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斌
“宏观话语很温暖,微观生存很严峻”正是过去职业教育面对的尴尬现实。即将落地的职业教育改革,须将宏观、微观合为一盘棋,将职业教育从“贴标签”到“上保险”,变“功大力之薄”为“功大力之众”。职业教育改革,须以产教融合为路径,以多元参与为主体,将现代职业教育真正打造成面向人人的教育、面向终身的教育。
蓝翔的成功“密码”
2014年,荣兰祥一手缔造的“蓝翔神话”进入了第30个年头。“实用主义”是这所学校奉行的核心价值观,用荣兰祥自己的话说:这不是学校,而是工厂;这里不生产商品,只生产技术工人。
位于济南市天桥区的山东蓝翔高级技工学校(以下简称“蓝翔”),有三万多名学生在这里学习六十多项职业技能。30年前,不到20岁的荣兰祥用几间租用的教室,成立了蓝翔的前身——天桥职业技术培训学校,他或许不会想到这样一所职业学校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当时,社会上没有可以聘请的专业老师,荣兰祥只能去工厂里“挖角”,要求只有两项:技术工人出身,有点文化基础、会讲课。至于招生,他在广播电台做过广告,也在电线杆上贴过小广告。“房子是租来的、老师是借来的、学生是骗来的”,正是“天桥”创办初期的真实写照。
1989年,荣兰祥的职业技术培训学校遇到了第一个重大转折点:“天桥”被部队收编,并正式更名为蓝翔。此后,蓝翔从一个自发的民办学校走上了合作办学的快速发展轨道。与部队结缘的十年,是蓝翔发展的高峰期。当时部队正在搞“三产”,急需解决退伍、转业军人的职业培训问题。初试“校企合作”的蓝翔,不仅尝到了合作办学的甜头,也在实践中汲取了军事化管理经验。至今,荣兰祥仍然坚持这种严格的管理方式。
数据显示,我国目前有1.36万所职业院校,为劳动密集型行业提供了大部分劳动者。但与急剧扩招的大学相比,主要教授实用性技术的职业教育状况却令人堪忧。在由南至北的中国工厂里,缺少熟练而专业的工人带来的焦灼情绪,清晰地写在企业老板们的脸上。
一直以来,这所培养未来蓝领阶层的学校努力让
自己的“学生产品”拥有更高的“出厂率”。他们希望学生能够成为工业生产线上的一颗“螺丝钉”。出于实用主义和效率至上办学理念,蓝翔的专业设置完全紧跟中国社会、产业结构的发展变化。“职业教育就是就业教育”是荣兰祥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蓝翔的专业设置一直随就业形势进行调整。在荣兰祥看来,整个职业教育体系中,“就业”是最重要且唯一的办学指标。
职教转型,统筹发展一盘棋
“蓝翔样本”虽属于尚有争议的个案,但并不影响各级政府在职业教育领域进行改革试水。目前,取得成功的案例毕竟是少数,即使有个体的成功也难掩整体的疲软。专家指出,现代职业教育只有率先完成转型,才有条件应对酝酿中的空前变革。
不久前,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提出,探索发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建立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采取试点推动、示范引领等方式,引导一批普通本科高等学校向应用技术型高等学校转型,重点举办本科职业教育。一位教育系统资深人士认为,通过招生、投入等政策措施引导一批本科学校转型发展,实际上是要建立高等学校的分类体系,未来将有1600-1700所高等院校将转向为以职业技术教育为核心。普通本科高等学校向应用技术型高等学校转型,不仅适应了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产业结构升级的要求,也满足了大学毕业生就业之需,同时还打破了职业教育存在“天花板”的格局,可谓一举多得。
2013年,教育部发布《关于积极推进高等职业教育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指导意见》明确了高等职业学校招生六种途径,健全了“文化素质+职业技能”、技能拔尖人才免试等考试招生办法,促进中高职有效衔接,为学生接受不同层次高等职业教育提供多种渠道。这种“中高职衔”的衔接模式,不仅有利于修复职业教育“断头”的缺陷,同时也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切入点,并可以此为契机,迅速搭建畅通职业教育人才成长“立交桥”。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规划(2014-2020年)》(以下简称《规划》)提出,到2015年,继续教育参与人次将达到2.9亿人次,2020年达到3.5亿人次,同时提出重点加强农民工、农民工子女和城市转岗就业人员的职业教育和培训。完善的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模式、多样化的成长渠道,正从个体试点的“盆景”,发展成引人入胜的“风景”,积极发展多种形式的继续教育,面向多元主体,服务全民学习、终身学习,也是对人人尽展其才的生动诠释。
