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美国中小学师资培养的非传统途径

周 红

(南京晓庄学院教师教育学院，江苏南京 211171)

美国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Alternative Teacher Certification Program)是以不同于传统教师教育的方式来培养合格中小学师资的各种途径的总称，该计划面向的是非教育专业应届毕业生以及有工作经验但未获得教师资格证书的社会优秀人才，目的是使他们获得正式资质后从事教育工作。作为一种非传统的教师资格认证制度，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自产生至今对美国教师教育制度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在梳理该计划产生背景与实施成效的基础上，旨在总结成功实施该项计划的有益经验，以资为我国教师教育的改革创新提供一定的借鉴。

一、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产生背景

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产生直接源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师资缺乏，当时美国数学、科学师资缺乏问题突出，特殊、双语师资在一些城市和农村地区紧缺［1］。针对于此，颁发临时教师资格证成为主要的应急策略。这种做法虽然能够快速扩充师资，但由于这类师资往往只是接受了短期培训，有的甚至未接受任何培训，从而对教育质量造成了较大负面影响。为减少或取代临时教师资格证的发放，一些教育组织和教育机构开始探索新的师资培养模式，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就是这一探索的重要成果。不仅如此，一些机构，如美国教育统计中心(NCES)预测，一方面由于学生入学率的上升对新教师的需求增加，另一方面由于新教师供给不足、在职教师辍教、老教师退休等原因，师资不足的问题将会越来越严重。这也使得各州对师资问题愈加重视，为应对未来的师资危机，很多州开始积极探索传统教师教育之外的多元化师资培养途径。

1984年，美国新泽西州率先设立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把它作为师资培养的一种新途径。这一计划面向人文专业大学毕业生，让他们在经验丰富的教师指导下进行教学实习，同时利用业余时间完成正规教育课程，从而达到毕业要求并获得初级教师资格。新泽西州的做法很快得到了其他州的效仿，1986年全美已有18个州相继实施了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2］。1996年，设立此类计划的州的数量达到41个［3］。2001年，美国联邦政府颁布《不让一个孩子落后》(NCLB)法案，这对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发展意义重大:该法案旗帜鲜明地鼓励各州发展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将其作为培养高质量教师的重要途径［4］。截至目前，全美50个州及哥伦比亚特区均设有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5］。

表1 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主要分类表［6］

与传统的大学教师教育途径相比较，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具有很强的实施灵活性。例如，在学习时间上，一些计划项目只需要简单的培训，修学时间可能只需几个月，培训较为系统的计划则往往需要2－3年时间，但与传统大学教师教育相比仍有相当大的缩短。此外，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对于课程学习的安排也非常灵活，多数计划都会考虑学员的具体要求来安排上课时间和地点，授课也有针对性地采用诸如面授、函授、网络教学等多种形式。2004年，全美教育信息中心(NCEI)在综合各州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相关信息的基础上，将全美已实施的计划大致划分为10类，具体见表1。从中可以看出，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不仅种类繁多，而且不同计划间存在不少差异。其中，A类和B类计划是专为非师范专业的优秀人才获得教师资质而设立，有着相对较高的培养标准，因此全美教育信息中心将这两类计划称为“真正的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这也是相关研究的重点。总结起来，这两类计划的共同特征主要是:一、目的是使至少已获得学士学位的优秀人士获得教学资质;二、设立较高的申请标准，筛选过程严格。一般要求申请者未来教授的科目与其本科专业相同或相关，提供推荐信、本科成绩单等材料，通过基本能力测试、所在学科的专业知识测试、面试等;三、以教学实习为基础，学生提前开始全职教学，边工作边接受培训;四、学生与指导教师密切合作，在导师指导下开展教学活动;五、学员必须完成相应的教育课程和教学实习，达到毕业标准［7］。

二、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实施成效

作为一种非传统的获得教师资质的途径，解决师资短缺问题是促成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诞生的直接动因。从实施效果来看，该计划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缓解师资缺乏并促进师资队伍多元化的积极作用。

