把握。“马克思恩格斯预想,资本主义发展使工人阶级均质化、其生活条件愈发严酷、阶级斗争变得越来越尖锐、工人阶级意识觉醒和组织结集,不可否认都进行了颇为乐观的推测。但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组织路线,乃至阶级形成论的背景中,提出了关于阶级斗争物象化了的发展原动力的某种洞见,我们必须始终留意这一点,将之自为地抽取出来。”(25)马克思对有关阶级斗争学说和激发群众阶级意识起来革命的策略有着充分的理性自觉,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和阶级斗争超越了左倾冒进的“激进主义”和改良保守的革命策略。这一点得归功于历史唯物主义“物象化”的批判视域。“以唯物史观为基础,马克思恩格斯将群众的革命奋起,与这甚至通过前卫号召和指导而开始的相比,有如通过半透明的物象化了的自己运动、自然发生的突发似展相而开始的原因作了洞察——一方面对莽撞地奋起的奋勇分子进行批判,同时另一方面——基于对社会经济的动态分析,预见下一个即将到来的群众高涨时期,设定了对下一个群众斗争高涨应如何准备、如何参与这种方法上的问题。”(26)正如马克思自己所说的那样,“问题不在于某个无产者或者甚至整个无产阶级暂时提出什么样的目标,问题在于无产阶级究竟是什么,无产阶级由于其身为无产阶级而不得不在历史上有什么作为。它的目标和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在它自己的生活状况和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整个组织中明显地、无可更改地预示出来了。”(27)
①③④吉登斯:《社会的构成》,李康等译,三联出版社1998年版,第61、40、50 页
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发展规律性和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内在理论逻辑在于批判和解蔽物化的社会关系(商品、货币和“资本”)对个人的抽象统治,彰显每个人的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马克思对以上问题关切有着充分的理论自觉。“这一运动的整体虽然表现为社会过程,这一运动的各个因素虽然产生于个人的自觉意志和特殊目的,然而过程的总体表现为一种自发的客观联系;这种联系尽管来自自觉个人的相互作用,但既不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之中,作为总体也不受他们支配。他们本身的相互冲突为他们创造了一种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他人的社会权力。”(21)历史唯物主义对现代社会权力关系运行机制进行了最为深刻和现实的历史批判,这极为鲜明地凸显出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性”向度。“每个个人行使支配别人的活动或支配社会财富的权力,就在于他是交换价值的或货币的所有者。他在衣袋里装着自己的社会权力和自己同社会的联系。”(22)马克思深刻地把资本对个人的抽象统治现状描述为:“资本越来越表现为社会权力,这种权力的执行者是资本家,它和单个人的劳动所能创造的东西不再发生任何可能的关系;但是资本表现为异化的、独立化了的社会权力,这种权力作为物,作为资本家通过这种物取得的权力,与社会相对立。”(23)
马克思破解了青年黑格尔派和黑格尔理性思辨哲学的秘密,开启了哲学的新视域——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孕育和开启了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的理论新视域。在《神圣家族》一书中,马克思对思辨哲学的神秘性和内在结构给予了深入剖析。单一个别的事物为什么表现为“实体”(事物的内在本质)?本应作为每个个别事物共相和抽象之表征的“实体”为什么具有自己的内在生命并与每个个别事物相对立?基于以上问题,马克思把思辨哲学的结构和方法归结为“把实体了解为主体,了解为内在的过程,了解为绝对的人格。这种了解方式就是黑格尔方法的基本特征。”(12)马克思哲学变革的先导和实质就在于他对思辨哲学内在结构的彻底颠覆和改造,这一改造的最终理论成果体现为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视域的开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价值关切在于:如何彰显现实感性个体的自由个性,解蔽抽象实体对真正个体自由的遮蔽。“通常的果实的价值已经不在于它们的天然属性,而在于使它们在‘绝对果品’的生命过程中获得一定地位的思辨属性。”(13)马克思此时用哲学的语言来表述他对思辨哲学的批判。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批判“思辨”本身,而在于批判思辨的抽象性和神秘性。“思辨怎样以虚假的自由方式从自身中先验地[a priori]造出自己的对象;另一方面,思辨又怎样由于想用诡辩来摆脱对对象的合理的、自然的依存关系,却偏偏陷入了对对象的最不合理和最不自然的从属关系,而不得不把对象的最偶然的和最个性化的规定臆造成绝对必然的和普遍的规定。”(14)马克思针对思辨哲学把“实体”归结为“主体”之自我构建的神秘特性,澄清了“实体”得以形成的社会机制:“实体”即社会,即现实的个人及其感性活动。个人的感性实践活动(物质生产)、人们的现实生活是经济范畴和社会意识现象的感性生成论基础。理性思辨哲学存在的基础在于现实的个人的感性生存活动。在这个意义上说,社会生活本质上是实践的。马克思通过对思辨哲学的批判性阐释,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初始问题视域:社会历史的现实起点、现实个人的感性活动和社会历史规律性生成的内在机制。
历史唯物主义直面社会历史现实,其理论特质正在于不断面对新的现实问题而得出富有历史感和现实感的时代阐释,这集中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本性”。针对德国思辨哲学脱离社会现实的状况,马克思鲜明提出其历史观的现实针对性。“青年黑格尔派的意识形态家们尽管满口讲的都是所谓‘震撼世界的’词句,却是最大的保守派。如果说,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人宣称只为反对‘词句’而斗争,那就确切地表达了他们的活动。不过他们忘记了:他们只是用词句来反对这些词句;既然他们仅仅反对这个世界的词句,那么他们就绝对不是反对现实的现存世界。这些哲学家没有一个想到要提出关于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关于他们所作的批判和他们自身的物质环境之间的联系问题。”(28)历史唯物主义实践本性还在于揭示出一切社会意识(法律、道德、宗教等等)与社会历史现实的本质关联。“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29)恩格斯晚年把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和功能界定为研究问题的指南和方法论无疑切中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本性。“但是我们的历史观首先是进行研究工作的指南,并不是按照黑格尔学派的方式构造体系的杠杆。”(30)马克思晚年曾针对当时的法国年轻学者和学生对历史唯物主义学说的歪曲而自称自己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恩格斯在晚年给拉法格的书信中又针对这一事情做出了明确表述:“所有这些先生们都在搞马克思主义,然而是10年前你在法国就很熟悉的那一种马克思主义,关于这种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曾经说过:‘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大概会把海涅对自己模仿者说的话转送给这些先生们:‘我播下的是龙种,而收获的却是跳蚤’。”(31)如何避免当前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探讨不出现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他们的后来人发出的善意警告,这非常值得当前学界深入思考和探讨。
