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英语为母语留学生习得汉语“在”字句研究

刘沛，王振来

(辽宁师范大学，辽宁 大连 116029)

“在”有三种词性，即动词、副词和介词，而我们说的“在”字句的“在”是作介词时的用法。“在”是使用频率比较高的介词，根据崔希亮的统计，使用介词“在”的频率当中，日本学生每一百字出现0.57 次，朝韩学生每一百字出现0.62次，欧美学生每一百字出现1.04 次，我们中国人每一百字出现0.55 次。通过对比可以清晰地了解，欧美学生使用“在”的频率要远超于操其他语言的学生，甚至超过了操母语的中国人。在欧美学生的比较当中，母语为英语者实际使用“在”的次数为1.347 次，要远高于其他母语背景的欧美学生。通过这些数据可以充分说明，以英语为母语的学生使用介词“在”的频率是最高的。相应地以英语为母语留学生在习得汉语“在”字句时，出现的偏误现象也是比较高的，这个问题值得研究。

一、“在”字句的偏误类型

1.遗漏偏误。使用“在”字句时出现遗漏偏误，主要就是指方位词的遗漏和缺失，在汉语中介词同方位词一起构成一个特殊的结构叫介词框架，而在英语中是没有的，只是用不同的介词表示不同的含义，汉语中是用不同的方位词来表示不同含义，可以表示方位、范围和条件等。所以使用介词“在”表达这些含义的时候，英语同汉语的结构不同，英语“在+名词”=汉语“在+名词+方位词”，所以这就造成了英语母语者使用“在”字句时出现方位词的缺失。

(1)在我长大的过程我的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

(2)如果在公园，把垃圾扔在草地，就会被罚款。

例(1)应加上“中”，即“在我长大的过程中”;例(2)应加上“上”即“把垃圾扔在草地上”，以英语为母语的留学生在学习这些介词框架的时候，受母语的影响，往往会遗漏这些词。

2.增添偏误。这个偏误类型又称为误加偏误，就是指“不该用介词‘在’而用了”。汉语介词和英语介词在使用时有很大不同，英语句子的表达往往要借助于介词，而汉语常常存在省略介词或者不用介词的现象，所以就出现了误加偏误。这种偏误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下面一一进行分析。

(3)在晚上的星星很美。

(4)我觉得在大连的星海广场很漂亮。

第一，介词“在”误加在作定语的表示时间和处所的介词短语的前面。例(3)(4)都应该把“在”字去掉。以第一个句子为例来进行分析，第一个句子对应的英语应该是“The stars was very beautiful in the evening.”所以就会出现“在晚上的星星”这样的错误。在汉语中，当表示时间或处所的介词短语不是修饰动词做状语，而是修饰名词做定语时，除了一些比较固定的结构，如“在座的各位”以外，时间词及处所词的前面一般不需要介词“在”。

(5)在桌子上有三本书。

(6)在动物园里有一只大熊猫。

第二，介词“在”误加在存现句的前面。例(5)(6)是两个很典型的存现句，存现句就是表示何处存在何人何物的句式。结构上包括三段即“处所段+存现动词+人或物段”，处所段的出现不需要介词的引介。而英语中的存现句是用There be 的句式，以第一个句子为例，英语中的表达方式是“There are three books on the table.”英语的存现句中处所段是需要介词的引介的，大量地使用介词是英语非常显著的一个特点。所以就会出现在汉语的存现句前也用介词这样的偏误。

(7)我们今年在一月过年。

(8)在晚上我和朋友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第三，介词“在”误加在表示时间的词语前面。例(7)(8)不用加介词“在”，汉语中有些时间名词可以直接作为句子或句中成分出现，比如晚上、早上、今年、十二月等，不需要介词“在”，因为这些词本身就具有表达时间的功能，所以介词大多数时候是省略的。

3.误代偏误。误代偏误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将其他介词误用为“在”，另外一方面是将“在”误用为其他介词，这两种情况，对于说英语的留学生来说，都比较普遍。经常被误代的几个介词是“在、从、对”这几个介词混淆的频率是最高的。

(9)我今年六月初在大学毕业了。

(10)从早上就发生了好事，我今天的心情很好。

(11)在医生来说，救人是最重要的。

例(9)(10) (11)应该分别把“在”改成“从”、把“从”改成“在”、把“在”改成“对”。出现这样的错误一方面是英语当中的介词十分丰富，所以在与汉语进行对应时就会出现混乱，另外一方面就是受到汉语中固定格式的影响，以(11)为例，许多留学生在看到句子中出现处所词时，就会马上联系到“在”，而忽略了句子所要传达的具体意思。

4.错序偏误。英汉对比中，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表现在语序上。所以对于以英语为母语的留学生来说，语序是出现错误率最高的地方。在汉语中介词“在”组成的在字结构，既可以出现在动词之前，又可以出现在动词之后，如“出生在1990 年”和“在1990 年出生”;“在黑板上写字”和“字写在黑板上”。而英语中的介词结构多数时候都是出现在句子末尾，在前文的英汉对应形式的对比中，通过例子可以清晰地看到英语介词使用的这个特点。

