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饰审美与工笔画表现技法研究

陆春莉， 朝 鸿

(1.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天津 300072； 2. 西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 兰州 730030)

银饰审美与工笔画表现技法研究

陆春莉1，2， 朝 鸿1

(1.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天津 300072； 2. 西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 兰州 730030)

少数民族题材工笔画是指以表现特定的少数民族人物及其所处民族的风土人情、生活背景为画面主题，反映出画家所追寻的朴实、原始等审美情趣和艺术理念的工笔画作品。民族服饰是各民族之间产生区别的重要标志之一，也是这一题材的绘画作品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工笔画在艺术语言上独有的精致细腻、严谨写实的造型手段，为表达绚丽而多彩的民族服饰提供了丰富的艺术表现土壤。金银饰品是少数民族服饰中一个重要元素，在创作过程中工笔画家在深入了解少数民族生活习性及宗教信仰的基础上，经过多次反复尝试，最终确定出具体的表现形式和绘画技法，从而为整体画面找到适合自身的艺术语言。

银饰； 少数民族题材； 工笔画表现技法； 银饰的表现方法

银饰作为民族服饰最为精美别致的标志性符号，在少数民族题材绘画创作过程中，尤其是在工笔画作品里闪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伴随着西部美术的日益繁荣，少数民族题材已经成为绘画艺术舞台上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20世纪40年代吴作人、董希文、赵望云等老一辈艺术家的西北之行开始了这一题材的最初探索；20世纪50到60年代，黄胄先生以西部少数民族生活为题材，创作出大量反映民族生活和风土人情的优秀作品，自此之后，表现民族风情几乎成为整个20世纪民族绘画题材的主要倾向[1]。

民族服饰是反映民族风情的最主要标志之一，通过画家采用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呈现在绘画创作中。例如：叶浅予先生的作品《夏河装》(1963年创作)、《于阗装》(1979年创作)和李昂的《苗女》等作品都真实地表现出画家对于民族服饰强烈的创作热情。

2009年在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第十一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中,入选展览的中国画作品一共有516幅，其中少数民族题材的画作包括金奖作品孙震生的《回信》、银奖作品卢冰、赵进武、陈芳桂的《雪域天使—门巴将军李素芝在牧区》以及刘泉义的作品《黔岭朝雾》、郐振明的作品《叨羊》、郑美秋的作品《扎西德勒》、南海岩的作品《曙光》、周荣生的作品《辉腾锡勒》、张志平的作品《傣家年年喜事多》、李强的作品《芦笙﹒芦笙》等共计50多幅，占所有中国画入选作品的10%左右。由此可见，少数民族风情在很大程度上成为艺术家乐此不疲的创作源泉。民族服饰中璀璨的银饰作为反映民俗风情的一个重要标志在画家的手中淡染浓涂出不同的艺术效果。

一、银饰综述

中国少数民族地区佩戴、使用银饰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几乎每个少数民族的女性，都有一件银饰品。银饰种类繁多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少数民族财富的象征，因此它也成为最贴近当地人民生活的一种银制工艺品。这些饰品包括：戒指、耳环、手镯、项圈、银锁以及民族地区所特有的各种腰饰、头饰和刀鞘匕首上的装饰等。通过不同的纹饰反映出各民族追求吉祥、幸福、丰收、光明、和谐的美好愿望。例如清代云南省哈尼族的鱼鸟纹扣饰(见图1)、布朗族的蛇形臂钏(见图2)都是制作细腻，拥有本民族独特造型语言的银饰精品。

在传统的银饰工艺中，少数民族地区的银饰制作基本以手工作坊的形式加工完成。工匠们将熔炼过的白银经过压刻、镂雕等工艺，将纹饰精美的饰品初步加工出来，然后进一步焊接、编织成型。由于各民族间的银饰有着不同的纹样要求，因此在制作的过程中存在加工程序、白银含量和步骤上的区分。

