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
《白日焰火》在第64届柏林电影节获得最佳影片金熊奖和主演廖凡获得最佳演员银熊奖,但导演刁亦男、主演廖凡在电影界都不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导演倒还罢了,这个行当时不时会冒出个一鸣惊人的青年才俊,但一线电影节影帝这样的高帽子,给梁朝伟、葛优这样的大头戴似乎更合情理。但是刁导演说,我非常了解廖凡,我完全信任他。
电影界里有很多小圈子,马丁·斯科西斯最喜欢找小李子,彭浩翔的电影里总有余文乐、杜汶泽,梁朝伟毫无怨言地跟着王家卫混,北野武在贾樟柯最艰难的时候撑了他一把,强尼·德普和蒂姆·伯顿是拆不开的最佳拍档,黄秋生和吴镇宇也毫不例外地成了最好的朋友。
并不是出于利益关系,相似的才情,相通的趣味,相投的个性,相同的追求,这些神秘的内在因子把磁场一致的人吸引到一起,通常我们把这个叫做缘分。
生活中到处都藏着缘分,我们会对某一首歌某一本书某一部电影产生特殊的感觉,我们会和刚认识的陌生人建立默契,却和一个久远的熟人一直谈论天气。这个世界有着浩瀚的风物汪洋的人群,我们偏偏只会对某一样东西某一类人感到亲近。
同事中有个名士派的才子,一天聽他说到明朝的利玛窦,他说,利玛窦和我是哥们儿。我在旁边听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继而会心一笑。那种神游物外浑然忘我的快乐,在没有体会过的人看来,可能就是好笑的痴傻了。
同类之间是有密码的,如同昆虫利用触角或声波交流。士大夫俞伯牙只肯为一个名叫钟子期的樵夫弹琴,他死了,他把琴都摔了。密码再没有人懂,弹琴又有什么意义。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同道中人。一开始,我们总是努力去交朋友,即使不喜欢,也会勉强自己微笑,以为这就是成熟,这就是生存。朋友会对我们有用,让我们工作更顺畅、生活更热闹。我们只对数量感兴趣,朋友遍天下是一种奇怪的成就感。哪怕下班后累得只想瘫倒在地,但是朋友邀约喝酒打牌还是要打起精神兴高采烈地赶过去。我们不能扫了朋友的兴,而且聚会让我们得到更多的信息,信息是重要的资源,它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渐渐地我们发现,曲终人散之后,我们回到家,除了更累之外,还平添了一份空虚,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把交朋友变成了身不由己的应酬。
于是,有一些人,开始学着去鉴别去取舍,顺着自己的本性,砍去人生的枝枝叶叶,留下最能慰藉人心的那一部分,用那些和自己相近相投的人和物来布置自己的环境,这样的生活,比起绷紧全身的弦去攫取名利更有滋有味。
生存的底线在哪里,永远不可能有统一的标准,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就满足了,我们把标准定得越高,我们的自由就越少。
在生活里剔除不喜欢的人,摆脱不合拍的环境,找到和我们声气相通的朋友,也许是我们人生更难得的成功。
(黄玉摘自《深圳特区报》2014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