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裔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过去五年研究综述

2014-10-08 02:08吴静风
校园英语·中旬 2014年9期
关键词:女性文学儒家思想

吴静风

【摘要】美国华裔女性文学通常被定义为由在美国出生或后移居美国、有华裔血统的女性作家用英语所写的文学作品。其创作通常反映了中美两国文化相互碰撞、吸收和交融的历史,折射出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华人移民及其后代围绕着文化认同、民族身份的得与失所表现出来的矛盾与冲突。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民权运动以及女权运动的影响下,美国华裔女性作家的创作热情得到了空前释放,此后涌现了诸如汤亭亭、谭恩美、任碧莲和邝丽莎等等为世人耳熟能详的作家。

本文主要选取在2009年-2014年期间近20余篇中英文著作与研究文献,对美国华裔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简史、作品风格、作品侧重点及作家文化身份问题进行综述,预测其未来发展走向,最后指明所选取研究文献的局限与不足之处,并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希望有关学者能够以贯穿中西的视角加深对美国华裔女性文学的研究。

【关键词】华裔女性 女性文学 移民身份 儒家思想

一、华裔女性主义文学简介及基本研究情况

美国华裔女性文学的源头可追溯到在美国华裔文学开创初期产生过较大影响的一对中英混血儿姐妹艾迪丝·伊顿(Edith Eaton)和温妮弗莱德·伊顿(Winnifred Eaton)的作品。身为第二代的美国华人, 黄玉雪(Jade Snow Wong)创作的《华女阿五》 (Fifth Chinese Daughter)成为最早的畅销自传。此书以出生于美国的华裔女性的自传方式, 呈现出作为美国模范弱势族裔的华裔美国人。在经历了二次世界大战和 60 年代的民权运动后, 华裔的社会地位有了较大的提高。之后,汤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谭恩美(Amy Tan)、任碧莲(Gish Jen)等所代表的美国华裔女性作家在当代的美国文坛积极活跃。当代美国华裔女性文学是在特定的多元文化背景下,在女性主义叙事话语场域下所进行的艺术创作。且已经发展为一门独立自足的新兴学科,它开辟了美国文学与批评的新领域。

两相比较而言,关于美国华裔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国内学者对其研究无论在深度、广度、参与度抑或是研究成果上都更甚一筹,而国外学者,除非本人为华裔学者,或其祖上来自中国,大多数对这一领域涉足不深,且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宏观上的文学史或是编年史上,而对其中某一部作品并未做特别的详加研究,究其原因,也许是西方学者对中国传统文化了解不足,西方女性与东方传统女性所走的人生道路也大为不同,双方并未享有共同文化背景,西方人不容易理解中国古代传统的“三从四德”观念以及自身的移民身份对于那个年代的华裔女性作家(或是她们的父母辈)能产生多么大的影响。反之,中国学者在这些方面较有优势,共同的文化背景以及对于儒家思想的了解,能够拉近他们与“客居”他乡的华裔作家们之间的距离。

