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两种时间观和语境下 汉语的时间表达

2014-09-11 06:12向然
环球人文地理·评论版 2014年7期
关键词:语境语言

向然

摘要 Givon和Martinet都提出,人类的认知、语言和交际的发展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语境中进行的。文化的模式也反过来影响着交际信码、即语言系统(Givon 1984:1; Martinet 1969:186)。文章从文化语言学视角出发,结合文字学、人类学,分析了英汉文化中的时间观和英汉两种文化下的语境特点以及从历时和共时上对汉语时间表达的影响。总结出汉英两种语言中不同的时间表达的形式并认为英汉两种不同的时间观与语境和语言中时间信息的编码是紧紧联系,对立统一的。

关键词 时间观;语境;语言

引言

时间观念作为重要的语言文化观念之一,在研究的过程中发现,在大多数著作中对时间观念的分析是以认知哲学为基础进行的,在语言文化学框架下对其进行的分析相对较少。在语言学纯本体领域,时制、体态的研究也是一大热点,但都囿于其自身的框架。即使在对比语言学中也大多从编码语言学的角度来谈,而忽视了文化和不同类型的语境的影响。对于语境问题的研究可以最早追溯到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他首创了“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前者指使用语言的一般具体环境,而后者指语言使用的文化现实环境和人”,“相关事物”和“语言活动效果”。一直到韩礼德,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功能语言学,“语境发展成为一个重要的理论概念,是用来描述语义潜势”。但真正把语境与文化结合起来的并且着眼于跨文化视野的数人类学家霍尔,同时它还提出了其它一系列具有跨学科跨文化意义的重要观点。

一、英汉不同文化下的时间观

作为通过观察天体和结合数学运算的基本时间测量单位,年、月、日在跨文化中广泛存在。但这些基本单位在汉文化却有着独特的文化意义。

日是象形字,甲骨文像太阳形。《说文.日部》:“日,实也。太阳之精不亏。从口、一,象形。”可见其本义为太阳,后来引申指白天,一昼夜等。

月是象形字,甲骨文像半月之形。《说文.月部》:“月,阙(缺)也。太阴之精。”因为月亮缺时多,圆时少。本义指月球,古今相同。月相变化,由圆到缺,一年十二次,每个周期为一月,故引申为月份。

年是会意字,甲骨文从人背禾,会谷物成熟进行收获之意,人也兼表声。《说文.禾部》:“年,谷熟也。从禾,千声。”我们今日所用的基本时间单位的年是由谷物成熟丰收引申泛指一年的收成,进而再次引申为十二个月为一年。

从文字学和词源学上对这些基本单位的解释,我们不能看出:

1.汉民族对时间的认识与农业社会躬耕劳作息息相关,它们深深植根于土地。人们利用时间来计算和预测庄稼收成和收获。表现出了地人合一的思想。

2.汉民族的时间观念是有光感的,即和阴阳结合在一起的。同时时间还是神秘的,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人们对于时间的身体感知是通过仰望来实现的。这又体现了天人合一。

3.时间与天地一体。汉族人自古就有祭祀天地的传统,土地提供了族人繁衍生息的物质基础,上天又给予了族人的信仰并且决定家族个人的命运。因此时间也相应地被赋予了神圣和崇高感。在古代农业社会,人们只能顺从和祈祷,而不能征服和决定时间。

中国文献中最早的测度时间概念是“宙”。《尸子》中说“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表明宙是时间而非空间,是“古往今来”,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总和,是一个有持续长度的时间实体。《庄子.耿桑楚》说:“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表明了时间无始无末无端。但是在整个中国宇宙论史上,这种时间的持续久暂,未被彻底数量化,这也是中国时间观的一般特征,即自然界不是一个纯量化的体系。这和亚里士多德“时间是运动的数目”以及近代科学得以展开的建立在牛顿等时间的精确量度的西方时间观截然相反。

从人类学对时间的分类和划分来看,在时间观的时制方面,中国属于典型的过去时间取向时间观。表现在崇拜祖先,尊师敬祖,做事情喜欢引经据典,追本溯源,循规蹈矩。与之相对的是英美文化的未来时间取向时间观,他们极少回顾过去,一切着眼未来。因为回归过去如同走向“原罪”,后退是没有出路的。因此,西方的时间是“计划”,是可以安排的。基督教的时间本质上是线性的,未来不是一本封闭的书,而是开放的、能动的、创造的。通过基督的第二次降生,尘世具有从罪恶中救赎出来的可能性。所以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在时间观的方式方面,中国文化是圆式时间观,不同于西方文化的线式时间观。一部《三国演义》始于“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汉文化中“时”的体系是圆式循环的,四时的循环,朝代更替的循环,阴阳五行的循环,天干地支的循环。这与西方文化的线性时间观是不同的。公元四世纪,“新兴的基督教以其线性时间观取代希腊的循环时间观,规定了整个西方文明新的走向。历史、进步和发展演化的这些启蒙运动高扬的旗帜,在线性时间观中得以可能。”近世以来,“精致化的测度时间与单向线性时间结合使得技术时代人的生活完全由时间控制着”。个人与社会的发展都有近期目标和远景规划。生活被各种时间表、课程表、日程表所限定;速度、迅速、准时成为了新时代的特征和价值标准。随着历史文化社会的发展,现代中国时间文化在一些方面也逐渐向线式时间观发展,这与社会历史文化发展的轨迹正好契合。

