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重与人的幸福

2014-09-19 01:02廖顺萍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5期

廖顺萍

摘 要: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对许多重大的哲学命题作出了严肃的思考,本文将着眼于文中生命之轻与生命之重的问题,通过对典型人物的轻与重的抉择和他们的不同命运的分析,指出选择生命之重,也就是选择责任与担当,才是人的幸福所在。

关键词:生命之轻;生命之重;责任与担当 ;人的幸福

米兰•昆德拉是颇负盛名的捷克裔小说家,曾多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在书中,思想巨人昆德拉坐在云端俯瞰世人,从平淡的故事情节中洞悉人类灵魂的隐秘,思考生命的本质和意义。这部书写灵魂的哲理小说以托马斯、特蕾莎、萨比娜和弗兰茨的各自的个人经历和情感瓜葛为线索,在叙事中夹杂了大量关于“灵与肉”和“轻与重”的哲学命题的思考。本文将从小说中不同人物对生命的不同的轻与重的选择以及由此带来的或虚无或幸福的命运,揭示选择痛苦的责任担当,也就是选择“灵魂之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

在昆德拉看来,“重”并不代表残酷,“轻”也绝非真正的自由和洒脱。他在书中写道,“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球上的生命,人也就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1]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今年获得了七项奥斯卡奖的《地心引力》,当男女主角进入太空,摆脱了地球的引力,得来的不是随心所欲的自由翱翔,而是随时都可能面对粉身碎骨的命运,男主角殒命于无边无际的太空,女主角经历千辛万苦,终于降落在泥泞的真实的大地上,流下了激动和幸福的眼泪。对责任的担当如同地心引力,它给人带来的并非束缚,而是轻松的、实实在在的行走和生活。

一、萨比娜的“轻”之选择

托马斯的情人,艺术家萨比娜是“媚俗”,尤其是政治“媚俗”的永恒对立面,因为童年长期受压抑,长期处于极度恐惧的原因,十分厌恶华而不实口号、浮夸的标语、浮躁的游行和振振有词的官员演讲。为了寻求一种自由不羁的生活,她不断抛下现有的一切,投向未知的未来。因此,她的一生都在选择不断的“背叛”,以彰显自我的存在和价值。她背叛父亲,背叛丈夫,背叛情人并远离祖国。在离弃自己的祖国来到瑞士日内瓦之后,萨比娜遇上了深爱自己而又稍显软弱和平庸的弗兰茨。弗兰茨对她的爱真挚而深沉,为了和她共度余生,居然背弃自己看重的忠诚而与妻子离婚。这种爱对萨比娜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令她难以接受的“生命之重”。她害怕婚姻带来的责任和约束,于是又一次选择了背叛和逃离。几年后又选择到了美国,割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开始新的生活。后来,她在形单影只中离世,出于对死亡的害怕,选择了将骨灰洒落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萨比娜的背叛是对反“媚俗”的坚守,但她的选择无疑是“轻”的,通过不断的背弃和逃离到达终点,当无任何事物可背叛之时,生命便走向了轻飘飘的虚无和无意义,悲剧地死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二、“重”的背负者托马斯和特蕾莎

小说的男主角托马斯和萨比娜很有一些相似之处,都鄙夷“媚俗”,也曾游戏人生。与萨比娜截然不同的是,托马斯在碰到了特蕾莎之后,不断一步步选择了“生命之重”,成为了“重”的背负者,最终也成了幸福的拥有者。

布拉格外科医生托马斯在离异后同萨比娜一样过着单身生活,也站在“媚俗”的对立面,在政治生活上保持了难得的气节和操守,但私生活却毫无自我约束。由于第一次失败的婚姻,托马斯对女人既渴望,又畏惧,因此认为绝不会有也不能让任何女人拧着包住到自己家里来。

就在这样的处境下,乡村女招待特蕾莎闯入他的生活。特蕾莎出生在一个粗俗恶劣的单亲家庭,然而借助对书籍的热爱,自身的精神却脱离了环境的粗鄙,她渴望告别过去那充满屈辱的人生。当遇到不俗的托马斯,特蕾莎坠入了爱河,并很快托身于托马斯。托马斯不无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在一个女人身旁安然熟睡。特蕾莎是平凡,弱小而不起眼的,可是正是对于这个相识不久的姑娘,他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法解释的爱。“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飘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1]就是这样一个比喻,特蕾莎独占了托马斯头脑中的所有“诗化记忆”,因为“婴孩”意象中,她代表了生命最原初,最本真的存在形态。他们之间从此开始了纠缠一生,“非如此不可”的爱情。从此,轻飘飘的生活状态被打破了,“托马斯开始思考‘必然、沉重、价值这样一些哲学命题,在遵循心灵真实的原则下,他把对特蕾莎的同情转变为“非如此不可”的爱情,在特蕾莎占据他所有的诗化记忆后,卸下名誉、事业等虚伪的重负,抛弃了轻浮的性游戏,在特蕾莎的世界里建立了一个尘世的上帝之国。”[2]

