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民间“左派”夏令营

2014-10-14 02:35刘霄
廉政瞭望 2014年10期
关键词:营员夏令营毛主席

刘霄

8月,本刊记者参与了一次特殊的夏令营,由孔庆东、艾跃进等被外界认为是“左派”的学者参与,几十名来自全国各行各业的营员,有着相近的见解或政见。作为一名营员,记者将见闻成文,从一个侧面,反映这个群体中人的所思所想。

孔庆东经常会和他的粉丝们在一起交流。

夏末,从天津郊县驶往北京的大巴上,来自河南的黄翁台和来自河北的秦凤霞围绕毛主席的一句话,起了争议。

黄翁台今年65岁了,在“文革”中是曾是一位造反派的学生领袖。虽然操着方言,但表达很顺溜。在给车里人讲述他的经历时,道了句:“毛主席曾说过,打倒一切,全面内战。”

“老爷子,话不能乱讲,翻遍毛主席语录,不可能有这句话”。坐在巴士最前排的秦凤霞,几乎跳了起来,转过身对着后座的黄翁台极力说服,同样也向全车人自证说法。“多少人歪曲毛主席的话,把毛主席没有说过的话安在毛主席头上,我们内部人也这样,这怎么行呢?”

围绕毛主席到底说没说过这句话,两人又争论了一会儿。最后,黄翁台气势上压不过声音尖利的秦凤霞,给旁边的人摆了摆手,悄悄说:“她是个好人,立场是对的,但还是学习不够,思想水平不高,空有朴素的感情。”

巴士到达了北京地铁四惠站,这是一个全城最大的客运疏散地。黄翁台和秦凤霞没有道别,各自奔向归途。

同路人

这个被主办者称为充满爱国主义底色的夏令营,已经连续举办了3年。这一次,在天津的一个有着历史感的小县城举办。

营员中,有大学老师,也有国企技术工人,有报社编辑,也有退休老人。在这个群体里,多数人持相同或相近的历史观和政见。

40多岁的施名武是天津大港石油的工人。个头不高,背一个双肩包,不爱说话。

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他,挂着耳机。室友问:“干啥呢,该不是因为隔壁鼾声太大睡不着吧。”

“不是,听《毛选》呢。”施名武答道。

“竟然随身带着好东西,怎么不分享呢。”室友笑着说。

施民武所在单位,待遇不错。90年代末,他并没有像其他下岗职工一样利益受到波及。

“只是个人比较幸运而已。”他自我评价,“我只是公有制国企巨大惯性中暂时的幸存者。”

施名武之所以来参加这个夏令营,是出自好奇,也因佩服孔庆东。去年,他还参加了在韶山举办的纪念毛主席120周年诞辰的活动。

夏令营中,有几项户外步行活动,爬长城、去烈士陵园拜祭。这对于60多岁的黄翁台来讲,分外轻松。在长城上,他把许多年轻人都甩在了后面。

曾是工厂技术干部的黄翁台,“文革”时是高中学生里的造反派。他去年就参加过夏令营,那时是在自己的老家河南。在他眼里,如今人们对“文革”存在一些误判,甚至是曲解。

“我经历过‘文革,我看到的‘文革不是现在宣传的那个样子,那时人们的道德水平比现在还要好呢。”老人喃喃地给年轻人描述。

黄翁台曾参加乌有之乡组织的红色旅游,到访共产主义社区南街村,以及焦裕禄精神的发源地兰考。他精力不错,旁人问及为何这把年纪,仍对这些饶有兴致,黄翁台回答道:“全因我身上的共产主义信仰呀。”

90后的王石崇刚毕业不久,在非洲尼日利亚做贸易工作。趁着假期,他参加了夏令营。这几天,他不厌其烦地给对非洲好奇的营员讲当地局势,讲中国人在那边的处境。

也有人问他关于“左”、“右”的看法。他回想说:“最近两年,我才弄清楚‘左、‘右的概念,受孔老师的影响,读鲁迅的文章,听双石(军史专家)讲座,才逐渐明白。”

年轻的王石崇认为,中国没有真正的左翼。“他们很真诚,但知识储备不够,不懂真正的马列主义。左派的水平需要提高。”

黄翁台、施名武和王石崇这3名出生于不同年代的营员,因为相近的想法,来到了这里。

“孔粉”

除了徒步登长城、到烈士陵园祭奠先烈,参观新农村等常规活动,几名专长不同领域,但具相似政治见解的导师给营员们做的讲座,也成为活动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其中,孔庆东最受推崇。不管是在讲座里,还是私下里,这位北大教授的一些观点,都出乎了一般人的认知。

比如,文革后各界对样板戏曾有反思和批判。但在孔看来,革命样板戏继承了传统。“如果没有红色娘子军,中国的芭蕾舞如何和俄罗斯的小天鹅相抗衡?”