在我国苗族、藏族、哈尼族、布朗族、布依族、彝族、蒙古族等少数民族中都有佩戴银饰的习惯(见图3和图4)。其中尤以苗族、藏族的银饰种类最为丰富。

图1 鱼鸟纹扣饰(清代，云南省哈尼族)

图2 蛇形臂钏(传世，云南省布朗族)

图4 布托彝族服饰: 银领扣，“土乃呷”——银制胸饰

二、少数民族银饰的特点(以苗族为例)

苗族佩戴银饰的传统由来已久，明代郭子章在《黔记》中对黔东和黔中苗族曾这样记载：“以银环，银圈饰耳”。至清代，使用银饰盛极苗乡，不仅佩戴普遍，而且数量之多为其他民族所罕见[3]。需要说明的是由于解放前苗族地区没有电镀工艺，所以之前的苗族银饰尽管银的含量据当地的老工匠说只有50%～70%，但是比起现在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不含银的白铜制品“苗银”，其制作工艺的水平和银的质地含量都要好很多。

苗族银饰的纹样大体可分为写实和写意两大类。写实类的饰品造型以日常生活中的动植物例如飞鸟、蝴蝶、鱼等为主要造型，通过镂空浮雕或是线形雕刻的手法活灵活现的反映出当地的民间习俗和宗教情结。写意类饰品通常是将动植物造型进行简化或是借用它们较为独特的部分，然后经过夸张变形，形成丰富而概括的艺术造型语言。这些镂刻在挂链、银牌、头箍、项圈上的纹饰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苗族的生态环境特征，与当地民众所处的地域性息息相关。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象征，这些文化象征或是来源于民间神话故事，或是与民族的起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特征也同样反映在苗族银饰的纹样形式上。例如苗族妇女的银泡衣，传说是龙女教授制作的，把自己装扮成龙之同类，不仅可以降恶除妖，还可祈求风调雨顺，以保太平盛世[4]。

三、苗族银饰与工笔画

如此丰富的银饰和民俗吸引了无数工笔画家探寻民族美的目光。工笔画在21世纪的今天已经成为画坛主要的绘画种类之一，由于工笔画作品具有重视写生写实，通过精细刻画达到画面严谨细致的特点，而这一点恰好能够更加鲜明具体地反映出民族服饰的繁复精致和少数民族不同的民俗风情，因此少数民族题材在工笔画领域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

老一辈工笔画家陈白一先生就曾在湘西苗寨和村民一起过春节，在深入了解当地的习俗文化之后创作出工笔画作品《小伙伴》、《苗岭欢歌》、《三月三》等，充满了生活情趣。其中作品《小伙伴》在第七届全国美术作品展中获得铜奖[5]。

画家蒋采蘋在她的工笔画作品中曾经以苗族银饰为主题，创作出《戴银冠的苗女》[6]、《三月三之夜》、《盛装苗语》(见图5)等一系列少数民族题材的绘画作品。通过对技法和材料的突破，深刻地赋予人物更多的寓意性和现代感，表达出人物清新而明丽的内心世界，将浓郁的民族文化揉入工笔画的绘制过程中，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从而开创出写实的工笔人物画风。

图5 蒋彩萍《盛装苗语》

工笔画家刘泉义先生的主要绘画特点也是以苗族女子的日常生活和节日装束为创作主题，画面突出银饰与黑发以及以黑色为底多彩的民族服饰之间的对比，从而形成具有一定光感又符合工笔画审美的画面艺术效果。在他的苗女系列中人物穿着当地最绚丽、贵重的苗族服饰，在层层叠叠的银饰的映衬下，苗族女性透出健康、淳朴、善良的气息。

