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
马年春节过后,我从北京飞回杭州。刚下飞机,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短信:
接李君旭大嫂悲告:李君旭今晨突发肺梗塞,经抢救无效,于8︰30辞世。
我愣住了,心一下子很空、很凉。我知道,李君旭的突然离去,带走了一代人的记忆和未解的心结,也把1976年那桩轰动全国、震惊世界的“总理遗言案”的真相永远埋葬了。
这些年,几乎每年春节,我们这些“总理遗言案”的当事人都会结伴去看望李君旭,虽然他长年病卧在床,身体状况并无半点起色,但他见到我们时,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像一个纯真的孩童。
女作家王旭烽有一次和我一起去看李君旭,出来后她对我说,李君旭的笑容还停留在八十年代,干净、明媚,这样的笑容以后不会再有了。
粉碎“四人帮”后,“总理遗言”制造者蛐蛐儿(李君旭)并没能马上出狱,一直等到翌年春节前后才被释放,但依然背负着“犯有严重政治错误”的结论。政治上拖着的尾巴让一个曾经胸怀远大抱负的年轻人一度十分迷茫,拨乱反正的阳光普照到祖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需要时间,这他可以理解;回到原单位杭州汽轮机厂后,领导和工友们的热情也让他心生温暖,但不公开的、划入另册的限制使用,还是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他很憋屈,很无奈。
是文学救了李君旭。很长一段时间,李君旭将压抑已久的满腔热情和理想投入了文学创作,他的写作才华让他在郁闷无助时有了一条排解的通道。他在那段时间里写了很多文学作品,其中中篇小说《经营副厂长》发表在《东海》杂志上,广受读者好评;报告文学《啊!龙》更是在文坛众多作品中脱颖而出,荣获首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
八十年代,可以说是被文革禁锢了十年的文学的井喷时期,也是文学重归辉煌和灿烂的骄人时期。李君旭的文学天赋,让他在文学的舞台上重新找回了自信,也让他明白:文学,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朋友,无论你落到何等境地,文学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只要你有一双眼睛,你就可以阅读文学;只要你手握一支笔,你就可以创造文学。
李君旭的最后几年,生活十分惨淡,父母离世,妻子远渡重洋,长年相伴的只有一名护工。但是,他的床头永远都有文学杂志:《人民文学》《收获》《江南》……
这次李君旭的匆匆离去让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但他创作的文学作品却会长存于世,使得后人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尤其是“总理遗言”。
这就是文学永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