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中京马盂山（峰）及其狭义广义域考

胡廷荣++李俊义

摘 要：本文以古文献为依据，辅以实地调查，进一步充实对“形类马盂”的马盂山峰（今宁城、平泉两县交界的大尖山峰）的认定证据；另对古籍中所载狭义、广义的马盂山作诠释。

关键词：中京；马盂山（峰）；狭义；广义

中图分类号：K2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9-0005-03

学术界对辽中京附近的马盂山和具体所指“形类马盂”的马盂山峰在何地，多有争议。

由于古文献对马盂山的位置记得不明确，尤其古今称某山峰为某山者多见，后人便将“老哈河发源于马盂山”的文献附会到今平泉县境的光头山峰。1987年赤峰玛希、张松柏二先生考证马盂山即今喀喇沁旗马鞍山峰。①2004年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吉平先生撰《浅说马盂山》一文，就马盂山的名称由来和地理位置及山体走向等给予较全面的“廓清”，强调古文献中此马盂山多指马盂山脉，②但亦未确定“形类马盂”之峰在何处。2007年宁城县赵存范先生考证马盂山（峰）为宁城、平泉二县交界的大尖山峰。③笔者赞同此说，但认为其论据和考证还应充实，与之相关且有影响的狭义、广义马盂山也有必要进一步探索。本文试对辽中京附近的马盂山（峰）及其狭义、广义地域作些新的考证。

一、马盂山名与马盂

关于“马盂”一词的含意，《辽史·兵卫志》有述：“辽国兵制，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家铺丁各一。……弓四，箭四百……小石刀、马盂、炒一斗、沙袋、搭毛伞各一，”此引文确当，可证马盂至少是辽代从军者必备并可以随身携带的的器具之一。1979年版《辞海》中“盂”（无“马盂”条）释意为“盛饮食或其他液体的圆口器皿”。收词最全的《汉语大词典》对“马盂”仅解释为“指大型的盂”。这与《辽史·兵卫志》所言“马盂”明显不合，若依《汉语大词典》之说，辽代入伍新兵就必须带大型的马盂参军，这就成了笑话。故《汉语大词典》的该条释义至少欠完整。笔者认为，马盂还应另有所指：可随人携带并能挂在马背上盛液体的容器，初为革制品，后制成瓷器，辽代流行甚广的瓷质“鸡冠壶”即其中主要一类。其形上部提手处较窄矮，多有孔，其下为主体，多扁圆粗大，有稍小的平底。古文献中称马盂山之名缘于“山中一峰，形类马盂”，当是指此峰之形与这种盛液体的容器主体形态相似。

二、辽中京附近马盂山的三种地理位置考

古文献记中京附近马盂山有三种所指：即狭义的马盂山脉、单一的马盂山峰、广义的马盂山地。其地理位置和地域范围如下：

（一）狭义的马盂山脉

《辽史·地理志》载：大定府“有七金山、马盂山……”。《元一统志》载：“马盂山在大宁县西六十里，中有一峰，形似马盂。”④二文献所言的马盂山，正是指中京大定府西60里之山脉。此60里，是指大宁县衙所在的中京城到马盂山脉东缘的最近道路距离，即中京城向西经今一肯中乡至三座店乡（有公路）驻地西北6里的七老图山麓，其里程确实近60里。但三座店乡驻地周围四五十里尤其西部山地（属于七老图山脉）内，绝无“形似马盂”的山峰。所以，此“大宁县西六十里”的马盂山是指今近南北走向、狭义的七老图山脉。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如此标注，可信。欧阳修使辽诗句“马盂山西看落霞”（《重赠刘原父》诗），就是指作者于日落前后，在驿道或驿馆向西部马盂山脉上空遥望夕阳映射出的晚霞。

辽金元三代，关于中京附近马盂山的文献，除公元1012年宋使王曾《上契丹事》记在富谷馆“正东望马盂（盂，原文误作‘云，下文有考）山”是指马盂山峰外。其余多指狭义的马盂山脉：如公元979年，辽代耶律琮墓神道碑所记墓地（今喀喇沁旗宫营子乡境），位于“马盂山□□□峰岭□”⑤（□为原文缺字），平泉县蒙和乌苏乡八王沟的辽代秦晋国大长公主（夫君萧继远）墓志，⑥与之相近的宁城县甸子镇喇嘛洞村埋王子沟出土的萧阐墓志，⑦还有平泉县柳溪乡马架子村八旦沟出土的辽代萧福延墓志⑧都记到墓主人“葬于马盂山”。这些墓地的分布范围在西南——北东走向上有120里，其西南部有数十里宽。其地域正属于今七老图山脉，且走向与其所处的山脉大体相同。显然，这些文献所言及的马盂山，至少是指长近400里，宽120～160里的近南北走向今七老图山脉。