四、工笔画中银饰的具体表现方法

(1) 工笔画中对于银饰质感的表现通常是依托金属颜料，经过不同的表现方式达到完美的艺术表现效果。绘画中使用金属颜料表现金银饰品的方法由来已久。宋代米芾《画史》谓：“立本画皆着色，用细销银作月色布地。”这句话是指唐代阎立本用银粉表现月光，可以想见其灿烂无比。“布地”可有两解：一是用银粉涂满依托材料；二是以棉布为依托材料。现代日本画家加山又造作《月光波涛》，他用银箔或银粉表现月亮和海浪，有浪漫气氛[7]。

在绘画中使用的银色颜料是用纯银锤制成银箔，再将银箔经过进一步加工成泥银或者银粉。银色颜料在特定的条件下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会有变为黑褐色的可能，比起金色颜料，稳定性稍差一些。姜思序堂出品的碗银使用起来比较方便，因为已经将胶加入其中，使用时只需要用干净的笔蘸颜料直接作画就可以了。也有些画家自己用银箔制作银泥，用于绘画创作。

画家用毛笔将胶液涂在画面上需要贴银的部位，贴银箔时暂时在几秒钟内屏住呼吸，防止呼吸将轻薄的银箔吹乱或者起皱。然后轻轻地将银箔及上面的那层棉纸一起附上。紧接着要用羊毛刷轻轻地、用力均匀地在纸上刷几下，然后揭下银箔上面的那层纸，这样一张银箔就贴好了。根据银饰的形状，用砂纸打磨出银饰的真实感。

(2) 另外一种表现方法是沥粉贴银法。这种方法来源于中国古代的壁画、古代工艺品的制作以及彩塑等艺术形式。其特点是将银线突起来。根据画面所需的银色线条的粗细来选择金属尖嘴的大小。将调好的沥粉装入塑料袋中，另一头装上尖嘴，这时挤压塑料袋，就像是给生日蛋糕上挤奶油花一样的方法。尖嘴中流出的白色糊状形成“细面条”，沿着画面需要凸起的地方均匀地挤过去。在挤压时，用力均匀，防止凸起的线条有粗有细，或是弯弯曲曲不好看。

(3) 现代工笔画中有些画家以传统的勾勒、设色方法为基础，使用纯天然的白云母粉调和一定的胶液后，根据银饰的形状、花纹的立体或浮雕的程度进行晕染，在亮度高的地方进行点染，使画面中银饰的光泽与背景的融合浑然一体表现的比较充分。例如画家刘泉义的苗女系列作品(见图6)。

图6 刘泉义《苗族姑娘》局部1996年

五、笔者工笔画作品中银饰的表现方法

少数民族题材工笔画长期以来都是笔者研究并探索的课题。2010年进入天津大学工笔重彩研究所跟随导师刘新华先生开始系统学习工笔重彩绘画艺术，在我的作品中尝试运用矿物质颜料绘制少数民族特别是藏族不同地域不同质地的服饰，试图探索天然矿物颜料各种颜色之间的颗粒变化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粗细不同、薄厚不同、底色不同、制作方法不同等变化之美。

不同地区的藏族配饰由于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会有一定的差异。藏族首饰包括耳环、项链、护身盒“卡乌”、戒指；发饰包括辫套上镶嵌的彩色珠宝；腰饰包括藏刀、银奶钩、银牌、隆果珠宝镶嵌等等。藏族配饰在以藏银为基础的前提下大量采用红蓝色的珊瑚、绿色的松石、黄色琥珀、白色的珍珠象牙等珠宝装饰，形成了藏族配饰色彩斑斓、厚重淳朴又极为华丽的独特魅力。