然而托马斯的抉择并非一帆风顺,相反充满了艰难和痛苦。和特蕾莎结婚后,他仍然没能割断和情人们的联系,这给特蕾莎带来极大的痛苦和伤害。“布拉格之春”,苏联的坦克和军队开入捷克,高压统治的窒息和个人生活的混乱不堪让特蕾莎希望离开布拉格,于是同托马斯来到瑞士的苏黎世。不料在异国他乡托马斯也没有了断与情人的交往,特蕾莎发现自己更加成为了托马斯的负担。于是,她选择离开托马斯,独自回到了布拉格。特蕾莎的离去,让托马斯的生活又回到一种轻飘飘的状态。然而每次和情人在一起,他都不断想起特蕾莎的痛苦,怀念特蕾莎的爱,“生命之重”反复袭来。于是他回到布拉格,找到了特蕾莎。不久托马斯的一篇关于“俄狄浦斯”的文章涉嫌讽刺当局,认为政治人物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无知犯下的错误推卸责任,而应该像“俄狄浦斯”王一样,在知晓因为自身无知而犯下弑父娶母的罪恶后刺瞎双眼而隐退。于是医术高明的医生托马斯被贬为擦洗工,经常受到秘密警察的盯梢和恐吓,甚至牵连到了弱小的特蕾莎。万般艰难之中,特蕾莎建议托马斯移居乡下。托马斯在生命的重与轻之间,选择了“重”来体现自己的人生意义。要不要收留特蕾莎,要不要与之结婚,要不要回到布拉格找回特蕾莎,要不要一起隐退乡村,托马斯的每一次抉择都是沉重的,充满了怀疑和犹豫,但最终都无怨无悔。

特蕾莎追寻简单的幸福,对托马斯的一再背叛,她从未轻言放弃,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而毫无意义地逃离,而是勇敢承担痛苦的负担,一往直前,以忠诚和坚守不断吸引了托马斯的归来。特蕾莎对家庭和责任的渴望和承担,让托马斯最后终于变成了自己梦境中一只温顺的兔子,一同找到了生命的归宿,幸福而安宁的生活。

三、托马斯和特蕾莎的幸福归宿

在书中最后一章《卡列宁的微笑》中,托马斯放弃了体面的工作和繁华喧嚣的都市生活,远离了和情人们不负责任的人生游戏,远离秘密警察的骚扰,以及那些埋葬乌鸦的孩子的冷漠残酷,来到了被现代化“媚俗”大潮遗忘的一个小村庄,同让他永远牵挂和想要保护的特蕾莎一道,找到了幸福的归宿。在这里,托马斯克服了人性的阴暗和瑕疵,抛弃了该抛弃的,得到了该得到的,升华了和特蕾莎之间的爱,最终还修复了他和儿子的关系。当特蕾莎愧疚地说起是自己拖累了托马斯,让他为了自己放弃充满使命的事业,放弃过体面生活的机会时,托马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特蕾莎,自己已拥有了生活的全部幸福,这样和她生活在一起,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经历了一次次对于“生命之重”的艰辛抉择,托马斯和特蕾莎一步步走入田园牧歌般的生活中,并在其中达到了真正的和解,在尘世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上帝之国,之后在幸福的相守中双双死去,走向了永恒的伊甸园。而托马斯和前妻的儿子西蒙,也放弃了充当政治积极分子的“媚俗”,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乡村生活,信仰了上帝,娶妻生子,在人间延续了他们的幸福生活。

感谢昆德拉,让选择“生命之轻”的懦弱的逃避者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而赋予了沉重的责任担当者们一个甘美的结局——牧歌式的生活。这,足以抚慰一切选择生命之重的艰辛。

参考文献:

[1]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许均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2]李晓华,《存在与历史的纠缠和对抗——<伤逝>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比较》,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