首先，计划的实施缓解了美国城市与农村地区的师资缺乏问题。自产生以来，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就成为应对师资缺乏问题的重要手段。从表2可以看出，计划的推广实施有效地扩大了全美新教师的总供给，通过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获得教师资格的人数基本上呈逐年增加的趋势，在数字最高的2005－2006年度，有接近5.5万人通过该计划取得了教师资格。根据统计，加利福尼亚州、德克萨斯州、新泽西州从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获得资质的新教师分别占到了18%、24%和24%［8］。同时，对于一些缺乏师资的特定学科，该计划有针对性地输送了大批合格教师。研究显示，在选择性证书计划所培养的合格师资中，相当一部分拥有数学、科学和工程专业的学士学位［9］，从而有效补充了数学、科学等学科的师资。在师资紧缺的特殊教育中，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同样发挥了作用:仅2002年即有7%的特教师资通过这一途径获得教师资格，而在情绪/行为障碍这一领域，这一比例更是达到12%［10］。此外，该计划还有效地缓解了特定地区的师资缺乏问题。一些研究指出，在师资严重缺乏、教师离岗率较高的中心大城市，持选择性教师证书的师资比例明显高于接受传统教师教育的师资，1997年这两者的比例分别为 20.9%、10.6%［11］。1998 年一项面向“军人转教师”(Troops to Teachers)选择性证书计划的调查结果显示，分别有24%、39%、68%的毕业生任教于市内学校、愿意到市内学校任教或愿意到农村地区执教，这有效地缓解了这些地区的师资缺乏问题［12］。

表2 历年美国通过选择性证书计划计划获得教师资格的人数［13］

其次，计划的实施有效地提高了师资队伍的多样性。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学生中的文化多样性特征越来越显著。1972年，美国公立学校k－12年级中白人与少数民族学生分别占78%和22%，2003年则分别变成 58%和42%［14］。多元文化背景的学生增长明显，相应地，对多元文化背景教师的需求也不断增加，但相关教师数量却远未能满足需求。以2003－2004学年为例，其公立学校k－12年级中少数民族教师的比例仅为17%［15］。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较传统师资培养途径具有时间更短、费用更少、更注重实践等优势，有助于吸引到更多具有少数民族背景的优秀人士，所培养的少数民族教师占相当大的比例。一项研究指出，选择性证书计划教师中少数民族教师占20.7%，高于传统师范教育教师中少数民族教师所占比例(12.8%)［16］。其他研究也表明:传统大学教师教育主要吸引年轻的中产阶级白人女性，而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更吸引男性、25岁以上者和少数民族人士［17］。一些州的统计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新泽西州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培养的合格教师中有20%为少数民族，德克萨斯州的这一比例是32%，“军人转教师”计划培养的合格师资中，29%为少数民族［18］。就这一点而言，选择性教师资格证书计划的实施有利于扩大少数民族师资，提高了师资队伍的多样性，有效地缓解了少数民族文化背景师资缺乏的问题。

此外，还有一些研究认为，由于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面向社会优秀人才招募教师，极大拓宽了师资来源渠道，为那些有扎实科学知识及之前有专业经验的人才提供了机会，因而有助于提升教师队伍质量。这一观点在一些研究中也得到部分证实，例如，2006年美国优质教师证书委员会(A-merican Board for Certification of Teacher Excellence)对55名通过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进入教职的教师的考核结果显示，他们所教学生的成绩与传统途径入职教师的学生成绩不相上下，甚至优于后者。不过，这一论断目前还存在一定的异议，例如，2009年美国教育部的报告就认为这两种途径下的学生成绩并无显著差异［19］。

三、高质量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实践特征

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推广，与美国联邦和各州政府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同时也要归因于其严谨的实践方案。下面我们以佛罗里达州希尔巴罗夫县选择性证书计划(Alternative Certification Program in Hillsborough County of Florida)［20］、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第八区教育者证书计划(Educator Certification Program in Eighth Region of Austin，Texas)［21］、纽约市教学伙伴计划(Teaching Fellows of New York City)［22］等三项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为例来展开分析。2004年，这三项计划被美国教育部创新与改革办公室(Office of Innovation and Improvement)确认为成功的、高质量的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对其作深入剖析，可发现它们共有的成功实践特征。