矿物质颜料的使用丰富了我的藏族题材工笔画创作。金银饰品是藏族服饰中不可忽视的“点睛之笔”，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如何应用矿物颜料并结合敦煌壁画中传统的凹凸手法描绘出稚拙而又富丽的藏族银质饰品特点。例如：作品《肃南藏北系列·念》(见图7)，这幅画全部使用矿物质颜料绘制而成，画面整体色调为紫灰色，在统一的色调中为了达到质朴而庄重的宗教氛围，我刻意避免使用银泥或是银箔等具有金属光芒的颜料来表现银色腰饰，也没有选择使用纯度极高带有闪烁性的云母粉来绘制。而是以敦煌壁画的凹凸法为依托，在用胡粉堆高的基础上运用一种土色和水干色相加，调和出一种接近铁灰色的颜色细致地描摹出腰部银饰的具体形态，最后为了表现配饰中的双鱼图案，适当用云母粉调合胶液将鱼脊部分提染出来。从画面的最终效果来看，腰饰部分既达到一定的装饰效果，又不会抢夺整体画面的完整性。

作品《肃南藏北系列·缘去》(见图8)这幅画以人物为主体，在背景的绘制中结合藏传佛教壁画中的图示元素，运用镂空的手法将元素图案化，希望达到将人物沐浴在温暖而遥远的宗教气息中。因此画面中的其他色彩必须为这一主题服务，除了为了表现丝绸上衣的质地而使用的绚丽紫红色颗粒状颜色外，其余饰品有意识地降低纯度，甚至忽视戒指本身的固有色仅保留原有的形状。在处理所佩戴的腰饰——银牌时，我选择以灰色轻石粉末做底，粗颗粒浅灰色平涂而成。

图7 陆春莉《肃南藏北系列·念》

图8 陆春莉《肃南藏北系列·缘去》

经过一段时间探索，我摸索出一些藏族银饰的表现手法，在绘画作品中，银饰已经不仅仅是装饰品，而是独立的造型艺术语言。

六、结 语

在近现代中国绘画史的历史发展长河中，少数民族题材绘画作品像一段悠扬而独特的乐章占据了其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自上世纪40年代以来，不断有从事绘画艺术创作的工作者翻越千山万水、不辞劳苦地深入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收集素材进行写生创作，绘制出足以载入中国现代绘画史的优秀作品。

本文以少数民族传统服饰中的银质饰品为切入点，详细分析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之间银饰的特点及审美需求，在此基础之上，研究了工笔画家如何具体表现银饰的方法。在服饰日益城市化的今天，少数民族服饰正在发生着一些变化，一部分的民族传统面临消失，与此同时，也会产生新的更美的民族配饰。工笔绘画在民族饰物——这一题材范围内还有更为广阔的空间需要我们挖掘、探索。

[1] 贾方舟.从西部题材到“西部精神”[J].当代视野,2003(3)：2.

[2] 李立新.藏族服饰之配饰艺术研究[J].国际纺织导报,2008(6)：63.

[3] 龙 杰.实施苗族银饰文化品牌战略,打造苗族服饰中最精美的华章[J].民族论坛,2011(23):24.

[4] 贵州省文化厅.苗族银饰[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0.

[5] 王炳炎.湘西银饰文化与风情在艺术作品中的表现[J].美术向导,2002(6): 22.

[6] 蒋采蘋.当代中国工笔人物画优秀作品集[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7.

[7] 蒋采蘋.中国画材料应用技法[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27.

AestheticofSilverJewelryandthePerformanceTechniquesofFineBrushPainting

Lu Chunli1.2, Chao Hong1

(1. School of Architecture,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2, China;2. School of Fine Arts Academy, Northwest Nationality University , Lanzhou 730030, China)

The fine brush painting about national minority means the paintings that express minorities customs and landscape. The paintings show the aesthetic taste of artist. The artist is often pursue simple and original . National costumes is the sign of different minorities. It is the important factor of the fine brush painting about national minority. The exquisite and delicate style is more conducive to the expression of colorful national costumes. The fine brush painting is based on the life of national minority.The painters attempt many times, finally, they find appropriate method of silver jewelry for their performance.

fine brush painting about national minority; performance techniques of fine brush painting; the performance techniques of silver jewelry

2013-06-24.

陆春莉(1977— )，女，博士研究生，副教授.

朝 鸿，chaohong60@163.com.

J202

A

1008-4339(2014)01-08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