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状经济中小企业转型升级研究：以浙江省为例

孙国民，彭艳玲，宁泽逵

(1.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26;2.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2100;3.西安财经学院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00)

1 研究问题与研究方法

通常认为经济转轨或经济转型是指从一种经济运行状态发展到另一种经济运行状态，如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社会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的转变等［1-2］。事实上，经济领域转型的概念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宏观经济层面的转型，包括经济体制的改革、金融制度改革、产业结构调整等;第二个层次是中观经济层面的产业转型，如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现代化、选择什么样主导产业、如何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以及产业分类中的具体行业的发展等;第三个层次是微观经济层面的企业转型，涉及生产模式、商业模式以及产品和技术升级等。本文提出的转型升级主要包括块状经济的转型(中观)以及微观经济主体的转型两个层面。因此，本文将转型升级的概念限定在产业和企业领域。此外，转型涉及产业替代，如产业链的平移;升级则是同一个产业链和价值链向上位移。本文不严格区分这两个概念的差异，并且使用“转型”或“升级”特指转型升级的整个概念。

近年来，全球经济增长乏力，中小企业可持续发展面临诸多挑战，迫切需要采取有效应对之策。本研究旨在探索如何在当前情况下对块状经济中的中小企业进行有效的转型升级发展。在国家“十二五”规划中，转型升级已成为这五年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主线，这也是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必然要求。转型升级不仅是重塑企业竞争力的一个微观战略，更是构筑区域竞争新优势的全局战略。本文需要实现三个相关的研究目标:一是探讨中小企业转型升级的一般性技术路线图;二是重点绘制浙江诸暨袜业产业转型升级的技术路线图;三是以浙江诸暨大唐袜业产业为例进行产业集群的案例分析研究。通过以上分析，本文将阐明中小企业转型升级的发展路径和模式，并为其他区域中小企业转型升级提供经验和借鉴。为此，文中采用综合分析法、案例研究法和构建模型来探求如何实现中小企业的转型升级战略。

2 中小企业升级的技术路线图

浙江拥有发达的和规模庞大的由中小企业组成的块状经济，相关块状产业包括珍珠、袜业、纺织、服装、印染、化纤、机械、家电，汽车零部件、泵和电机、石化、电动工具等。据2008年浙江省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关于浙江块状产业的调查报告显示，年销售收入超10亿元的块状经济实体有312个，其中位列前10名的分别是萧山纺织(1396亿元)、绍兴纺织(1067亿元)、镇海石化和新材料(1059亿元)、永康五金(835亿元)、义乌小商品(822亿元)、慈溪家电制造(570亿元)、萧山企业零部件(564亿元)、乐清工业电器(489亿元)、绍兴鹿城服装(445亿元)、诸暨五金加工(432亿元)，诸暨袜业(374亿元)位列第15位。这些块状经济中的中小企业数量占据了80%以上，销售额则占据了50%以上，块状经济中的中小企业在浙江经济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今天，如何升级块状经济中的中小企业是促进浙江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一环。下文提出了中小企业转型升级的PIMS模式(见图1)。

2.1 产品环节

“生产什么、如何生产、生产多少”，这些都是经济学在资源稀缺中必须面对的基本问题，也是企业在特定环境中需要作出的重要抉择。中小型企业可以进行有效的市场调适，以增强其在生产环节的竞争优势。一是从产业内的视域看，中小企业可以尝试向前和向后延长产业链，整合成一个基于范围经济的长链竞争优势，如长链可以整合形成中小企业新的竞争优势，包括协作优势和内部低成本优势。此外，范围经济源于产业相关性、内部市场、合同效应和网络效应等［3］，从而避免了来自供应商外部竞争的利润挤压。二是中小企业能形成不同行业之间的交叉发展，这也是中小企业灵活和变通的优势。根据波特等人关于产业竞争力的观点，企业的利润率取决于产业的选择，因此，中小企业在升级过程可适度尝试以适当的方式进入具有良好市场前景、适宜的进入障碍和相应高利润回报的特殊产业。三是从产品功能方面看，中小企业可以尝试开发一些贴近市场需求且需求潜量相对有限、而大企业不愿意生产的新产品，如模块化的零部件产品等，专供上下游企业的配套。此外，技术国际化也客观上为中小企业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成为便利，可以充分利用信息技术不断提升产业化水平，促进制造智能化和低碳化，努力提高中小企业产品的科技元素。四是从产品工艺看，中小型企业可以在开发趋向精细、精准、高稳定性和兼具视角美感的新产品上进行大胆尝试和探索。除此以外，中小企业还实施联合采购策略，并进入全球价值链成为国际化公司的全球化战略的一部分［4-5］。在产品环节方面，中小企业唯有不断提升产品价值满足细分市场需求，其在制造领域的优势将会变得更加凸显，就会赢得更加满意的利润。