(一)以广泛招募为基础，实施择优录用

实施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一个前提，就是认为相当一部分优秀人士最初选择了非教育类职业，但他们有兴趣并且有能力成为优秀教师。因此，社会应该为他们提供清晰、畅通、系统的培训，帮助他们转变成为合格的教师。招募到这些优秀人士是项目实施的关键性基础，因此这些成功的选择性证书计划都遵循了广泛招募与严格筛选的原则，以确保尽可能多的有志于从教者了解到相关信息，为录用到高素质未来教师提供保证。例如，佛罗里达州希尔巴罗夫县“选择性证书计划”每年举办6－10次信息说明会和2次公开招募会，纽约市“教学伙伴计划”通过地铁广告、网络等方式来进行广泛宣传。在此基础上，这些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对申请者进行严格筛选，包括确立申请标准、面试、综合评估等步骤，以最终实现择优录取。

(二)以各州标准为基础，灵活设计培养方案

这些计划往往以所在州对获得教师资格证书的要求、教师职业标准、k－12年级学习内容等为基础来设计培养方案，以保证达到传统教师培养和获得教师资格证书所要求的高标准。例如，希尔巴罗夫县“选择性证书计划”要求学员完成《教师课堂管理》、《教师道德规范守则》、《走向教学》、《有效的教学策略》、《合作学习指导策略》、《教育技术应用》、《危机干预》等多门课程的系统学习，确保他们达到佛罗里达州对教师掌握“教学需精通的12种实践”的要求。在州标准的基础上，这些计划在具体培养方式上既表现出相同点，又存在一定的差异性。相同点在于，这些计划都要求学员接受职前培训、获得临时教学资格证书后参加教学实习，同时利用业余时间完成相应课程的学习，最后获得资格证书或学位;差异性主要体现在学制、职前培训的时间和内容、学员担任全职教学工作后的课程学习方式等方面，这也反映出了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灵活性。

表3 美国三项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实践特征

(三)通过指导、监督等多种形式，为教学实习提供支持

教学实习是学员掌握教学法、获得教学实践能力的关键步骤，这些计划往往通过指导、监督等多种形式来达到这一目的。例如，希尔巴罗夫县“选择性证书计划”聘请退休的学校管理人员作为学员的全职教学实习导师，这些导师每周在同一所或毗邻的学校工作3天，每天指导4－5名学员，任务包括观察学员授课并及时反馈，与学校校长、计划工作人员对学员实施三个周期的观察与评估等。奥斯汀“教育者证书计划”为每位学员配备了定点导师和实习支持人员各一名。导师由学校管理人员挑选，并接受计划提供的15小时专业发展培训。在一个学年内，学员和导师须完成6次教学观摩(学员观摩导师、导师观摩学员各3次)，共同组织4次讨论会。实习支持人员一般是为学员讲授理论课程的优秀教师，与学区签订合约后接受2－4天的培训。在学员两周的暑期教学实习中，他们对每位学员进行2次教学观摩，在教学实习的整个学年至少进行4个半天的访问。纽约“教学伙伴计划”同时聘请了实习顾问和全职导师。实习顾问为退休教师或学校管理人员，每月至少进行一次课堂教学观摩，并就学员授课情况与大学教师、计划协调人员展开交流。全职导师为有纽约市公立学校5年以上任教经验的在职合格教师，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熟悉所在学科的规章制度和纽约州标准，他们的任务包括为学员制定符合专业兴趣的在校计划，教授学员教学方法，协调学员、学校管理者和学校教职工的关系，完成并提交指导计划和每月指导活动记录等。通过上述工作，学员的教学实习质量得到有效的保证。

(四)开展多层次评估，不断改进与提升整个计划

成功的选择性证书计划在实施过程中会针对学员的教学实践状况以及计划本身展开多层次的评估，以实现计划的不断改进和完善。例如，希尔巴罗夫县“选择性证书计划”不仅通过导师、学校管理人员和监督人员对学员课堂授课进行观摩，还通过建立个人档案袋，并由教育专家以年度审查的方式对学员进行评估，以保证学员理论与实践能力的不断提升。奥斯汀“教育者证书计划”还规定学员至少获得一次教学评估优秀等级，方可获得相应教学资质。同时，这些计划也通过学员的反馈进行自我评估，以不断完善与改进培养质量，确保计划实施的有效性。例如，纽约市“教学伙伴计划”在为期三周的职前培训阶段，即让学员完成一种名为“temperature gauge”的在线测试，获取学员对前期培训质量、课程内容和时间安排的意见，并依据反馈作出必要调整。之后，再针对学员展开一次调查，以确认计划的调整是否成功。奥斯汀“教育者证书计划”则在学员完成学业时，针对计划的整体水平、培训质量、导师和督学的支持程度等展开调查，并依据学员的反馈对计划加以改进。此外，为确保所培养的师资类型符合地区的实际师资需求，这些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还广泛收集来自当地学校管理者、教师、家长等多方面反馈信息，及时调整培养重心，力求学员未来能顺利从教。

