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严复的自由主义思想

潘瑗

摘 要：严复作为中国“西学第一者”，严复是近代中国自由主义思潮的奠基者，他第一次系统的把西方自由主义思想介绍到中国，并且结合中国的实际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改造。嚴复的自由主义思想受到了中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关键词：严复；自由；论自由

中图分类号：G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4）21-0091-02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内忧外患的格局下，近代中国掀起了“向西方学习”的热潮，有识之士希图从西方成功经验中寻求到救世良方。严复作为中国“西学第一者”，认为中国贫弱的原因从伦理价值观方面追究，当归之于中国缺乏“自由”，他说：“其命脉云何？苟扼要而谈，不外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于刑政则屈私以为公而已。斯二者，与中国理道初无异也。顾彼行之而常通，吾行之而常病者，则自由不自由异耳。”[1]基于这种认识，严复在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将西方的自由主义思想较全面的介绍到中国，并结合中国的实际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改造，揭开了近代中国自由主义思潮的大幕，堪称中国自由主义的奠基人。

一、严复自由主义思想的渊源

严复的自由主义思想具有典型的英伦特色，这与他两年留学英国的经历有关。其中，西方经典著作约翰？穆勒的《论自由》是他自由主义思想的主要来源。

约翰·穆勒是英国19世纪著名的自由主义思想家，也是功利主义的支持者。在《论自由》中，约翰穆勒重点阐释了自由的重要性，并格外强调了思想自由与言论自由，“迫使一个意见不能发表的特殊罪恶乃是它对整个人类的掠夺”[2]。另外，他还极为重视个性自由，认为个人要充分运用这种自由来充实自身的价值。约翰·穆勒的自由思想对严复影响极深，严复的自由主义思想就是在翻译约翰·穆勒《论自由》的基础上得以阐发的。在古代中国，自由一词极少被谈起，或者说人们畏惧谈及自由，“顾竺旧者既惊怖其言，目为洪水猛兽之邪说；喜新者又恣肆泛滥，荡然不得其义之所归。以二者之皆讥，则取旧译英人穆勒氏书，颜曰《群己权界论》”[3]。严复在这里犀利地指出当时中国新旧人士对自由观念的误解，希望通过《群己权界论》的翻译向国人讲解自由主义。

严复自由主义的思想还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严复自由主义思想中的传统成分多来源于老子和庄子。严复认为，中国的自由思想始于老子，这点在他的《老子评语》中得以体现，在对《老子》中的“安平太”三字解释时，他评论道：“安：自由也；平：平等也；太：合群也。”[4]在《庄子评语》中，严复更是指出庄子的“在宥”实际上就是自由，只不过，庄子的自由观强调的更多的政治上的无为和精神境界上的解脱，“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5]。显然，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自由与西方思想中的自由说的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总体来说，严复的自由主义实际上是中西方思想的有机结合，如台湾学者黄克武在其书中所提到的，研究严复要从两方面入手，他既是从中国传统思维着手理解约翰·穆勒的自由主义，又借以通过西方自由主义思想地传播来批判中国传统主义[6]。正是在中西方文化交相融合的条件下，严复形成了他独有的自由主义理论。

二、严复自由主义思想的主要内容

严复对自由主义思想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对“自由”语汇独特翻译。严复的自由主义思想受中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要准确论述其自由主义，首先便要理清自由的概念。“里勃而特原古文作libertas里勃而达，乃自繇之神号，其字与常用之freedom伏利当同义”，而“中文自繇，常含放诞、恣睢、无忌惮诸劣义”[7]，中国过去将自由看作是放肆无礼，这是新式自由主义需要摒弃的。同时，严复在《群己权界论》的译凡例中，解释了将“自由”译为“自繇”的原因，“由繇二字，古相通假，今此译遇自繇字，皆作自繇。不作自由者，非以为古也。视其字依西文规例”，运用“繇”字不是因为古文的原因，而是为了与西文“略示区别”[7]。

其二，对个人自由的大力推崇。在中国悠久的历史中，个人自由与价值的观念是很大的一块缺失，是“中国历古圣贤所深畏”的。严复对西方思想的认识使他深知现代社会的建立需要以个人自由为基础，向国人介绍个人自由的概念是时代进步的必要。《群己权界论》中，严复系统地阐述了对个人自由的理解，“盖自繇之义，本以论丁壮已及年格之人，有分别是非之常识者，其人无论对于国律、对于舆论，皆宜享完全自繇，自为造因，自受因果，绝非局外之人，所得拘束牵■之也。”[7]一个人的自由，无论是面对国家的律法还是舆论，都具备自己完全的自由，不应受外人所牵绊影响。

