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他们说,这是沙尘暴。
天色肝炎黄,太阳惨白着脸,劲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我立足不稳——我这么胖,居然还有机会弱不禁风。
忽然闻到一阵模糊的香,我百忙之中一抬头,一树紫白的喇叭花。是泡桐。受了风,一朵一朵小喇叭,完整地掉下来,坠地几乎有一声清晰的“啪”。在道上骨碌碌转了几转,就被车轮鞋底辗得稀烂。黄沙万里,桐花沿街掉得个乱七八糟,这是北京四月天。
我不太喜欢桐花,它好像一直有点生不逢时。
它开得不够早,不曾迎领天下先;也不够晚,不能在桐花紫的初夏天空里花天一色。花开了,也不过紫得灰扑扑,不像牵牛花的水晶颜色,清亮无暇。
何况紫色本来就麻烦,除非琼瑶笔下“穿紫衣的女人”,寻常女子实在难得搭配它。因此同是四月花,桃花艳得泛妖气,迎春何等热烈,灰白灰紫的桐花,就像大雪天气里的邢岫烟,把自己唯一的棉袄当掉了,只穿着半旧的夹衣,冻得拱肩缩背,四周是红猩猩毡、缂丝银鼠、孔雀裘……都是金陵十二钗,桐花是荆钗。
喜欢桐花的人,不会太多吧。却有人写过一句极惊艳的诗:“郎是桐花,妾是桐花凤。”一种豁出去了的全盘交付:他是宰相,我顺理成章成为一品相国夫人;他是橡树,我便以另一棵橡树的模样在他左右……他是这样平凡、几近丑陋的桐花呢?那么,我甘心做一只小鸟儿,常来桐花间簇拥,人称桐花凤。
不怕全世界冷眼相向,只要有一个,爱得这么烈火丹心,也就不枉桐花来此世上一遭了。编辑/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