四、结语

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是在传统方式之外寻求教师教育模式多样化的一种新途径，它的推广实施对美国社会及全美教育事业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主要是:一、打破了高等院校垄断美国教师教育的格局，使各州的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学区、学校等更多的部门都能够参与进来;二、为希望从教的优秀人才提供了成为合格中小学教师的机会，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教师队伍的职业素质;三、有效缓解了美国在特定学科、特定区域的师资缺乏状况;四、缩短教师培养的时间，降低了教师教育的成本，减轻了家庭的教育负担。

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积极作用得到了广泛肯定，但质疑声音也是同时存在的，焦点就在于计划是否降低了教师的专业化［23］、是否吸引到高素质人才［24］、教师是否具有更高的离岗可能性等问题［25］。这些困惑的产生，依笔者看来，可能与计划本身缺乏相对严格的界定相关。一方面，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初衷是减少或取代应急性教师资格证书，但在全美教育信息中心2004年的分类中，应急性师资培训依然在列;另一方面，计划被界定为一种不同于传统大学教师教育的培养途径，但有些类别的计划，如表1中的E类计划，则与大学教师教育极为类似。笼统地将种类繁多的非传统师资培养途径均归为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无疑会给实践带来诸多困扰，导致各类计划的水平良莠不齐，最终影响培养质量。如能将范围缩至A类和B类等“真正的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并参照美国传统师资培养要求为计划制定统一的培养标准，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积极意义将会得到进一步彰显。

应该说，美国选择性教师资格证书计划培养教师的做法是值得我国借鉴的。具体而言，近年来我国的师范院校不断加大师资培养力度，个别经济发达地区师资总量甚至出现饱和，但就全国范围而言，农村偏远地区、特定教育领域(如特教)合格师资缺乏仍是不争的事实。对此，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给予我们的启示就是:可以考虑由多个部门联合设立选择性教师培训项目，吸引并鼓励非师范生或拥有相应学历的社会专业人士参加培训并在师资缺乏的特定地区和学科承担教学工作，以有效缓解特定地区和学科师资缺乏的问题。

［1］Hawley，W.D.: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alternative certification:implication for the improvement of teaching.Peabody Journal of Education，1990，(67)3:3－34.

［2］［3］［9］［11］［16］［23］25］Jianping，S.:Has the alternative cer-tification policy materialized its promise?A comparison between traditionally and alternatively certified teachers in public schools.Educational Evaluation and Policy Analysis，1997，(19)3:276－283.

［4］［17］［24］Rosenberg，M.S.et al.:The proliferation of alternative routes to certification in special education: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The Journal of Special Education，2005，(39)2:117－127.

［5］Hellman，D.:Backgrounds，teaching responsibilities and motivation of music education candidates enrolled in AC music education programs.Research ＆ Issues in Music Education，2011，9(1):1 －11.

［6］National Center for Alternative Certification.Classification of alternative routes.http://www.teach － now.org/frmClassificationOfAltRtes.asp，2012 －06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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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18］National Center for Alternative Certification.Alternative routes to teacher certification:an overview table of content.http://www.teach－now.org/frmOverviewOfATC1.asp，2012－06 －12.

［10］Mcleskey，J.et al.The supply of and demand for special education teachers:A review of research regarding the chronic shortage of special education teachers.The Journal of Special Education，2004，38(1):5－21.

［13］Numbers of teaching certificates issued to persons who completed an alternative route，by state:1985－2009 .http://www.teachnow.org/resource.cfm?restype=Education%20Statistics.2010/2012－06－17.

［14］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The condition of education 2005 in brief.http://www.nces.ed.gov/programs/coe.2005－06/2012－06－05.

［15］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Characteristics of schools，districts，teachers，principals and school libraries in the United States:2003－04 School and Staffing Survey.http://nces.ed.gov/pubsearch/pubsinfo.asp?pubid=2006313，2003－03－13/2012－03－23.

［19］陈颖:《美国选择性教师证书计划的实施模式及成效分析》，《当代教师教育》，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