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受活》中灵魂的放逐与回归

2014-11-26 05:12武榕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8期
关键词:荒诞回归真实

武榕

摘 要:阎连科的长篇小说《受活》,用荒诞的超现实主义的手法,为我们揭示了人真实的生存境遇和心理状态。本文着重从现实与历史的时空交错,荒诞与真实的交相映衬中,来探寻《受活》中关于人的灵魂放逐与回归历程的思考。

关键词:现实;历史;荒诞;真实;放逐;回归

现实与历史交融,荒诞与真实并置,使《受活》这部小说充满了巨大张力。在近乎癫狂,虚幻荒诞的描述中,阎连科为我们打开一扇窗,进而得以窥探,人的内心灵魂在现代化商业经济大潮中,被疯狂放逐最终又无奈回归的历程。

现实与历史交错的时空结构,荒诞与真实并置的叙述手法,是《受活》的一大特色。没有历史的讲述便无法理解现实的进展,没有现实的衬托也无法真正走近历史。而叙言作为沟通的桥梁,把历史置于时代大背景下,成为了我们全面理解现实的注解。超现实主义的运用让《受活》在荒诞与真实之间大放异彩。在阎连科看来,“现实主义,与生活无关,与社会无关,与它的靈魂--‘真实也无多大关系,它只与作家的内心和灵魂有关。”[1]在《受活》中作家的内心精神世界和人物的深层灵魂是真实的,但刻画和揭示的手法却是荒诞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破现实框架的束缚,在最大程度上展现人性的丑恶,现实的残酷,以及底层的苦难与无可奈何。

在小说中灵魂的放逐表现为人对欲望的追求与不满足,最终被欲望所吞噬,疯狂地陷入物欲的深渊而不可自拔。下文着重分析毛枝婆、柳鹰雀和受活庄人的灵魂放逐的过程。

毛枝婆作为一个参加过红军的老革命,在其内心有着一团永远无法平息的火焰,即对革命的痴狂和追求。她留在受活庄是无奈之举,并不是出自于真心的意愿。当得知战争已经结束,国家走上合作化的道路时,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对革命的向往,一心想要带领受活庄人入社。为了打探入社的消息,瘸腿的毛枝婆可以一天走一百多里路,却还能像只鹿一样从山脉上跳着快步走回。她在这个过程中处于一种无知无觉的癫狂状态,想通过新的革命把受活庄置于自己的权力体系之下。对革命的追求让她的灵魂被放逐于炽热的革命狂想之中。柳鹰雀是被畸形的政治体制教育出来的一个“异化人”,他出生低微,被收养后成为了社校娃,从小对政治体制的教育耳濡目染,深受熏陶,再加上养父死前留给他的宝藏——“敬仰堂”以及对他日后政治生涯的期许,更让他备受鼓舞,从此走上追逐政权,放逐灵魂的道路。不管是曾经有着“革命梦”的毛枝婆,还是极度渴望权力的柳鹰雀,还是身体残缺但心灵圆全的受活人,在各种利益的诱惑之下,都完完全全沦为了权欲的奴隶,丧失了精神家园。

灵魂是人存在的居所,人若放逐了灵魂,便只剩下一躯空壳而丧失了存在的意义。只有走上灵魂回归之路,才能回到那个安然的心灵居所,获得生命的本真。下文着重分析毛枝婆、柳鹰雀和受活庄人灵魂回归的过程。

毛枝婆在带领众人入社后,接踵而至的是种种灾难。“铁灾”让家家户户失去了所有的铁器;“大劫年”让毛枝婆失去了自己的丈夫;“黑灾红难”、“黑罪红罪”让毛枝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选择和天真幻想,开始走上了灵魂回归之路。她拼尽全力保护受活人不受外界的伤害,在整个受活庄人的灵魂被放逐的时候,只有毛枝婆一人是清醒的,因为她记得曾经的伤痛,并且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罪,最终在看到退社的文件之后,面带微笑安然的死去,完成了灵魂的回归之路。柳鹰雀轰轰烈烈地开展着自己往上爬的人生规划,渴望像伟人那样呼风唤雨,被全世界人顶礼膜拜。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道德良知已经在权力、利益、名声面前被消解了,最终却在仅离梦幻中的目标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残酷地打回现实,一切梦境化为乌有,被省长定义为得了“政治疯”的精神病人,撤消了县长职位,他侵入毕生心血苦心经营的政治规划图此时轰然倒塌。他在狂热的追寻中放逐了自己的灵魂,最后在哀婉的绝境中,断送了政治前程。这也让柳鹰雀意识到自己已经困在了无路可退的绝境之中,这时候的他才真正的清醒过来,选择了以自残的方式回归精神家园,获得了永远留在了受活庄的资格。

人一旦沦为了赚钱的工具和权力的附庸,便失去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和独立性,这样没有精神依托的生活是无法长久持存的。所以人在放逐灵魂之后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只有回归能拯救无处安放的灵魂。

在现代化商品经济体制下,农村和劳苦人一方面不得不接受现代文明的统治,另一方面又要承担起保有一方净土的责任,以便成为现代文明人心灵的栖息之所,这成为了乡土农村所不能承受之重。正如当下大量的农民工涌入城市,为城市的发展奉献自己的力量和汗水,但是依然得不到城市现代文明的接纳和认可,让他们处于一种两难的尴尬境地。在物质上得不到应有的报偿,在精神上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如此发展下去,他们只能要么回归乡村,要么在城市中迷失自我。《受活》中的劳苦人选择了前者,但是那种回归,只能是一种无家可归的回归。其实在灵魂被放逐的同时,也早已失去了精神的家园。[2]

人们在忘记苦难,认清现实和进行回归的历程中,认识到了曾犯下了罪恶,现在必须该做的事情,以及回归精神家园和灵魂栖息地的迫切性。在此《受活》完成了它的使命,让我们能更加清醒地去认识,更加深刻地去反思,更加理智地去追寻。

注释:

[1]阎连科:《受活》,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298页。

[2]阎连科:《写作的崩溃——代后记》,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99--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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