个人被“物化”的社会关系统治的具体表现形式就是马克思的拜物教理论。“马克思对这种拜物教的秘密给予了自为的把握。确实,当不知道这种物象化的秘密,陷入拜物教的时候,也就产生了客观主义的历史把握及决定论的历史把握。”(32)从根本上说,历史唯物主义不是社会进化论式的实证社会科学,也不是思辨的历史哲学。抽象地谈论历史唯物主义是哲学还是实证科学,对于深入理解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质来说是不充分的,关键是要凸显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性”、“批判性”和“革命性”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33)马克思这里所指的“真正的实证科学”道出了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的理论本色。历史唯物主义不能被仅仅理解为纯粹客观主义的实证社会科学。历史就不再像那些本身还是抽象的经验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些僵死的事实的汇集,也不再像唯心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是想象的主体的想象活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特质在于:“唯物史观是‘作为学问而出现的面向未来的一切社会学的普遍性’。唯物史观不单是‘社会科学的认识论基础’,既然是以对象的知识体系为志向——即便实际上还停留于备忘录式的素描——就应该具有作为真正的综合社会学性质,也不单是‘哲学的’史观。”(34)
注:
2.历史唯物主义对现代社会历史现实分析的“实践性”品格
②结构化理论中的“结构”,指的是社会再生产过程里反复涉及到的规则与资源;我们说社会系统的制度化特性具有结构性特征,就是指各种关系已经在时空向度上稳定下来。我们可以抽象地把“结构”概念理解为规则的两种性质,即规范性要素和表意性要素。这里所谓“规则”主要是指的是道德文化层面的问题,而非经济领域中的问题。就是说,要解释某一社会现象不能限于经济领域,文化、习俗等领域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参见【英】吉登斯:《社会的构成》,李康等译,北京:三联出版社,1998年版,第52页。
⑤王晓升:《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重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282—283页。
挖掘与教学相关的备课资源,目的在于拓宽学生的知识面,深化学生对考点的深度认识,还可以适时扭转一些定向思维,对于高三学生提高历史能力意义深远。拓宽知识面要阅读大量的书籍和学术期刊,教师要将搜集到的资料简要地呈现给学生,减少学生的阅读时间以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高三复习可以尝试对以下问题进行探究:
⑥吉登斯:《历史唯物主义的当代批判——权力、财产和国家》,郭忠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20—25页。
⑦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第1卷,曹卫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42页。
⑧(12)(13)(14)(15)(24)(27)(28)(29)(3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1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 11、280、279、281、4、580、262、516、524—525、526 页。
⑨(1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0、591 页。
⑩马克思学说的整体性可从其学说理论内容之间的内在有机联系、理论学说的价值旨趣和理论逻辑、理论学说所承载的历史使命及其现实解释效力三个层面展开阐释。
(11)当代欧美仍有部分左翼学者在很大程度上秉承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对资本逻辑的批判和革命阶级理论的理论本色,以此分析当代资本主义的社会问题。例如美国左翼学者伯尔特·奥尔曼(Bertell Ollman)、赖特(Olin Wright)及其英国学者大卫·哈维(David Harvey)等。
(16)埃蒂安·巴利巴尔:《马克思的哲学》,王吉会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页。
(17)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的界定非常明确。“我所说的古典经济学,是指从威·配第以来的一切这样的经济学,这种经济学与庸俗经济学相反,研究了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内部联系”(《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9页)。
(19)(20)(25)(26)(32)(34)广松涉:《唯物史观的原像》,邓习议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年版,第114、115、128、131、77、50 页。
(2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45页。
[26] Howard J. Shatz, US International Economic Strategy in a Turbulent World, RAND Corporation 2016, pp. 102-104.
(2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1页。
(2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93—294页。
(30)(3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6、587、590 页。
〔责任编辑:金 宁〕
The Social Historic Theory of“Practice”,“Criticism”and“Revolution”:Rethinking on the Natur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Xue Junqiang
Giddens and Habermas,critical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should be worth attention.However,they misunderstand the natur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Historical materialism is neither the speculative historical philosophy nor positive science and social evolution.It reflects the“practical”natur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o analyze new reality and problems in contemporary society;it highlights the“critical”dimens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o give profound realistic discussion and criticism on modern social power relations and mechanism;it reflects the“revolutionary”dimens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o pursue proletariat and human liberation.Historical materialism is not to abstractly discuss social historical law,but to reveal materialization roots which rule individual life,insight into the nature of social life,seek to the realistic road of realizing everyone free personality and all-round development of human.
historical materialism;practice;criticism;revolution;social historic theory
B03
A
1001-8263(2014)01-0057-07
薛俊强,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 重庆400715
* 本文是重庆市社科规划青年基金项目“唯物史观视域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哲学思考”(2011QNZX09)和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马克思社会理想观的当代境遇及其价值意蕴研究”(12CZX013)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