二、对于华裔女性主义批评历史发展与走向的综述

在我所选取的中外研究文献中,大部分都归纳了美国华裔女性主义文学的发展历史历程, 在对华裔小说的研究和分类中,国内外学者的观点不径相同,但他们均把20世纪60年代作为一个重要的分水岭,由此可分为三个阶段:开创期为19世纪到20世纪60年代,转折期为20世纪七八十年代,真正走向繁荣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才开始。由此可知,艾迪丝·伊顿于 1912 年发表的短篇故事集《春香夫人》(Mrs. Spring Fragrance) 描写了中国血统的女子在西方的处境,常被视为美国华裔文学的先驱, 是北美第一位华裔女作家。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 在Asian American Women Writers: Women writers of English and their works中指出,北美第一位华裔女作家艾迪丝·伊顿为了塑造客观真实的美国华裔形象作出了不懈努力, 并真实地展示了一个被美国主流作家忽略并歪曲了的世界。华裔女性文学的第一位重要作家黄玉雪的意义则在于她打破了华裔在美国文坛上长期的“失语”状态。而作为华裔中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作家,汤亭亭的《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成为美国华裔文学中第一部引起学术界的热烈讨论并进入美国大学文学课堂的华裔文学作品。她本人也成为第一个被美国主流话语认可的华裔女性作家。Chang, Joan Chiung-huei在其Transforming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A Study of History, Sexuality, and Ethnicity指出华裔女性文学为促进美国多元文化的发展, 并在以白人为中心的社会里, 号召少数族裔自我认同、凝聚起来反抗主流社会、争夺文化权力等方面作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20世纪60年代,美国华裔女性作家的创作热情在民权运动与女权运动的影响下空前高涨,华裔女性文学在20世纪70年代进入蓬勃发展阶段,随着由“边缘”到进入“主流”的发展历程, 美国华裔女性文学受到人们越来越多的关注, 也成为批评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在70年代中后期以及80年代后,文学作品出现了回头写实的倾向。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刘紫欣在《当代美国华裔女性自传体小说与女性主义批评》中提到,在文化多元化的推动下,本土经验、西方模式、东方奇异、寻根访祖、华裔欧裔生活等,种种生活经历或对世界的观察,都成为作家创作的新主题,也满足了读者搜奇猎异的欲望。

可以预计的是,随着信息产业的急速发展,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正不断被拉近,在我们已经走入到多元化、全球化时代的今天,加之来自全球各地的移民潮,如今的美国社会已然成为各民族各区域的一个文化大熔炉,华裔文学作品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历史,且华裔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华裔女性主义批评理论的紧密结合,促使华裔女性作家不断从新的视角审视女性的社会、文化地位。已然成型的华裔文学在亚裔各类文学作品中将吸引更多的目光且获得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并将在美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作品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三、关于华裔女性文学作品风格的综述

南京师范大学李悦在《走出族裔性创作藩篱:新一代美国华裔女性小说研究》中提到,少数族裔女性作家往往面临一种尴尬的境地:既处于主流文化的边缘,又未走进女性主义批评的圈子。对一名少数民族裔作家来说,即使她的生活不因父辈通婚或住所迁移而错综复杂,她也始终摆脱不了一种“世界之间”的处境。王玉雪的《第五个中国女儿》、谭恩美的《喜福会》都旨在通过探讨母亲一女儿之间关系的主题来寻求“世界之间”两种文化的撞击和融合,尤其是《喜福会》这部小说以家族为背景讲述了四个家庭四对母女间的不同故事。通过描述母女之间的冲突, 展现中国文化与美国主流文化的冲突, 以及由文化冲突而引起的四对华裔母女之间的复杂微妙的关系。类似的以家族史为背景创作的小说还有李雷诗(Lesliel) 的《苦甜 》(Bitter Sweet), 伍慧明(Fae Myenne Ng)的《骨》(Bone), 邝丽莎(Lisa See)的《金山》(On Gold Mountain)和刘爱美(Aimee Liu)的《云山》(Cloud Mountain)等, 均吸引了大批西方读者。

虽然亚裔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只是近一二十年才发展起来,亚裔文学也仅在70年代才开始受人重视,但它与其他女性主义批评一样,努力挖掘和重新评价亚裔妇女文学,以理解亚裔各族妇女独特的生活经历和文化习俗 。从 90 年代初至 21 世纪前 10 年,美国华裔文学作品进入繁荣期,美国华裔作家、作品的迅速增长,从此美国华裔女性小说进入了一个更加繁荣的阶段。汤亭亭(《第五和平之书》)、谭恩美(《拯救落水鱼》)的新作,带领新一代美国华裔女性作家开启更多元化的创作尝试。哈罗德-布鲁姆在Asian American Women Writers: Women writers of English and their works中再次写到,新涌现的作家,如任璧莲等有意模糊作品主人公的华裔身份,目标是要创作出“一批文学作品——不是作为华裔美国人的作品,而是作为作家的作品”。 当代美国华裔文学发展到 90 年代, 出现了一个转折点。任碧莲的首部长篇小说《典型的美国人》( Typical American) 在 1991 年出版, 这标志着华裔女性文学的创作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作者并没有把这部作品写成汤亭亭式或谭恩美式的描写新一代华裔如何认同美国文化的故事, 而是从多元文化的角度去思考美国和美国人。到了任碧莲时期, 华裔女性文学已经出现了可喜的质的转变。任碧莲不是在等待着主流话语的认同, 而是自身就认为自己是主流话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随着由“边缘”到进入“主流”的发展历程, 美国华裔女性文学受到人们越来越多的关注, 也成为批评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

