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的咏叹
——《沉沦》叙事话语分析

2014-09-27 03:03胡晓燕
文教资料 2014年12期
关键词:对话者沉沦第三人称

胡晓燕

(大理学院 文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3)

孤独者的咏叹
——《沉沦》叙事话语分析

胡晓燕

(大理学院 文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3)

本文论述了郁达夫《沉沦》叙事话语的特殊艺术处理方式,采用了“展示”的叙事方式及人物主体意识流露的独特性。对话将人物的参与性打了折扣,出现了人物作为对话者的缺失和对话中的人物主体感受性淡化的情形。人物主体意识流露采用人称转化创造虚幻情景,促使读者走进人物内心,以反讽增强人物悲剧性的方式,充分显示主人公二元对立的矛盾心境。

《沉沦》 叙事话语 展示 人称转化 反讽

郁达夫的《沉沦》所讲述的是“一个孤独者痛苦地死去”这样一个极为普通的故事,然而它一经发表就引起了文坛的轰动,我认为这是与作者对其故事特别是叙述话语的特殊艺术处理方式分不开的。“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1]15这是文本中的开篇句,第三人称“他”奠定了全文的基调,是一种“展示”的叙事方式。郁达夫说:“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的确,任何一部作品都渗透作者的思想感情,然而第三人称“他”的出现,把作者与主人公的距离拉开了,这是否有矛盾之处呢?这恰恰是作者的独具匠心之处。一是拉开了作者与文本的距离,划清了叙述者与作者的界线,使作者在大胆地“自叙”时避免了某些干扰;二是缩短了读者与文本的距离,让读者在叙述者建构的这个虚幻世界里直接倾听主人公的真情述说,感受其颤动的心灵世界。本文从叙事话语的角度加以论述。

一、抑郁的沉默——对话者的残缺

《沉沦》的作者对人物话语的“展示”的叙述方式决定了对话的出现就应该有人物的参与,然而叙述者在对话中是将人物的参与性打了折扣的,要么是人物作为对话者的缺失,要么就是对话中的人物主体感受性的淡化。

(一)主人公作为对话者的缺失。

在文本中对话的第一次出现就突出了对话者的缺失这一现象。主人公与日本同学放学归来遇到了两个穿红裙的女生,日本同学就与女生答起话来。主人公感到“只有他一个人似乎是他自家同她们讲了话似的”[1]21。实际上在文本中,主人公只是做了一个旁观者,最多只是扮演了对话中听者的角色。他内心是极其想参与对话的,但作者在文本的第一次对话中却安排了主人公的沉默。在此,无声胜有声,沉默显示了人物的封闭性格,他内心压抑强烈的对友情和爱情的渴望和幻想。

(二)人物主体感受性的淡化。

主人公首次在对话中出场是在他从东京到N市的停车场的时候。问路,他说了两句话:“第X高等学校是在什么地方?”“学校还远吗?”[1]29另一段对话出现在主人公想离开旅馆租梅园时。

“你可以把园内的那间楼屋租给我住住么?”

“可是可以的,你只一个人么?”

“我只一个人。”

“那你可不必搬来的。”

“这是什么缘故呢?”

“你们学校的学生,已经有几次搬来过了,大约都因为冷静不过,住不上十天就搬走的。”

“我可同别人不同,你但能租给我,我是不怕冷静的。”

“这样岂有不租的道理,你想什么时候搬来?”

“就是今天午后吧。”

“可以的,可以的。”

“请你替我扫一扫干净,免得搬来之后着忙。”

“可以可以,再会!”

“再会! ”[1]39

这些对话都很简洁明了,这又恰恰与文本中大篇幅的自叙、转述口吻不一致。在第三人称转述中主人公像怨妇般反复地倾诉内心的痛苦、郁闷;这里主人公一反常态,变得快人快语,甚至说“我是不怕冷静的”这样违心的话。在此对话与叙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节奏明显加快,生动地刻画出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与现实节拍的错位,内心的矛盾自然地得以展现。

另外还有一次是主人公与妓女的对话,同样是很简省的。在这次对话中,他想对妓女说出内心的苦闷,最终却一字未吐。几次对话的共同之处是简洁明了,而且都未流露出内心苦闷的真实情感。如果说问路无需表现的话,那么“不怕冷静”这样言不由衷的话何以出口,有机会倾诉内心痛苦,又何终未启齿?“人的在场,与心的缺失”恰好符合文本中建构的这样一个语义场:主体对世界的排斥与抗拒,从这一角度叙述他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从反面衬托他内心的苦楚,加深人物的悲剧性。

