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宁：穿梭于扬琴世界的文化使者

宋学军

虽然我和刘月宁教授在同一单位上班，但真正与她近距离接触才是近几年的事。因为工作原因，我经常受邀参加由她组织和出演的各种音乐会，就这样我们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她在中国扬琴创新之路上的大胆探索，让人敬佩，她对艺术的执着精神和工作中的旺盛精力，也令笔者自叹不如。

为了采访刘教授我酝酿很久，只是她实在太忙，作为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扬琴专业的教授，她有12个学生的教学任务，同时又身兼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孔子学院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要为琐碎而需要紧急处理的行政事务投入大量精力，因此采访一拖再拖。终于，采访的时间敲定了，当笔者如约来到她的办公室时，她还在忙碌。在等候的时间里，笔者看到她作为一名管理者的干练与做事的严谨认真。

春蕾绽放，一路高飞

1977年秋，“文革”后首次招生的火爆场面至今还让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们惊叹不已。刘月宁，这个一脸稚气的12岁小女孩，凭借一曲旋律优美清澈、感情真挚饱满的《映山红》震惊四座，顺利考取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之后，她又作为优秀考生参加了文化部组织的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汇报演出，以及后来由中国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纪录片《春蕾》，成为当年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然而，她与扬琴的相遇都是机缘巧合。

刘月宁出生在湖南益阳，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虽然父母的专业分别是理工科和医学，但他们同上世纪60年代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对音乐有着特殊的情感。恰巧，当时父亲厂里一个烧锅炉的张师傅喜欢扬琴，9岁的刘月宁就这样被懵懵懂懂带到了扬琴前。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音乐方面是否有天赋，只是张叔叔碰巧会弹扬琴。”刘月宁坦诚地说出自己与扬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久，大人们发现这个小孩练琴时特别专注、认真，即使发着高烧也要坚持练琴。一年半后，张叔叔因为一次意外工伤不能再教她练琴，她被介绍跟随当时在河南省歌舞团工作的桂习礼老师（现为中央音乐学院扬琴专业教授）学琴。从此，她开始了每半个月坐火车到郑州上课的求学之路。练琴的艰苦自不用说，刘月宁都从中获得了无穷的

快乐。冥冥之中，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带着学扬琴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

10年以后，刘月宁以“全优三好生”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并留校任教。1996年，她被评为副教授，是当时全国专业艺术院校最年轻的副教授。2004年，38岁的刘月宁晋升为正教授，成为中国最年轻的扬琴教授。

36年过去了，经过音乐的洗礼和岁月的磨砺，当年那个弹奏《映山红》的小女孩已经成为名扬海内外的扬琴演奏家和教育家。迄今，刘月宁已经教授了百余位扬琴专业学生，创作和改编了10余首扬琴独奏及重奏作品，并在国内外的各类音乐节和音乐会上演出，产生了广泛而良好的社会影响。她曾应邀到亚洲、欧洲、美洲的30余个国家和地区进行交流演出和讲学活动，获得国内外著名新闻媒体和乐评人的好评。她已出版个人演奏专辑唱片10张、学术著作（译著）4本、论文l0余篇，将扬琴演奏艺术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学术和文化层面。

执着追求，穿梭往来

扬琴又称洋琴，起源于中世纪以前的波斯等中东国家，明朝时随着与东亚、西亚的密切往来传入我国。经过近五百年的发展，扬琴已经成为本土化的中国乐器。它集弹拨、打击于一身，有着非常丰富的表现力。但是在中国传统音乐中，扬琴多用于各种室内乐的伴奏，地位还不够突出。作为一件既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又与世界扬琴家族有着血缘关系的民族乐器，其创新和发展之路，既可以是在自己的独立体系内的扩展与发扬，也可以与世界扬琴家族中的其他乐器接续姻缘，携手共进。在全球化的今天，一脉相承而又多元发展的世界扬琴家族，也必将会走上对话与融合的发展之路。

刘月宁在这两条路上都进行了新尝试。2008年，她组建了我国第一个以扬琴重奏形式演绎中外经典名曲的“茉莉花”扬琴重奏团，意在探索中国民族乐器室内乐新的发展路径。重奏团组建以来，已远赴匈牙利、奥地利、美国等地参加国际音乐节、世界扬琴大会和欧洲扬琴音乐节等活动，并在国家大剧院、人民大会堂、北京音乐厅、清华大学、中央音乐学院等重要演出场所多次举办重奏专场音乐会。此外，这个由刘月宁教授领衔、由其学生组成的扬琴重奏团，还录制发行了《茉莉花开》和《茉莉芬芳》两张重奏专辑唱片。在演出实践中，重奏团不断推陈出新，赢得了国内外观众的热烈欢迎和良好赞誉。

