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在四大前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探索

2014-11-14 06:12杨凯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14年11期

杨凯

[摘 要]在中共四大前,中国共产党对无产阶级领导权进行了不断的探索和实践,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是一步步加深的。中共四大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明确提出,即是革命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不断探索得出的正确结论,又是当时历史大环境下不得不面对的重大问题。

[关键词]无产阶级领导权;中共四大;国民革命

[中图分类号] D23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4)11-0009-03

在中共四大上,中国共产党第一次明确的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学界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从目前已取得的研究成果来看,有部分学者认为直到中共四大,“我们党才开始认识到无产阶级掌握革命领导权的必要性和重要性”[1]。但更多的学者认为一些早期中共领导人在四大前就已经对此问题进行了讨论。但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提出过程及其相关问题,并未达成广泛共识,对这一问题的认识还有待进一步深化。本文认为,中共四大之所以能够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党对此问题已经有了由浅入深的认识,积累了一定的实践经验,在革命形势的不断推动下,提出了无产阶级在国民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

一、中共一大至三大对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的认识

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对工人运动高度重视。中共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的第一句话就谈及工人运动,明确:“党应在工会里灌输阶级斗争的精神”,“不要使工会成为其他党派的傀儡,勿使工会执行其他的政治路线”。[2]

中共二大开始酝酿无产阶级领导民主革命的思想。在《关于“工会运动与共产党”的议决案》中,明确提出共产党人在国民党、无政府党或者基督教所组织的工会里活动时,不得任意引导工人脱离已成的工会,而是“要在他们势力十[下]的工会里面,渐渐积成势力,推翻国民党无政府党或基督教的领袖地位,自己夺得领袖地位。”[3]这实际上已经认识到工人阶级这一无产阶级主要组成部分的力量,在此基础上,虽然大会还没有认识到民主革命必须由无产阶级领导,但明确提出关于工人阶级随着革命的发展会变成“革命的领袖军”[4]。

中共三大对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大会认为,在国民革命中,“中国资产阶级大部分依赖帝国主义的列强或军阀,极易妥协而出卖平民”[5],而“无产阶级却是一种现实的最彻底的有力部分”,“故中国的无产阶级应当最先竭全力参加促进国民革命,并唤醒农民,与之联合而督促苟且偷安的资产阶级,以引导革命到底。”[6]大会既提出无产阶级是革命的最彻底的有力部分,又指出其对革命的引导作用,这实际上就是指出无产阶级在国民革命中的政治领导权。

但对中共三大相关决议的批评中,多指出中共三大宣言中曾说,“中国国民党应该是国民革命之中心势力,更应该立在国民革命之领袖地位”[7]。但这并不等于说中国共产党对无产阶级领导权在这之前和在三大上就没有一定的认识,实际上这两句话是有附加条件的。三大宣言中紧接着批评了国民党的两个错误的观念:依赖列强和专力军事。提出改造国民党现状的办法,政治路线上,要“十分注意对于民众的政治宣传”,组成人员上,“我们希望社会上革命分子,大家都集中到中国国民党,使国民革命运动得以加速实现”,并且指出“引导工人农民参加国民革命,更是我们的中心工作”[8]。把工人、农民和其他革命分子引入国民党,以致改变国民党的政治路线和组成成分,这就意味着要改变国民党的资产阶级性质。所以,三大宣言中所指的领袖地位的国民党应该是指改造后的国民党,而不是指原来的国民党,按照三大宣言所指,改造后的国民党应该是革命联盟的形式。无产阶级对革命领导权的掌握,就可以通过国民党领导的形式来实现。

对怎样争夺革命领导权,我们党也有了一定的认识。首先,要扩大群众基础。“我们加入国民党,但仍旧保存我们的组织,并须努力从各工人团体中,从国民党左派中,吸收真有阶级觉悟的革命分子,渐渐扩大我们的组织,谨严我们的纪律,以立强大的群众共产党之基础。”[9]其次,要占据改组后的国民党的中心位置。“我们的同志在国民党中为一秘密组,一切政治的言论行动,须受本党之指挥”,“我们须努力站在国民党中心地位”[10]等。我们党不但认识到要改组国民党,使之朝革命方向转向,还要通过党团活动等方式来影响与支配国民党的行动方向及其大政方针。

二、中共早期领导人对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的探索

中共早期领导人对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进行了积极的探索。早在1920年8月,蔡和森在和毛泽东的通信中,就提出党是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四种利器之一,“党(社会党或共产党)”在革命中的作用为:“发动者、领袖者、先锋队、作战部,为无产阶级运动的神经中枢。”[11]1922年9月,蔡和森进一步提出中国唯一的出路只有贯彻民主革命,“我们惟望结合伟大的革命群众的势力,尤其是最能革命的工人阶级的势力来统一。”[12]这里,蔡和森虽然没有明确的表达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想法,但已清晰的指出寄希望于无产阶级统一各方势力,完成中国革命。

同一时期,高君宇也提出了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指出,“资产阶级已证明他不能——而且不愿意——将印度运动引导向着革命了”,“能救正这种情形”的只有“新的分子”,也就是无产阶级。并且中国的情况和印度“很有相似的地方”[13]。