对于毛泽东,孔庆东则这样描述:“鲁迅所说的‘真人在毛泽东身上实现了,毛泽东说的实现的都是他信的东西。”

日程的每顿正餐,孔庆东会轮流去不同小组的饭桌吃饭。席间,大家争相提问。其它桌上一些特别“好学”的营员,也会拉着板凳插空围拢来。有问房价问题的,有问亲子关系的,有问左翼思想传播的,还有问人的社会性与自然性的。

有个年轻人仰慕孔庆东已久,他说:“欣赏孔老师的价值和精神,他是坚持共产主义的。”

有次上台发言时,一名和孔庆东相识多年的营员代表唱了几句电影《沙石峪》里的曲子,情绪高涨,她说:“我们被孔老师感召,为什么呢,是因为他教我们要向善,为人民服务。”

一场讲座中,主持人在请出孔庆东之前,讲了很长的一段话,其中包括这样一句:“我的思想和我的人,见到孔老师,血液就往上涌,有一种归宿感。”

夜晚,长城脚下的酒店大院里,营员们将几个导师团团围住提问。孔庆东被簇拥在一棵核桃树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一名高校的学生社团负责人求解问,传播毛泽东思想,无产阶级理论为何在高校里会遭到一些冷落。一个女生问,为什么现在宣传左翼思想的艺术作品,表现形式都很枯燥,让人提不起兴趣。

孔庆东来者不拒,聊天式地解答着这些问题。他说:“大学里这些现象很常见,我们斗争的武器还很落后,有些老学者还不会玩微博呢,但斗争的意义不在于结果,更在于过程。”

树下夜话毕,一位营员发了一条微博:“请孔老师在黑暗中签了一本黑色的孤独,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给孔老师照亮,每个人微弱的光聚在一起,黑暗变打破了,我们便不再孤独。”

少数派

某一日的晚间活动,是观看影片《毛泽东》。室内的白色幕布,印着电影的年代底色。孔庆东坐在最前一排,中途换影碟时,他打趣地转过头来,对众人说:“以前看电影管这叫串片。”

观影时,人们严肃认真,谁偷偷说几句话,还会被一些营员劝阻。

最后一夜,举办联欢晚会,最多的节目是唱革命歌曲。而最后一出,是孔庆东站在中间,大家站在他的身后,肩并着肩,集体合唱《国际歌》,颇为动情。

某次,吃过午饭,孔庆东被一位营员围追堵截,问道:“为何左派声音微弱,较为边缘?”他眼光瞄向旁边的几个人,说:“别看咱们今天能聚在这里,不光你,这些人各回各的地儿之后,还是少数派。”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的观点都是一致的。报社的中年编辑邹一回称,自己的主要看法和孔庆东基本一样。但他总觉得,参加活动的一部分人,有些也阴阳怪气的,容不下异见。“还有些人搞个人崇拜,太偏激,这要不得。”

可能是太过缺乏安全感,某些营员在被不熟悉的营员请求写下一个自己的联系电话时,都会轻微犹豫一会。

施名武在与某营员深度交谈时,说:“同样是左派群众,夏令营里人的认识都千差万别,更何况其他?群众里不少盲目浮躁的,水平也参差不齐。”包括对有些学者的讲座,他也并不推崇。

他评价,营员中较多的是工人、学生,他们不全是社会的失意者,有些日子过得还算小康,却抱有些许对现世的不满。

活动结束的那天,马上要远赴非洲工作的王石崇从天津站坐火车回家。傍晚,他和戴着红军帽子的同伴走过天津解放桥,竟然有些伤感。(应受访者要求,本组报道部分人物为化名)endprint

猜你喜欢
营员夏令营毛主席
“八大”上我为毛主席做了同声传译
读毛主席词《渔家傲》“不周山”的注
五味夏令营
壮锦献给毛主席
毛主席啊,我们永远怀念您!
难忘的夏令营之旅
梦想再出发
梦想再出发
难忘的夏令营
我的夏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