其三，对思想与言论自由的理解。继个人自由之后，严复又重点阐述了思想言论自由对国家兴亡的重要性。言论自由，就是“平实地说实话求真理，一不为古人所欺，二不为权势所屈而已”，也就是说，真理和事实，即使是出自于仇敌，也不可荒废，而那些错误的、荒谬的言论，即使是出自君父，也不能盲目随从，这就是“言论自繇”[8]，它看重的是“说”，而不是“说什么”。思想自由方面，严复认为，通向真理的唯一道路就是达到思想自由，“使中国民智民德而有进今之一时，则必自宝爱真理始”[9]，因此，思想自由是孕育真理的土壤。《群己权界论》中，严复反复强调了思想言论自由对一个国家安定繁荣的重要性，“吾尝历考史书，见一时国民，庶几有文明之程度者，皆在古义解严，人心发舒之世”[9]。

其四，提出了与“自由”有关的一些独创性概念。在翻译穆勒《论自由》的同时，严复也创造性地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概念，如“群己权界”、“国群”等。“群己权界”，即国群与小己权限的分界，至于这个分界，严复指出，它包括“小己自治之权”应该到达什么程度而中止，“其身所受制于国群者”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民之生”哪一部分应该遵从自己的意愿，而哪一部分又应该遵守国家的法度，这些都处于“分界”的概念范围之内[9]，这里严复出于保护个人自由的目的，解释了个人自由权利与国家可以干涉的范围的限制。严复又进一步指出，“国群自由”与“小己自由”，事实上也是个体与整体的关系，没有脱离“国群”的“小己”，也无所谓排除“小己”的“国群”。在己群关系上，严复又根据中国当时特殊的国情，提出了“群先己后”的观点，“特观吾国今处之形，则小己自由，尚非所急，而所以祛异族之侵横，求有立于天地之间，斯真刻不容缓之事”[10]。因此国家自由是当时急需解决的，而小己自由应立于国群自由之后。

三、严复与约翰·穆勒自由观的差异

严复的自由主义思想雖主要来源于约翰·穆勒的《论自由》，但是，严复在翻译中并不是简单的直译，而是根据中国的特殊问题，提出了适应于中国社会发展的新式自由主义，是中国语境下的自由主义。两相对比，严复与约翰·穆勒自由观有较大差异。

约翰·穆勒所讲的个人自由，最密切关注的便是个人本身，关系到国家利益的内容则很少，虽然他也涉及了社会整体幸福的层面，但他更注重的始终是那些有利于个人自身价值提高的内容。穆勒所论及的社会幸福，无非也是以实现个人自由为前提的。当然，穆勒的个人自由也不是无所拘束的，在他那里，个人自由的实行也是具备一定的限制的。首先，个人自由只要是不牵涉个人以外其他人的利益损害，就不需要向社会交代，即个人自由权利不受外人侵犯；其次，如果个人行为对他人的利益产生了干涉时，那么个人就要对社会交代和负责，即实行个人自由不以侵犯他人自由为前提[11]。穆勒为个人自由提出的这两条原则，与严复的“群己权界”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

严复在“群己权界”的概念上，虽然也强调和保护个人自由的最大化，但中国内忧外患的社会环境，促使严复不得不将关注的焦点集中在国家的富强上，因此，严复的个人自由无法脱离国家自由而存在，国家不受列强的侵略实现“国群自由”，国民才可以最大限度地追求个人自由。严复的个人自由包含两个层次，首先是自然状态下的自由，他对此并不完全认同，认为自由应是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逐步得到的，“治化天演，程度愈高，其所得以自繇自主之事愈众”[12]。其次是个性自由，即“特操”。这一点是严复着重论述的自由，与国群自由密切相关，没有“自繇”就没有“特操”，无“特操”则国家必然衰败[12]。

严复侧重国群自由的优先性，是因为情势所迫，并不能忽略他对个人自由的关注，《群己权界论》始终是给予了个人自由大部分的篇幅。与严复引进进化论的目的一样，个人自由所具备的自强保种的功能，也被严复视为提高国民素质、促进国家强盛的手段，与穆勒将个人自由看作目的本身的观点也是截然不同的。

参考文献：

[1]南京大学历史系.严复诗文选注[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75.

[2]约翰·穆勒.论自由[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3]严复.论自由[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4]吴建国.严复《老子评语》略析[J].郑州轻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5]方勇.庄子[M].上海：中华书局，2010.

[6]黄克武.惟适之安：严复与近代中国的文化转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

[7]严复.论自由[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8]董小燕.严复思想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

[9]严复.论自由[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10]王艳勤.严复群己权界论解析[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1）.

[11]约翰·穆勒.论自由[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12]严复.论自由[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