二.英汉不同文化下的不同语境

作为文化语言学的理论基础的混沌学认为“语言是一个开放的、演化的、存在大量外界干扰的复杂的系统”。申小龙认为“汉语具有缺乏形态变化的面貌和浓郁的人文性”。有学者认为,这种“人文性”容易让人误解,应该说中国文化中语言的使用更依赖语境,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具有“深层通约”。“一种高语境的语言不必发展出复杂形态变化,因为那往往是低语境文化所依靠的”。

一些学者提出,“自从霍尔提出高低语境论以来,语言学界对此缺乏足够的热情。与其在其它相邻学科(如传播学)所受到的重视相比,语言学界应有所反思。”endprint

霍尔把语境分为高语境和低语境,在高语境传播或信息传递中,信息很少进入被编码的、明晰的传输过程。它植根于过去,变化慢,稳定性高。而低语境则相反,大部分信息被包装在明晰的编码之中。

三.英汉语言的时间表达

虽然我们没有专门的一门语境学,但是语境在很早前就受到了一些语言学家的关注,尽管大多数语言学家因为其太难而望而却步亦或是无视其重要性。在高语境文化中,传达信息并非完全依靠线性解码的语言,比如高语境文化下的汉语,我们就注重意合,注重言有尽而意无穷,这与西方语言中信息较细致全面的编码方式有所不同。

在体的语言表现上,王力就曾指出现代汉语中存在普通貌,“即不用情貌成分,并不把时间观念参杂在语言里,只让对话人(或读者)自己去体会。例如:

(A) 袭人明知其意。(B)找我们姑娘说句话。”

王力先生还进一步指出,凡用普通貌的地方往往是不能用其他情貌 的地方,这就说明了普通貌不是可用可不用情貌的情况,也不是省略了情貌的情况即可以补出,而是强制不允许在语句中使用体现时间观念的情貌。所以语境对于汉语判断时间极为重要。更有学者以徐烈炯(1988:471)为代表,认为汉语中既没有时与也无体的形态范畴,汉语中“着”和“了”除了可表进行体意义和完成体意义外,还可表达多种情状意义,如“台上坐着主席团”中的“着”表达一种静态持续情状,而“开着窗户睡觉”和“开了窗户睡觉”中的“着”与“了”几乎表达同一意义。汉语的确不具备狭义的时制和体态,但我们觉不否认汉语具有时体观念。 需要补充的是,现在学术界比较肯定的是,汉语至今没有时制 的语法范畴。(王力(1985)、高名凯(1986)石毓智(1992)、戴耀晶(1997)、尚新(2007))

而且共时上在很多方言中,我们也并不把时间信息明晰地编码在言语之中,在南方地区的成都方言中,语气词‘哆表示两个事件的相继性,但是在“哆”字句常常看不到后续事件的编码,它常常通过语境省略(限于篇幅,将另作文论述);在北方地区的海阳方言儿化既可以表示持续体,也可以表示实现体。在海阳方言文本中,语境对于界定儿化具体表示的体意义也是极为重要的。(限于篇幅所限,将另作文详细论述。)

吴平从对外汉语教学角度指出,“在汉语里,借助语境可以弄清楚本身看来含糊不清的时间问题,这一点,也正是外国留学生使用汉语的难点。如‘鸡不叫,他就下地,天黑才回来。”在该句中,“鸡不叫”指下地的时间,“天黑”指回来的时间。

从历时的角度来说,古代汉语中,无表示时间的副词、语气词和任何时间标记参与的句子同样可以表示体和时的语法意义(最近有学者在诸如《金瓶梅》等文献中也发现,时间信息诸如体态或者时制并没有编码于语句中)。发展到后来,才有了所谓的体态标志,且能够称得上体标记的也不过是“着”、“了”、“过”,它们分别对应于持续体、实现体和经历体。就这三个虚化程度很高的助词的体标记功能,在汉语学界也存在争议(比如陆俭明就认为“着”不是体标记)。缺乏语法标记或者语法表现形式,这就说明汉语的时间表达是多维度的,与印欧语完全通过语法形式、在句子内部明晰编码是不同的。因此,语境对于时间信息(时和体)的表达非常重要。另外,从完全没有语法范畴上的“时”和“体”,发展到今天有有限的语法“体”和表示时间的成分,语言在表达时间上的精确化和汉文化由圆式时间向线式时间的转变也是息息相关。

四、结论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中国的时间观是天、地、人的合一,不可控制离析;是过去时间制;是圆式循环的。而英语国家的时间观总的来说是宗教的、精确的;是将来时间制喜欢精确地计划;是线性非循环的。因此古汉语缺少对时间的精确表达,没有任何时的标记和体的标记,这在方言中有所遗留;现代汉语没有时制的语法范畴,语法体也充满争议。虽然汉语没有狭义上时体的语法表现,但是汉族人还是具有时间的观念,他们通过语境来表达时间观念,因为汉文化是高语境文化。而英语文化是低语境的文化,时间的可分析、精确性,都使得英语中具有发达的时体的语法表现形式。英汉时间感知的文化、英汉语境特点和时间在英汉语言中的表达可以图示如下:

图1:英汉时间文化、语境和时间在英汉语中的表达

英语时间文化 汉语时间文化

参考文献

[1] Comrie, B. 1976. Aspect[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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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力. 1985《中国现代语法》 商务印书馆

[8] 许力生. 2006 《跨语言研究的跨文化视野》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9] 杨小红. 2001《跨文化交际中的时间观念》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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