如果说在中国扬琴体系内探索创新发展是一种源于本体的自然选择，那么和世界扬琴的对话与交流，则是一次外事活动的偶然心得。兴起于古代中东地区的扬琴，经过近五百年的发展，已经流传于欧亚数十个国家，形成了中东、欧洲、西亚到南亚和中国四大扬琴体系。1997年，刘月宁跟随项祖华老师去白俄罗斯参加世界扬琴大会。世界扬琴艺术的魅力让她大开眼界，她心生了到更多国家去学习扬琴、研究扬琴文化的念头。她曾开玩笑说：“古琴在国内是举目无亲，要结识新朋友，扬琴出国则是会亲戚、见老乡。”带着这种开拓精神和探索新知的热情，刘月宁跨出校门走向世界，走进了与中国扬琴体系虽有渊源又各自独立、具有鲜明特色的两大扬琴体系。2005年，她作为民乐系第一位教育部公派访问学者，赴匈牙利李斯特音乐学院进行为期一年的进修学习。次年4月，她在匈牙利举行了首场由中国音乐家演出的个人独奏音乐会。音乐会上，她不仅演奏中国乐曲，还与当地的钦巴龙音乐家们合作，改编和演奏了匈牙利民间音乐、近现代作曲家巴托克的作品和中国民歌。这场欧、亚两个扬琴家族乐器缔结良缘之好的音乐会，不仅让匈牙利观众领略到中国音乐的神奇魅力和中国音乐家的艺术风采，也让匈牙利音乐界反思了民族音乐对一个国家文化发展的重要性。2008年李斯特音乐学院增设了民间音乐系，恢复了停办半个世纪的匈牙利钦巴龙专业。从匈牙利回国以后，刘月宁翻译出版了《东欧扬琴音乐文集》，并于2007年分别为自己的硕士生们设计了4场风格迥然的毕业音乐会。其中一场，便是用她从匈牙利带回的钦巴龙演奏的音乐会。当中国听众听到钦巴龙琴弦上流淌出别具特色的中国经典作品，以及用中国扬琴演奏的欧洲古典乐曲时，纷纷向她投来兴奋与赞许的目光。2008年，刘月宁取得匈牙利罗兰大学博士学位。

学习了以匈牙利钦巴龙为代表的欧洲扬琴后，刘月宁把目光转向亚洲。2009年她作为美国福特基金资助的“亚洲学者”，赴印度德里大学音乐系进行

为期9个月的印度音乐与文化的研修。在印度期间，她不仅拜印度扬琴桑图尔大师莎尔玛为师，还顶着50多度的高温，带着她的中国扬琴访问了包括动荡的克什米尔地区在内的多个城市，除了在当地举办中国音乐讲座和音乐会，她还深入了解印度的音乐文化，参与了印度音乐界的许多活动。2009年5月，在加尔各答维沃斯艺术中心，她与著名的桑图尔演奏家达伦·巴塔查亚联手进行了世界范围内的首次“中印扬琴对话”。回国以后，她又将印度音乐家请到中国，分别于2009年12月、2011年5月和2013年7月，在国家大剧院、加尔各答市政厅和北京音乐厅举办了三场以中印音乐文化交流为主题的“当东方与东方相遇”音乐会。中国扬琴、古琴，印度桑图尔琴、西塔尔琴、萨罗德琴、塔布拉鼓等，再加上体现欧洲古典文明的交响乐队，多种音乐元素相互激发、相互融合、相互交织，迸发出令人炫目的艺术火花，让观众们大呼过瘾。

中国扬琴与世界其他地区不同扬琴家族乐器的对话与融合，展示出扬琴这件“和而不同”的世界性民族（俗）乐器独特而多元的音乐魅力，也使中国扬琴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不断得到提升。

接受挑战，传播音乐

带着扬琴走向世界的刘月宁，也不断将世界各体系的扬琴带回中国，在这样的穿梭往来之中，刘月宁看到了更多，也感受到了更多。从自己所从事的扬琴专业，她想到了中国传统音乐的创新发展以及与世界音乐的交流融合。恰逢此时，在孔子学院总部、国家汉办和学院领导的大力支持下，2012年6月，由中央音乐学院与丹麦皇家音乐学院合作创建的全球首家音乐孔子学院在丹麦挂牌成立。刘月宁接受重任，成为音乐孔子学院办公室主任和首家音乐孔子学院理事会成员之一。音乐孔子学院在成立之初便定下了中西合璧的主导思想，坚持中国传统经典音乐和现代创作音乐、中国和外国音乐经典、中国和外国音乐家三个相结合，通过演出、讲座和展览等多种形式，为世界各国人民搭建一个更加深入了解、认识和学习中国音乐文化的平台，并使中国音乐艺术真正国际化，融入海外的主流社会。虽然音乐孔子学院刚成立一年多，但各项工作已开展得如火如荼。在北京举办“首届音乐孔子学院理事会”（2012年12月）、在丹麦举办“首届音乐孔子学院音乐节暨启动仪式”（2013年4月）和在丹麦皇室夏宫城堡——法国卡奥尔举行音乐孔子学院专场音乐会，均赢得了丹麦皇室、丹麦社会、法国各界、中国驻丹麦大使馆、中国外交部、孔子学院总部以及我国国务院的高度赞誉。随着向丹麦派遣的专业教师和志愿者的陆续就职，日常的教学工作也将展开。

从教师、演奏家再到一名管理者，对于刘月宁来说是一种新的拓展和学习。外事工作无小事，如何更顺畅地与外方沟通，如何提高工作效率，如何更好地协调各方面的事务，刘月宁是“在干中学，在学中干”。她的时差也不知不觉调整到了丹麦时间，工作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在音乐学院兼职做行政工作的专业教师并不只她一个，但是能够像她这样整天坐在办公室、高效处理许多事情的人并不多见。

刘月宁说，从小学习中国音乐，它已流淌在自己的血液中，成为生命的一部分。30多年后，她的印度老师把音乐视为一种宗教和信仰的思想，又对她有着很深的影响。正是有了这样的信仰和使命感，她才能够义无反顾地前行，并且享受着其中的酸甜苦辣。

人的境界有多高，音乐的境界就有多高。“我从不把自己局限在扬琴领域这个狭窄的空间内，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学者型的演奏家，一个有社会担当的文化人。”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的刘月宁，带着她对音乐文化的理解和理想，从音乐学院跨向世界范围，事业从单一的扬琴专业演奏教学发展为推广世界民族音乐的文化使者。同时，她也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了社会工作的其他领域。如今，她已担任全国政协教育界委员、九三学社中央委员和欧美同学会中国留学人员联谊会副会长等社会职务。心在远方，脚在路上，身材娇小的她，骨子里透着一种大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