虽然职业教育改革发展已经驶入“快车道”,但职业教育存在的问题依然如故:社会地位偏低,办学条件较差,缺乏应有的吸引力;行业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程度低,在校生一年左右的实习教学得不到落实,大量毕业生难以找到对口工作;政府与职业院校、市场之间至今仍未找到管理的平衡点,权力寻租时有所闻……这些问题的长期存在严重阻碍着我国职业教育的现代化进程。解决这些深层次问题,必须要进行一场深入彻底的改革。这场改革,既耽误不得,又轻率不得。要防止打着改革的旗号搞花架子,降低人民群众对改革的支持力度。要提高改革决策的民主化、科学化,努力降低改革的成本。把改革与创新结合起来,从制度和机制上入手,着重在关键性、全局性问题上取得突破。
尽管困难重重,一些试点城市还是取得了一些宝贵经验。其中,上海市作为“探索建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试点”,在推进职教体系建设过程中,既注重职业教育内部贯通衔接,推动中高职教育协调发展,也重视与劳动就业、企业行业的横向融通,同时强化社会培训,注重职前职后并举、普职渗透,形成了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整体框架。
办学主体,渠道单一需扩容
纵观近年来的职业教育改革,政府不可谓不重视。但现实中,企业主体缺失也是制约现代职业教育发展的一大瓶颈。《决定》提出,鼓励行业和企业举办或参与举办职业教育,发挥企业办学作用。但企业参与创办职教的积极性不高,既因为企业认识不到位,也与目前的政策体系、法律法规不健全密切相关。比如,我国《职业教育法》虽然规定企业参与办学可享受相关税收优惠,但却并未真正落到实处。如何通过政策调整,引导和鼓励企业真正成为办学主体,是本轮职业教育改革亟待解决的关键难题。我国应尽快修订、完善相关法律政策,对企业参与办学可享受的财政支持、税收减免、信贷优惠以及在职教中的责任义务予以明确,引导支持企业与学校合作办学和合作就业。
同时,我国还应充分利用市场机制,支持各类企业通过独资、合资、合作等形式举办民办职业教育,特别是鼓励企业创办职业院校。我国大中型企业目前很少开办职业教育机构,这与许多发达国家的大企业截然不同。比如,韩国政府规定,凡劳动力超过1000人的企业无需设立学校法人,便可开办附设学校。一些大型企业如三星、现代都纷纷兴办职业教育。韩国浦项科技大学是由韩国浦项制铁公司1984年资助创建的,办学30年就跻身世界一流大学行列。日本知名企业纷纷自办教学机构,如丰田工业大学、松下商学院等。
《规划》提出,到2020年,大中型企业参与职业教育办学的比例达到80%以上,目前,尤需探索建立企业参与职业院校决策机构的体制机制。当前,我国企业负责人普遍反映,之所以不愿参与职业教育办学,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缺乏畅通的渠道,企业参与办学名不正言不顺。在职业院校里,企业缺乏话语权,即使参与投资办学,也多半像个“赞助商”。对此,应完善内部治理结构,建立有企业代表参与的董事会、理事会,使企业办学主体身份合法化,校企双方真正形成利益合作共同体。这样才能实现产教深度融合、校企紧密合作,使职业院校专业设置与产业需求、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毕业证书与职业资格证书对接。
专家认为,此次职业教育改革的一个重要内容是产教融合,即鼓励企业参与,并明确提出企业是职业教育的重要办学主体。企业出资独立办学,需要根据自身情况及经济社会发展状况,及本行业或者企业相关行业职业教育发展特点,来自主选择其在职业教育中的地位和角色,而这些问题目前尚处于理论设计阶段,需在实践中逐渐摸索。
职教改革,要唱响合众之声
随着社会进步和新科技革命的到来,职业教育的培养目标和职业导向决定了职业学校必须和企业合作,校企合作对接办学是职业教育改革的重要方向,也是大力发展高质量的职业教育的必然要求。在办学过程中,应按《教育规划纲要》、《中等职业教育改革创新行动计划》和“职教要为国家产业体系建设培养技能人才”的要求,坚持依托企业办学,积极开展校企合作,产学结合,形成鲜明的办学特色,取得显著的办学和社会效益。
开展校企合作是职业教育适应企业需求的一个缩影,但一些行业的校企合作形式对接依然存在困境,亟待破局。
●缺乏政策法规支撑。德国的双元制模式有法律后盾,明确了企业有支持职业教育的义务。而我国工学结合的推广完全是依靠学校和企业的意愿,同时校企合作、顶岗实习在短期内还会给企业的正常生产、管理和安全带来一定影响,部分企业对推行工学结合模式的态度并不积极,甚至抵制。
●教学与实践脱轨。在校企合作的顶岗实习中,学校教学受课程体系、教材和大纲限制,企业受生产体系和淡旺季限制,合作双方步调难以完全一致。
●工业化程度与学生年龄矛盾突出。大多数企业工业化生产程度较高,工作程序标准化、自动化。一些学生尚未成年,对标准化、自动化的枯燥重复且不能调节的高强度劳动难以适应。
校企合作对接的效果是明显的,也将是职业教育教学改革发展的必然趋势。应及早加速推进职业教育校企深度合作,共创学校、企业双赢,促进产业和社会发展。要跳出教育系统内部的热闹,乐见办学“大合唱”,激活育人“大棋局”。推动多元化主体办学,既需要教育部门改革职业教育体制、课程体系、教材内容,也需要诸如减免校企合作企业税费等激励政策的支持。新征程上再出发,只有加强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才能得知全盘、洞悉长远,打造起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人才教育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