图1 有关升级中小企业技术路线图的PIMS模型

2.2 创新环节

通常认为中小企业势单力薄，很难在创新上有所作为，其实不然。在技术研发领域，除了少数拥有核心竞争优势和合作优势的中小企业外，大部分中小企业整体创新能力确实相对较弱，其知识产权拥有量相对较少，特别是技术发明专利少，自我产业化程度也低，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中小企业普遍面临缺乏有效的投资和创新平台而致的创新意识不强。一种普遍的现象是中小企业具有很强的技术模仿能力，创新的动机通常还没有成为必须，这使中小企业很难形成持久的竞争力。对于这个问题，一方面，中小企业需要积极建设企业技术中心、创新中心、研发中心和起草(或参与起草)行业和国家标准;另一方面，中小型企业可以探索联盟创新的新模式，即同国内外企业-大学-研究院所构建企业联盟和技术创新联盟，联盟采用董事会下的运行机制和议事规则，联盟企业通过建立公共研究服务平台来解决共同的技术障碍或技术壁垒，加速块状经济中的中小企业升级。此外，中小企业由于研发人才的匮乏而迫切需要组建相应的创新团队，这也是政府部门需加以扶持和引导的重点。

2.3 管理环节

管理环节上，包括企业组织与内部管理，中小企业应摒弃传统管理理念和家庭作坊式的管理模式，要善于嫁接甚至引入先进科学的管理理念、方法及行之有效先进管理经验，包括找寻与自身行业和企业相匹配的标杆企业加以学习和创新提升。当前，学习型组织、目标管理、全面质量管理、5S现场管理、海尔的OEC管理法、Juran及Deming的质量管理、日本丰田的精细化管理等都是提升基础管理水平的重要方法，对于一些管理基础扎实、企业员工素质相对较高的中小企业也不妨向6-Sigma管理和卓越绩效管理等先进的管理理念和方法靠近。此外，集群发展也是升级中小企业的重要管理模式。中小企业集群可以形成基于合作、网络、信息、知识溢出、节省成本、规模经济、企业间的劳动分割和专业化以及熟练劳动力市场形成的多种优势［6］，从而逐步提升产业集群的竞争力和改善中小企业生存发展能力。

2.4 服务环节

在服务领域，中小企业应更加重视财务金融和商务，具体说:在金融方面，中小企业需突破融资障碍，有效寻求多元化的筹资渠道，降低融资成本，如通过主板市场和创业板市场获得IPO、充分利用中小企业集合债券、银行和政府贷款或者来自科技部的科技项目贴息等积极争取发展的资源，同时资金充裕的中小企业还可以积极创建创投公司、小额贷款公司等;在商务领域，中小企业可与我国著名电子商务企业阿里巴巴建立各种合作形式，积极开展电子商务，包括B2B模式、B2C模式、C2B模式、C2C模式、O2O模式、B2G模式和E-commerce-MBC(Business-Medium-Consumer)整合模式，以及以电子市场、电子广告、电子客户关系管理、电子采购、网络银行和投资之上的新模式［7-8］。当然，中小企业也不能忽略有效的传统市场模式，包括代理、渠道和授权等，必须加强销售网络构建以扩大网络覆盖，以在渠道为王的商战时代取胜。

无论中小企业基于以上何种维度的转型升级，都必须充分考虑现有和潜在的市场需求，这是转型升级的原始动力，即使源于技术创新的驱动，最终也不能脱离有效市场需求的驾驭。中小企业为实现其竞争优势，如技术领先、卓越的品牌、国际化的发展、多样化的产品、标准化的生产等目标，除了上述PIMS模型的四个环节的提升外，当地政府富有成效激励政策和制度创新也是促进工业集聚和产业集群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当地政府的政策制定能够对中小企业发展和机制创新发挥牵引和金融杠杆效应，特别是在这些领域的配套政策，如减免税、财政补贴、项目资金支持、风险投资、土地供应政策和人才激励政策等，都是支撑中小企业发展的外部保障机制。