（二）关于“形类马盂”的单一山峰

《元一统志》载：马盂山因其“中有一峰，形类马盂，故云”。截至目前，关于中京附近的“形类马盂”之山峰的位置，主要有三种说法：平泉县的光头山，喀喇沁旗的马鞍山，宁城与平泉两县交界的大尖山。

1.认为平泉县的光头山（峰）即马盂山峰。这是较传统的说法。此说源于清代《嘉庆重修一统志》：“马盂山在右翼南一百九十里，蒙古名明安，老哈河发源于此。”（《明一统志》称“马盂山又名永安山”）依此说，老哈河源于马盂山峰（又名永安山）。但此山峰（光头山）形态与马盂毫不相干。故此说显然是清廷修志书者对老哈河发源于马盂山脉的误解，将马盂山脉与马盂山峰相混淆。此种杜撰出现晚清前夕不足为怪，因为当时无较大比例尺的较精细的地形图，且对山脉范围的界定标准不甚明确，这些修地理志的先生也很难到实地调查。

2.玛希、张松柏二位先生认为喀喇沁旗的马鞍山即辽代马盂山。称“马鞍山峰形状最近似单孔扁体式鸡冠壶。马鞍山是一座中间低凹，两端突起的峰。因形似马鞍，故名。而扁体单孔式鸡冠壶其上部在单孔型耳和流之间也呈马鞍形，二者在形状上的共同性，表明马鞍山就是辽代马盂山”。笔者以为，此山峰神似马鞍，马鞍山之名尤为确当，古人何苦另称其为“马盂山（峰）”！故将此马鞍山认定为辽马盂山明显不合常理。更何况此峰位于深山中，当时普通人难以见到。

3.辽马盂山峰是今宁城与平泉两县交界的大尖山。此说由宁城县赵存范先生提出，笔者认同此说。关于“形类马盂”的单一马盂山峰的位置，当以北宋使辽者王曾的《上契丹事》记在富谷馆“正东望马云山”⑨为最明确。清代李慎儒《辽史地理志考》载：“马云即马盂，盖音之转，实则一山也。”今学术界（贾敬颜先生等）亦如此认定，绝无争议。但专家们皆未言明此马盂山是指马盂山脉，还是指马盂山峰？这种含混显然与古今“山”与“峰”字常混用有关。笔者认为，王曾从富谷馆东望所见之马盂山应是形态有相当特点的山脉或山峰，其东不远处正有一“形类马盂”的形态独特的山峰，即与富谷馆东面（稍偏南）隔老哈河相对的“大尖山”峰（第二代1比5万大比例尺地形图标为“大山尖”，是尖、山二字颠倒之误），又称锅盔山、锅底山、大黑山。

此峰坐落于今宁城县甸子镇大黑石村西侧与平泉县蒙和乌苏乡交界的南北走向的低山山脊上，形态奇特，海拔1101米（第一代图为1119米），高程点地理座标：北纬41°21′，东经118°51′。从西、南和北三面望此峰均似马盂主体之形（图片：从马盂山西侧8里摄）。此山峰南北长600米，东西宽330米，相对于其下部山脊高出120余米。实地考察其西侧山坡、山麓，尤与马盂中下部神似。由于该峰险陡，坡度多超过五六十度，西、东、南山麓以上二三十米高度内多近直立崖。仅北侧稍缓，有一条勉强可以攀登的危险小径。

此马盂山峰不但形态独具特色，且就在燕山东北出口通向草原最重要的古道东侧，距古驿道仅4里，行人观望极为方便醒目。因而此山峰能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路过这附近的行人，常会有这样的疑问：一条很平常的丘陵山脊上，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如此奇特的突兀山峰来？这即是古今世人注目这座山峰的缘由，也是以此峰之名为周围山地命名的重要原因。