四、关于作品侧重点及作家文化、身份问题的综述

在女权运动的影响下,美国华裔女性作家的创作热情得到了空前释放,华裔女性文学将自身的创造与女性主义批评相结合,从而得到了蓬勃发展。国内学者李婷婷认为女性主义批评,“比其他任何批评理论对文学标准的冲击都大,它也许是现代批评理论中最富有革新精神的势力”。她在《浅析美国华裔女性主义书写与文化身份问题》中指出,在所有的父权文化中,女性都被父权体制定义为他者:一种非主体的、负面的、非本质的、次等的人。在父权社会中,男性占据主体自我的位置,是完全绝对的象征体,而女性则被界定为他者,为男性主体所观照。华裔女性通过创作揭示了妇女生活中的多重经验与斗争精神,既反对父权制文化观念的男性文学批评标准,又质疑特定意义上寄主国的批评理论,认为它们浸润着浓厚的男性本位主义思想或殖民主义意识,从而希冀通过文学创作与批评使华裔妇女摆脱多重歧视和多重压抑的历史格局,由边缘走向中心,确立她们自身的主体地位。

南京大学赵文书教授在《X—代的华美小说》中,特别指出了 20世纪90年代后活跃在美国华裔文坛上的新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左右,且大多为女性作家。这一新生的群体在美国被称为“X —代”,意思是尚未完全成型,还很难来界定的一代。这一批是在20世纪90年代后登上文坛的美国华裔女性作家,在思想上已经逐步接受美国是一个多种族融合的国家这一事实,同时她们作品的个性也鲜明,主体的自我意识更加突显。他们的作品中,无论故事内容是关于中国还是美国华裔,关注的都不是宏大叙事,而是更关注个人的情感和生活经历,根本性的主题是精神世界。丽塔-费尔斯基在《超越女性主义美学:女性主义文学与社会变化》一书结尾处写道:女性主义阅读与写作的策略问题不单纯是从美学标准来解决问题,它与整个妇女运动的命运内在地联系在一起。

文学即人学,这一永恒的命题预示了华裔女性文学的终极目标是不断地超越自己、超越种族、超越性别,以新的视角、新的姿态去创作大写的“人”。

五、所选取研究文献的局限与不足

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以对性别的社会意义为根本出发点,致力于揭示妇女在历史、文化中处于从属地位的根源,倡导用女性自身独特的视角对父权制社会进行重新审视与价值判断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以女性为主体,以弱势群体话语为特征,旨在消解占统治地位的男性文化,改写主体与“他者”、中心与边缘的关系,建立女性自己的文学史。

在我所选取的文献中,在此以华裔女性文学的代表作品《女勇士》为例,虽说其中不少文献均指出了华裔女性作家所创作的文学不但要直面身为少数族裔弱势族群普遍遭受的种族歧视,更要经受父权传统的压制这一现实,并就打破沉默争夺话语权、文化融合与冲突以及身份地位进行了阐述与解析,例如Goldman Marlene的Naming the Unspeakable: The Mapping of Female Identity in Maxine Hong Kingston's The Woman Warrior以及E.D. Huntley 所著的Maxine Hong Kingston: A Critical Companion中在解读《女勇士》时都提到了这一点,国内学者郑庆庆也在《站在边缘的女勇士——对汤亭亭<女勇士>的跨文化观读》也阐明了华裔作家群体,尤其是女性华裔作家们的彷徨与无奈;蒋丽平在其《双重边缘化的自我建构——论<女勇士>中华裔女性成长的艰辛与困惑》中认为她们一方面要面对身为少数族裔弱势族群普遍遭受的种族歧视;另一方面还要面对华裔族群中依然存在的重男轻女的父权传统。