3 案例研究

3.1 基本概况

2011年，诸暨拥有超过1万余家的家庭袜业企业，各类袜机设备12万余台，从业人员超过20万人，年产袜子193亿双，袜子及配套企业实现产值587.2亿元，实现利税52.2亿元，自营出口11.5亿美元，诸暨袜业产业在中国乃至世界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尽管诸暨袜业产业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但仍存在一些突出问题，如高新技术企业少、产业层次相对较低、无序竞争时有出现。此外，还包括原料价格波动带来中小企业的成本压力、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出口压力等，袜业产业的转型升级势在必行。

3.2 袜业中小企业升级的升级路径

如何转型升级袜业产业是长期困扰诸暨市各级政府的一个重大问题。从当前诸暨转型升级的发展路径看，其突破性进展主要体现以下四个方面(见图2):

图2 袜业中小企业升级的CIBC模型

(1)延伸产业链。袜业是诸暨六大工业主导产业之一，全市拥有各类型袜子100多种，如棉袜、丝袜、除臭袜、碳纤维袜、亲体袜、抗菌袜、瘦身袜等，产品系列相当完善。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袜业产业发展明显受限，如缺乏原料和染色环节，中小企业利润被外部企业挤压等。在不利的环境下，部分企业开始延伸产业链，发展纺织原料项目，投资纺织机械和其他工业。2011年，中介服务机构和纺织配套企业数已超3000家。大唐镇目前正在积极打造中国纺织原料基地，该目标也已编入诸暨市“十二五”发展规划。

(2)创建研发平台。袜业产业在“十一五”期间年均研发经费的复合增长率保持在15%左右;2010年研发投入占诸暨市 GDP比重的 1.8%，2015年有望达到2.3%。更重要的是，诸暨袜业已创建了以省级创新平台为主要引擎，以绍兴市和诸暨市两级研发平台为两翼的雁形梯队。截至2011年底，拥有2家国家高新技术企业，5家省级创新平台(技术和工程中心)，30多家企业研究所，有效地支撑了袜业产业的转型升级。

(3)创建区域品牌特区。除极少数品牌(如丹吉娅、步人和情怡袜业等为中国名牌)，大部分企业品牌影响力是不够的。为了更好地提升品牌形象和声誉，当地政府谋划区域品牌建设，将诸暨大唐袜业作为一个整体申请了浙江名牌。联盟中55家企业可以使用整体品牌从事内外贸易。目前，浙江大唐袜业的品牌已成为区域重点品牌，现正在进行国际品牌创建试点，这项计划的实施将加速大唐袜业品牌的国际化发展。

(4)发展产业集群。群集是地理上相近的一组相互关联的企业和相关机构在地理上的集聚［9］。在过去的20年中，不论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大量的研究都用于分析经济活动中的集群的作用，将集群作为提高企业和国家竞争力的工具，并作为实现国际定位的桥梁［10］，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产业集群往往是由中小型企业形成。在中国，中小企业组成的产业集群激增，特别是在广东、浙江、江苏等省的私营企业中成功发展，如过去的20年间，在我国私营企业大量存在的浙江省，商贸服务业集群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分布在世界各地;工业块状产业集群也大量存在，按照浙江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的调研数据显示，浙江省11个地级市拥有产业集群数排序分别是台州(45个)、温州(41个)、宁波(39个)、杭州(36个)、嘉兴(32个)、金华(30个)、绍兴(24个)、湖州(23个)、衢州(20个)、丽水(16个)、舟山(6个)，其中前四位占全省产业集群数的51.6%。因此，产业集群已成为浙江块状产业中中小企业发展的重要模式。无疑，产业集群也是大唐袜业升级的发展目标。总的来说，大唐袜业产业发展经历的四个阶段(见图3):第一阶段从1978年前的家庭企业，第二阶段从家庭企业逐渐到改革开放后私营企业的快速发展，大约在20世纪90年代，大量袜业私营企业开始向大唐镇集聚，逐渐形成的大唐袜业块状经济是为第三阶段。今天大唐袜业正加速构建包括总部经济在内的袜业产业集群，并且取得了初步的成果，也标志着大唐袜业产业集群开始向高级发展阶段迈进。2011年，大唐镇拥有风格各异的袜子76亿双，织袜及配套企业实现产值296亿元，销售收入289亿元，利润总额19.5亿元。伴随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发展，大唐袜业已取得的成绩日益成为研究产业集群的重要样本，形成了宝贵的发展经验，具体是:

第一，拥有相对完整的产业链条是产业集群发展的根本。大唐袜业的产业链条，包括原材料供应、研发和设计、加工制造、产品测试、贸易和商务、专业市场、物流和分销体系、包装业以及配套企业等。2011年，大唐镇拥有3738家袜业企业和配套支撑企业，年销售收入超500万元以上企业47家，化纤企业27家。伴随产业集群的发展，一些外国公司，如美国杜邦、德国拜耳、日本的伊藤忠株式会社等近20个知名企业和原料业务的代理机构开始聚集在大唐镇。此外，大唐还拥有专业袜业市场2个，商铺超1500个，年营业额120亿元。迄今为止，大唐袜业产业链已形成了完整的社会化分工系统、紧密的上下游企业协作关系和完全的市场竞争机制，确保袜业产业的发展活力。

图3 诸暨大唐袜业产业集群经历的发展阶段

第二，集群的生命力源于最优资本配置的开放式的产业体系。一方面，因为资源分散化，大唐袜业产业需要从更广阔的区域空间集聚资源，如缺乏袜业原料、缺乏先进技术和高素质人才及创新团队等。因此，产业链和价值链环节需向外延伸，包括国际化和全球化的链条嵌入;另一方面，市场网络开始趋于外向化。2011年，大唐镇140家出口企业中有106家是袜业企业，出口额4亿美元，占全市袜业出口额的40%，袜业产业集群的出口依存度为13%。大唐袜业的国际化带动了袜业产业升级，也有助于提升就业、税收、城市化水平和改善人民生活。

第三，持续的创新是促进产业集群发展的不竭动力。技术创新无疑是提升大唐袜业产业集群的硬实力。大唐镇拥有国家级袜业检测分中心和公共创新服务中心，实现创新资源共享;同时，还具备技术硬实力之外的产业软实力，如品牌和营销模式等。目前，大唐袜业拥有省级区域品牌1个，中国名牌3只，中国驰名商标和免检产品13只。此外，诸暨人承担风险、热衷于创新的企业家精神也是推动袜业集群的重要动因。在产业集群中，传统组合营业模式以及现代营销创新模式十分活跃，如电子商务、网络SHOP、品牌营销与品牌代理以及整合营销等都有所体现。

第四，激励政策和发展导向是大唐袜业产业集群发展的重要保障。在产业转型过程中，政府的政策和创新机制为中小企业集群集聚起到了典型示范和支撑作用。当地政府提供了大量的资源，如土地供应、企业安置、鼓励出口导向型经济、关键技术扶持、首台套财政贴息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基金等都是对袜业产业集群的有形扶持。特别是近年来，大唐袜业开始了发展袜业总部经济的新尝试，开辟了构筑全球知名袜业中心的发展新阶段。

总的来说，大唐袜业产业正朝向微笑曲线的两端以及从底部到顶部的浴盆曲线方向进行升级(见图4)。当然，大唐袜业产业集群发展仍面临一些新问题，尚需继续开展以下工作:一是继续完善产业链提升核心竞争力，特别是发展全国乃至全球袜业总部经济，在完善产业链的同时不断提升价值链;二是加强和引导行业自律，建立和完善社会信用机制，发挥行业协会协调、管理和信息发布功能;三是持续提升整个产业集群的创新能力，构筑创新螺旋上升的发展通道;四是重塑和复兴现代企业家精神，加速创新型现代产业集群的构建步伐。

图4 大唐袜业产业升级模式

4 结论

转型升级是中小企业在当前复杂严峻的宏观经济形势下的必选选择，也是构筑持续竞争优势的发展要求。本研究就浙江特色经济——块状产业中的中小企业转型升级进行研究，形成如下结论:①浙江块状经济的转型升级，应根据有效的市场需求和企业可为的战略需要，在机制创新和区域激励政策相协同的条件下，谋求基于生产、创新合作、管理和服务等四个环节的路径升级，最终形成合力助推浙江块状经济的转型升级;②除遵循块状产业普适性转型升级的技术路线外，要特别重视链条竞争、创新、品牌和产业集群，通过四轮驱动，促进诸暨袜业产业持续升级;③大唐镇袜业产业可视为产业集群发展的一个有效的解释性研究案例，它在构建产业链及高端产业(如总部经济)、维护开放系统、提升创新能力和履行政府责任等方面产业集群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持续推进上述四个方面工作，将进一步推动大唐袜业创新性产业集群发展;④转型升级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中小企业要遵从市场竞争和企业生命周期的匹配持续推进基于螺旋式上升的企业发展;同时，转型升级还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需要包括政府、企业、大学、科研和中介机构的共同合作，还需要复兴和重构现代企业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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