瞿秋白对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进行了更深入的探讨。1923年2月,在论述共产国际的策略时,他指出:“务使最易组织最有战斗力之无产阶级在一切反抗旧的社会的运动中,取得指导者的地位,在无产阶级之中则共产党取得指导者的地位。”[14]5月,瞿秋白进一步提出:“中国资产阶级自然依赖世界资本主义而时时力谋妥协。于是中国的真革命,乃独有劳动阶级方能担负此等伟大使命。”“即使资产阶级的革命,亦非劳动阶级为之指导,不能成就”。[15]在之后的中共三大上,瞿秋白先是在大会讨论中提出“工人阶级要以自己做主干,集合农民兵士及一般反帝国主义的革命分子于国民党,使国民党成为中国革命的中心,而自己努力做这一革命中心的元核——领导者。”[16]在起草党 的三大党纲时又提出,“只有无产阶级是唯一的、最现实的、最先进的、最彻底的力量”,并且开始重视农民的力量,“不得农民参加革命不能成功”[17]。1923年9月,瞿秋白再度指出“资产阶级性的革命却须无产阶级领导方能胜利”[18]。以上均表明瞿秋白的认识比蔡和森、高君宇更加深刻和全面。

除了以上三人之外,在中共四大前,邓中夏、李大钊、彭述之等人在无产阶级领导权的问题上都有过相关表述。陈独秀对无产阶级的认识在中共四大前也有明显转变,他提出:“社会各阶级中,只有人类最后一阶级——无产阶级,是最不妥协的革命阶级,而且是国际资本帝国主义之天然对敌者;不但在资本帝国主义国家的社会革命他是主力军,即在被资本帝国主义压迫的国家之国民革命,也须他做一个督战者……才能够达到国民革命之真正目的——民族解放。”[19]鉴于陈独秀在党内的领导地位,他的思想变化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提出,具有重要意义。

三、领导无产阶级运动的实践

在中共四大召开前,由于没有根据地和军队,中国共产党在国民革命中的主要活动就是组织和领导工人运动,这也是有的学者认为中共在国民革命时期掌握了部分领导权的根据。

中共一大召开后,随即建立了中共领导开展全国工人运动的公开机关——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毛泽东后来曾指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劳动运动的真正开始是在一九二一年”[20]。从1922年1月到1923年2月期间,由共产党人领导的工会组织,形成了第一次全国性的工人运动高潮。在这期间,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领导下,先后爆发了开滦煤矿工人罢工、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等.但声势浩大的京汉铁路大罢工最终失败了,工运暂时走向低潮。在总结这次失败的教训时,邓中夏指出:“京汉铁路总罢工无疑的是共产党所领导,然而亦只有高高在上的领导,而下层群众中很少共产党的作用。”这无疑在指出共产党领导作用的同时,强调共产党在工人运动中的领导力量、领导作用还不够。同时,他还指出“共产党政治领导的错误”[21],即寄希望于吴佩孚的力量,没有打破对军阀的幻想。

二七惨案后,虽然有部分党员对工人运动产生了悲观心理,但也得到了经验教训,即认为“工人阶级独立斗争是不能得到胜利的,而还要有各阶级的援助”。这种各阶级的援助是什么形式呢?在中共三大的讨论中,鉴于“二七”惨案的教训,中央委员会同意“工人要领导各阶级作民族革命的争斗”,“但在理论的解释”[22]上发生了分歧。虽然中共三大最终通过的决议并未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但通过关于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的总结,关于前一段时期工人运动的实践,对要争取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已大有进步。

中共三大后,由于客观环境的严酷,以及共产国际的指导和陈独秀的思想状况,产生了消极对待工运的倾向。在国共合作最初的几个月里,中国工人运动没有出现大的转机和起色,这与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形成了巨大反差。面对这种局面,1924年5月,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了扩大执委会议。会议认为“劳动运动尤其近代产业工人运动是我们的党之根本工作,我们在国民革命运动中若忽视了这种工作,便无异于解散了我们的党。”[23]会议及时纠正了党的工作中的偏差,制定了新的正确的方针,推动了工人运动的复兴。

由于南北方形势不同,之后的工人运动呈现了明显差异。在北方,虽因军阀混战,工人运动有所恢复,但工会一旦公开,便会遭到军阀的注意和破坏。上海发生的纺纱、南阳烟草公司工人罢工也都失败。在南方,因为国民政府的存在,呈现出明显的恢复态势。1924年5月,广州工人代表会成立,随后就参与领导了沙面工人大罢工、平定商团叛乱和滇桂军阀叛乱以及一连串的工人运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沙面工人大罢工的胜利,罢工胜利后,革命运动的领导者总结道,“越上层的绅士化阶级越富于妥协性;越向下层的劳动阶级,越富于革命性”[24]。他们对中国的阶级关系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四、结语

从以上讨论可以看出,我们党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是一步步加深的。幼年的共产党不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处在一个探索的时期。“没有革命的经验”,没有适当的“客观、主观的条件”,不可能制定出正确的国民革命的策略[25]。从建党之始,中国共产党人就尝试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的实际国情相结合,从一次次革命活动的实践到不断的总结经验教训,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有一个由浅入深,由模糊到明确的过程。

另外,任何认识都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环境。国共合作前,共产党的中心工作是引导和组织工农参加民主革命,与国民党交集较少,革命领导权的问题并未暴露。国共合作后,工农运动的迅速恢复和发展,共产党员出色的组织和工作能力,都使国民党右派感到恐慌,国民党老右派戴季陶曾说,“今日最能奋斗之青年,大多数皆为共产党,而国民党旧同志之腐败退婴,已无可讳”[26]。国民党右派的破坏活动加剧后,统一战线内的领导权问题变得尖锐起来,加上部分共产党员在认识和实际工作中也出现了右倾的危险,这就使明确无产阶级领导权的问题不得不提上了日程。所以,中共四大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明确提出即是革命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不断探索得出的正确结论,又是当时历史大环境下中共不得不面对的关键抉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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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戴季陶致蒋中正函(1925年12月12日)[A].李云汉.从容共到清共[C].台北:台北及人书局,1987.399-400.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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