二、撕裂的呐喊——人格分裂的痛苦

《沉沦》的叙述话语除了几段简单的对话外,更多的是主人公内心的感受和思考。在较多的主体意识流露中充分显示了主人公二元对立的矛盾心境:爱与恨的交织,快乐与悲伤、欲望与谴责、自尊与自卑、拒绝与渴望、自戕与自怜、狂妄与怯懦的纠缠,都绞结于主人公的内心深处,如此痛苦将他撕裂、分割,最终将他推向了死亡。我们要关注的是在悲剧中,叙述者是如何建构文本的结构将人物撕裂的内心展现于读者面前。

(一)人称转化创设虚幻情境,促使读者走进人物内心。

总的说来,叙述者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事手法,但在大量的人物独白、思考的直接引语中也出现了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

呆人呆人,她们虽有意思,与你有什么相干?她们所送的秋波,不是单送给那三个日本人么?唉!唉!她们已经知道了,已经知道了,否则她们何以不来看我一眼呢!复仇复仇,我要复她们的仇。[1]22

这是第三节中在主人公后悔没有与两个女生打招呼后的一段话。在此人称的转换就更明显,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并用,忽而“你”、忽而“我”,同时又讲述着“她们”。这样就建构了一个实体和心灵对话的虚幻世界,让读者从另外一个角度感受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这就不仅有增强读者对主人公同情的效果,而且达到使读者进入到这一虚幻世界,与主人公的心灵同颤动,同呼吸深切地感受到他的自责、自卑和悲愤的心理。

(二)反讽增强人物的悲剧性。

叙述者的反讽语气可以说是《沉沦》叙述结构中的一大特点。文本第一节中主人公大声朗读了华兹华斯的《孤独的高原刈稻者》这首诗歌,为何选取这样一个情节呢?实际上《沉沦》主人公对《孤独的高原刈稻者》的朗读便是对自我的一种展示,向读者剖析出自己如一个哀切感伤的少妇的心态。这是符合作者本意的,然而我们细心看文本中的叙事话语,就会发现叙述者采取的态度不是同情和理解,而是有些讥讽的意味。

主人公译完了《孤独的高原刈稻者》这首诗后“忽又觉得无聊起来,便自嘲自骂的说道:‘这算是什么东西呀,岂不同教室里的赞美歌一样的乏味么?英国诗是英国诗,中国诗是中国诗,又何必译来译去呢!’这样说了一句,他不知不觉便微微儿的笑起来”[1]19。

主人公对诗歌的解读本来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表达,流露出了少见的、会心的微笑。但叙述者是用“自嘲自骂”这样的词汇评价主人公的。这种评价一方面表达了主人公不被世人理解而自嘲,另一方面显示出了叙述者站在世人的角度对这个如少妇般哀鸣的男子的不可理喻,从而达到了反讽的叙事效果。

叙述者对主人公“忧郁症”的直接评述更能说明这一点。前面我们已提到文本展示了主人公那一颗充满矛盾受伤的心。承载这样一个痛苦灵魂的人,自然他在生活中就会做出一些超常甚至变态的行为,但叙述者将这些行为都归于病态的“忧郁症”,认为是不可理喻的。叙述者对之持否定的态度构成了反讽的叙事效果。叙述者对主人公的超常行为的不理解的表述,一方面迎合了读者的阅读习惯,另一方面正是这样的话语逻辑结构深化了主人公的孤独和痛苦,增强了人物命运的悲剧性。

从整体叙事话语看,人物的语言在对话中是残缺的,是微弱的,在独白、思考的时候却是异常响亮的,很多处还用引号加以强调和突出,这又是强烈的。强弱两音互为映衬达到了叙事的音响效果。在这曲咏叹调中弱音正是主人公在日常生活中的失语,这失语恰好用强音做了注释:矛盾的心理将主人公推向了与外界的对立和排斥,因此在生活中他无法找到语言表达真实情感,他只有一颗被自己被世人撕扯得血淋淋的痛苦的心灵,在这孤闭的世界里解脱的办法只有死亡。

[1]郁达夫.郁达夫小说名篇.北京: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

[2]徐岱.小说叙事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3]罗钢.叙事学导论.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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