然而,我个人认为,许多关于《女勇士》的研究成果都甚少提及造成上述现象的根本因素——种族歧视来自于外部,而源于儒家传统文化的封建礼教秩序才是内因。还是拿汤亭亭《女勇士》一书为例,书中记叙了《无名女》(No Name Woman)、《白虎》 (White Tigers)、《萨满》(Shaman)、《西宫记》 (At the Western Palace)和《胡笳十八拍》( A Song for a Barbarian Reed Pipe)共5个小故事,其中个个都充满了中国古代传统妇女(如《白虎》中的木兰)或虽处于旧道德与新思想交汇的过渡时期但身心仍束缚于传统封建礼教(《无名女》中的小姑、《萨满》中的母亲、《西宫记》里的月兰姨妈和《胡笳十八拍》的“我”)的悲情式人生。实际上,中国传统女性的社会地位的边缘化是伴随着封建礼教的发展而逐步形成的。而作为统治思想的儒家礼教所提倡的妇德是以维护男权、维护父系的宗法利益为出发点的的,妇女政治地位的失落大致是与儒家礼教的正统化同步的。其走势是自周代至春秋战国(儒家礼教的萌芽时期)妇女社会活动受限制——秦汉至隋唐(儒家礼教的成熟完善时期)女性地位进一步降低——宋朝以降彻底成为束缚妇女的桎梏,尤其是自南宋起随着程朱理学的发展,封建伦理道德更是被抬高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规定女性不许问政,从而彻底杜绝了妇女参与政治的机会。妇女的社会活动范围日益狭窄,被禁锢在高强内院之中,各种行为限制更加严格。程颐的“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都极力宣扬男尊女卑、“三纲五常”、“三从四德”。

但大多数文学批评文献似乎对以上封建礼教秩序的弊端有些忽略了,学者们虽一味大力抨击父权制度与重男轻女观念,但仔细思量,书中的《无名女》和《西宫记》记载了两起女子由于被丈夫抛弃所导致的婚姻的不幸,现代文明讲究男女平等,在婚姻中男女双方都有一律应守的契约,男子绝不能将自己不能遵守的事反而向女子特别要求。何况古代中国信奉多妻主义,既然如此,爱情难以专一的男子哪还有表彰女子节烈的资格?只有自己不顾别人的感受,提倡女子应该守节而男子却可多妻的社会才会造出如此畸形的道德。妇女政治地位的失落,大致是与儒家礼教的正统化同步的。若无儒家礼教对妇女基本权益的视而不见,甚至任意糟蹋,又何来书中一幕幕令人扼腕叹息的情景,文学批评家们认为“少数族裔女性作家普遍遭遇种族歧视且还要面对华裔族群中依然存在的重男轻女的父权传统”,但种族歧视来自外界,也许我们难以改变,而“男尊女卑”观念的历史渊源正是来自儒教的正统化地位的确立。妇德的标准着儒家礼教的日渐严苛而变化,对妇女的束缚和压迫愈渐残酷。“脑袋的辫子剪了,心中的辫子仍在”,要想彻底改变华裔女性作家的被动地位,首先应该消除一些陈规陋俗,给她们一个更好地展现自我的环境。

参考文献:

[1]Chiung-huei,C, J.2010.Transforming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A Study of History, Sexuality, and Ethnicity[M].New York: Peter Lang.

[2]Huntley, E.D.2011.Maxine Hong Kingston: A Critical Companion[M].Westport, Connecticut: Greenwood Publishing Group

[3]李悦,2013,走出族裔性创作藩篱:新一代美国华裔女性小说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

[4]刘紫欣,2014,当代美国华裔女性自传体小说与女性主义批评[J].青年文学家·外国文学.(2):53-55

[5]张琼.2009.从族裔声音到经典文学——美国华裔文学的文学性研究及主体反思[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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