（三）广义的马盂山（地）及命名

古代除上述狭义的马盂山脉和单一的马盂山峰外，辽或辽以后，中原文人或学者还有一种广义马盂山（地）的说法。如王曾在富谷馆（馆址在今平泉县境北部北五十家子村高家沟门）或其附近途中“正东望马盂山”后下接的文字“山多鸟兽材木，国主多于此打围”，就是指略为广义的马盂山脉（把七老图山脉和努鲁儿虎山脉泛称马盂山）。《契丹国志》记之则更为广义，称马盂山“南北一千里，东西八百里，连亘燕京西山”。⑩受此说和《元一统志》的影响，《明一统志》言此马盂山“山广袤千里，中有一峰形类马盂”。著名的清初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在其名著《读史方舆纪要》中又说，志云：马盂山“东西千里，南北五百里”11 （顾祖禹对此说不置可否）。这三种文献所说马盂山（地）的范围东西八百里或一千里，南北一千里或五百里，显然是指广义的马盂山地。这种广义马盂山（地）的范围已经与古代燕山多有重合（燕山之名至迟在东晋时已有），而且还包括了今辽西丘陵（马盂山峰即今大尖山，在其西缘）。限于当时的地图粗略和科学水平，今人无须苛求古人所云马盂山地范围的精度。但从中我们不难看出，清初及其以前这种广义马盂山（地）的说法，主旨是将古代燕山至内蒙古高原南缘以及辽西的大范围山地、丘陵都归属于广义的马盂山（地）。伴随着地学的进步，此类不科学的广义山地说当然要被现代地学所抛弃。

1931年出版的颇有影响的《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认为：“永安山，在热河平泉、凌源、建平三县间，老哈河发源于此。古名马盂山。”“一作马云山，又名广土山。高峰崛起，东西绵延数百里，为群山之祖”。12 笔者以为其释义将马盂山脉与马盂山峰相混述（将三县间的马盂山脉同王曾记到的马云山峰，以及与相距70里的广土山即光头山峰混称为一山），自然不可取。但这一辞条所写马盂山（脉）的范围在三县间，且东西绵延数百里，这已明显包括努鲁儿虎山的西段（凌源、建平县境）。这种认知已将前述广义的马盂山范围大大缩小，这是在纠错。同时也表明，直到近代也有把今七老图山和努鲁儿虎山的西段看作为一片马盂山地的说法。

人类对此类山峰、山脉与山地或山系所属关系的认知，有些直到现代还有更正。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对七老图山是大兴安岭的余脉，还是燕山的余脉？说法不一。后来的《大百科全书》认定七老图山属于广义的燕山范围。古代对一些山脉的范围不甚明确，更谈不上规范山脉的命名。就当今而言，为适应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需要，一些有一定知名度的大山的支脉或次支脉（难以计数）也有待今人的科学命名，其难度之大不言而喻。由此，今人应不难理解古代马盂山地名的使用及其范围界定的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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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①马希，张松柏.马盂考[J].松州学刊，1987（4—5）“赤峰地区辽金元史研究专号”，63～66.

②吉平.浅说马盂山[J].内蒙古文物考古，2004（2）：55～59，64.

③赵存范.马盂山初考.辽中京历史文化研究[M].远方出版社，2007.78～81.

④大元大一统志（辑本二）.辽海丛书.辽沈书社，1985年影印本，第3583页（下栏）.

⑤项春松.赤峰古代艺术[M].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9.154.

⑥向南.辽代石刻文编[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249.

⑦⑧向南，张国庆，李宇峰.辽代石刻文续编[M].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146，131.

⑨⑩（宋）叶隆礼撰，贾敬颜、林荣贵点校.契丹国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216，231.

11 （清）顾祖禹撰，施和全等点校.读史方舆纪要·卷十八.中华书局，2005.840.

12 臧励龢，等.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商务印书馆，1931.223.

（责任编辑 孙国军）

On the Application Scope of Limited Sense and Broad Sense

of MaYu Mountain in Liao Zhongjing

Hu Tingrong Li Junyi

（Kithan and Liao culture research institute of Inner Mongolia； The institute of northern national culture in Chifeng University， Chifeng City， Inner Mongolia，024000）

Abstract： In this paper， based on ancient literature， supplemented by field survey， further enrich the “mayu class”cognize evidence about MaYu Mountain （now border region of Ningcheng and Pingquan's Dajian Mountain ）； Another is interpretive about MaYu Mountain limited and broad sense records in the ancient books.

Key words： Zhongjing；MaYu Mountain； limited sense； broad s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