(12)我们今天上口语课在305 教室。

(13)他看电影在晚上七点后。

例(12)“在305 教室”作状语，放在动词“上”的前面，例(13)“在晚上七点后”作状语，放在动词“看”的前面。

二、汉语介词“在”与英语对应的介词比较

通过汉语介词“在”与英语对应的介词比较，可以看到英籍留学生学习汉语介词“在”容易产生问题的症结。《现代汉语规范词典》 (2004 版)对介词“在”的解释是引进动作行为有关的处所、时间、范围、条件等。英语介引处所、时间、范围、条件的介词与汉语介词“在”不是一一对应关系。下面就从时间、处所、范围、条件四方面来对比一下。

1.表示时间。

(14)我们将在晚饭后去超市。

We'll go to the supermarket after dinner.

(15)他刚好在下午两点半前到学校。

She arrived the school just before 2:30pm.

(16)我乘坐的火车在十时三十分驶离北京。

My train leaves Beijing at 10:30.

(17)……当鲜花在春季绽放。

…when the flower bloom in spring.

(18)他在2009 年6 月12 日去世。

She died on 12 June 2009.

上面的五个例子中，在晚饭后、在下午两点半前、在十时三十分、在春季、在2009 年6 月12日，与英语中的after dinner、before 2:30pm、at 10:30、in spring、on 2 June 2009 相对应。汉语中表示时间只用介词“在”就可以了，而英语中分别用了after、before、at、in、on 等介词。汉语使用介词“在”介引时间，英语在不同的时间要使用不同的介词，而且所在句式的位置也不同。汉语用“在”表示时间时，状语是放在动词前面的，而英语中，时间状语都是放在句子的末尾。

2.表示处所。汉语“在”字句表示处所时有两个最具有代表性的句子，是1978 年朱德熙先生在《“在黑板上写字”及相关句式》一文中提到的，这两个句子分别是“在黑板上写字”和“字写在黑板上”。

(19)在黑板上写字。(朱例)

Writing on the blackboard.

(20)字写在黑板上。(朱例)

Word has been written on the blackboard.

在这两个句子中，前一个句子“在”字短语在动词的前面，后一个句子“在”字短语在动词的后面，这两个句子有细微的差别，当“在”字短语在动词前面时，表示动作正在进行着的状态，是动态的。当“在”字短语在动词的后面时，表示的是动作已经完成了的状态，是静态的。

3.表示范围和条件。介词“在”表示范围、条件时，常常形成介词框架。这是汉语中的一种特殊用法，如“在……上”、“在……中”、“在……下”等，前面的介词与后面的方位词组成了一个框架，把介词支配的成分放在中间，我们称这种结构为介词框架(或介词短语)，这种结构在汉语中的使用频率比较高，而在英语中，很难找到对应的表达格式。

(21)他在工作上很努力。

He worked very hard on working.

三、产生偏误的原因

1.母语负迁移。在汉语学习的过程中，母语负迁移是产生偏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汉语学习者在不完全了解目的语语言规则的情况下，只能依靠于母语。而且母语的模式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们的思维之中，很难一下子转变成汉语的思维。根据上面对以英语为母语的留学生学习汉语“在”字句时出现的偏误的考察分析，我们不难理解出现这些偏误主要是由母语负迁移引起的。英语中在表示时间、处所、范围时，会根据不同的含义使用不同的介词，如:in、at、on，这是英语中的三个使用频率很高的介词，而对应成汉语是“在……上、在……中、在……里、在……时、在……下”等介词框架，所以英汉对应的形式就应该是:在+名词=在+名词+方位词，举例来说on the table=在桌子上。因为英语没有介词框架，而只是用不同的介词来表达不同的含义，所以非常容易出现偏误。

2.目的语知识负迁移。目的语知识负迁移，又称为“过度泛化”。以英语为母语的留学生在学习“在”字句时受目的语知识负迁移的影响，出现的偏误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是同相近介词的混用，学生随着对汉语的学习不断的深入，会出现比如“在”和“从”的混用误代现象，因为二者都可以表示时间、处所等，而“从”表示的是时间或地点的起点。第二是同固定结构混淆，如“我和妈妈一起住在。”这个句子，就是将住和住在混淆，因为在初学阶段，许多学生认为“住”和“住在”的含义是相同的。第三是对汉语规律认识不清，“在”字结构表示时间、地点时，既可以放在动词的前面也可以放在动词的后面，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放在动词的前面，所以许多留学生就认准记住了这一点，而忽略了其他的形式。

［1］崔希亮.欧美学生汉语介词习得的特点及偏误分析［J］.世界汉语教学，2005，(3):5.

［2］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3］刘月华.使用现代汉语语法(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4］朱德熙.“在黑板上写字”及相关句式［J］.语言教学与研究，1978，(3):2.

［5］鲁健骥.偏误分析与对外汉语教学［J］.语言文字应用，1992，(1):8.