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粉尘污染事件

李苗

近年来，环境信访投诉数量呈现不断上升趋势，加上环境信访投诉案件具有牵涉范围广、内容复杂等特点，大大加重了环境信访工作者及执法人员的工作压力。

2013年以来，广东省环境保护厅（以下简称省环境保护厅）陆续接到网友投诉，称广州、东莞两地间的一些码头违规装卸粉尘货物，造成严重空气污染。接到投诉后，省环境保护厅、广州及东莞相关环保部门迅速对问题进行查处，并不断加大监管力度。然而，投诉人称，环保部门介入调处之后，广州、东莞两地间的粉尘污染情况并未见好转。事实情况是怎样的？近日，笔者随省环境保护厅环境监察局工作人员对该问题进行了实地调查。

网友投诉

事情起源于2013年3月底，投诉人偶然发现广州、东莞一些码头违规装卸粉尘货物造成严重空气污染，当地渔民对此也颇多怨言。

投诉人随后经过多种途径了解到，这些码头装卸的粉尘货物为超细矿粉，也称为粒化高炉矿渣粉，以粒化高炉矿渣为主要原料，掺加少量石膏磨制而成，是现代建筑行业在预制混凝土时普遍使用的添加物。

超细矿粉由于粒径比较小，作业时容易带来扬尘，造成空气污染。投诉人指出，虎门港、东莞沙田锚地、南沙港粮食通用码头等地，超细矿粉装卸作业时，现场烟尘滚滚，十公里外都能看见现场扬起的粉尘。为了掩人耳目，码头经常选择在晚上到凌晨时分开工。

在2014年6月的一次投诉中，投诉人还提到，一艘ZHEHAI522的货轮，装载超细矿粉，先在虎门港5号码头卸船，被举报后遭到东莞环保部门查处，该船只随后转移到南沙港粮食通用码头继续装卸。码头方面为了掩盖事实，也选择在夜间作业。

现场调查

7月2日，为了解事件的真相，笔者随省环境保护厅环境监察局执法人员一行，分别实地走访了南沙港、虎门港沙田港区等地，并对相关责任单位进行了采访。

在南沙粮食通用码头（以下简称码头），笔者现场看到，部分装卸机械上布满了白色的粉尘，装卸作业区周边的地面也有大量的白色粉尘。据码头有关负责人介绍，超细矿粉就是在该区域装卸的。此外，码头堆场上堆放了大量的水渣粉、河沙、煤等，但是只有部分的堆放点用薄膜等进行覆盖，其他材料大部分都是露天堆放。

据了解，去年9月份接到投诉后，南沙区环保局迅速到达码头进行检查并且提出了整改意见，码头为此购置了专门装卸超细矿粉的装置，并且每套装卸系统都配置了脉冲式布袋除尘系统。南沙区环保局批复同意该公司建设矿渣粉装卸系统的技改项目，目前正在进行项目验收的相关工作。码头方面表示，新装置有一个调试阶段，经过近1年时间的运行调试，今年3月份以后，装置运行比较成熟，粉尘污染已经大大降低。为了检验码头整改成效，南沙区环保局委托第三方公司对码头附近粉尘进行采样监测，结果表明，码头粉尘排放已达到排放标准。

7月2日晚上8点，笔者一行连夜赶到投诉事件中的东莞虎门港区5、6号码头。夜幕下，5、6号码头灯火通明，工人及各种装卸机械正在忙碌地工作着，然而笔者发现，5、6号码头乃至整个虎门港区，到处都是集装箱，现场没有发现超细矿粉，也没有看到其他的散货。现场工人提到，装卸超细矿粉的效益并不高，这边的码头早就不做了，现在装卸的货物都是以集装箱为主。

笔者从东莞市环保局了解到，自去年8月份接到虎门港区粉尘污染投诉以来，东莞市环保局联合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连续对虎门港区进行过十多次突袭检查，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为此还专门调来了一辆现场监测车辆，方便第一时间探明港区的污染情况。不过，十多次的突袭检查，环保部门并没有发现港区存在装卸超细矿粉的行为。

令人费解的是，投诉人提到今年6月期间装载超细矿粉的ZHEHAI522货轮在虎门港5号码头卸船，遭到东莞环保部门查处，但是笔者查阅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的信访记录时却发现，6月12日接到信访人投诉后，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于12日当天晚上立即组织人员对5号码头进行突击检查，执法人员并没有发现投诉人提到的ZHEHAI522货轮，也就不存在查处的问题。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负责人称，自去年收到投诉之后，迫于环保的压力加上装卸超细矿粉利润不高，该港区很快就停止了该项业务。另外，此前虎门港沙田港区的超细矿粉装卸，主要发生在离港区几公里外的海面上，船只并不靠岸作业。

问题解剖

笔者了解到，以上相关的调查情况及处置结果，广州南沙区环保局、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均对投诉人一一作出回复，同时也以电话的方式告知投诉人。在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办公室，笔者现场就看到了6份关于该投诉的答复文件。不过，这个投诉案件并未就此画上句号。

首先，投诉人认为，环保部门没有现场抓到码头粉尘污染事实，原因在于执法人员没有第一时间到达事发地点对违法行为进行查处。对于这一点，环保部门也有自己的苦衷。大气污染存在瞬时性的特点，而在这个投诉案件中，投诉人的投诉线索从现场拍摄到转交给省环境保护厅，这中间本身就存在一个时间差。省环境保护厅接到投诉后，按照“属地管理、分级负责”原则，将案件转发广州或者东莞相应的环保部门进行查处，这中间又需要一定时间。这给环保部门的执法造成一定的盲区。

其次，南沙粮食通用码头及东莞虎门港区5、6号码头装卸超细矿粉是否属于违规作业？笔者翻阅两个码头的环评资料发现，南沙粮食通用码头除了装卸粮食以外，还可以装卸钢材、木材等通用杂货；东莞虎门港区装卸的物品包括集装箱、油气化工、散杂货、煤炭和粮食等。环保执法人员指出，两地码头都允许装卸散杂货，超细矿粉应该也在装卸范围内，本身不属于违规装卸。不过，按照环保要求，码头方面需要“采取先进的装卸和清洁生产工艺，物料转接点设置有效的除尘装置”对矿渣粉进行船舶驳接转运。对此，南沙开发区环保局已责成南沙粮食通用码头加强粉尘的收集以及码头堆场的日常管理，目前各项环保设施正在不断完善；东莞沙田虎门港环保局则加强了对东莞虎门港区5、6号码头的监管力度，提高了日常监察次数，目前尚未发现违规现象。

另外，笔者调查发现，南沙粮食通用码头位置比较偏远，最近的民居点为约4公里外的龙穴村，截止到目前，省环境保护厅及广州市、南沙区环保局从未接到当地村民的投诉。而且此次投诉事件中涉及到码头、船只、水面作业等，部分问题并不在环保部门管理权限之内。例如，投诉人提到的东莞沙田锚地，其实是一块海域，大货船在这块海域抛锚之后可以将货物分装给小货船，装卸过程都在水上进行。锚地的管理权限属于海事部门，环保部门只能将案件移交给海事部门处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